25、坠落与污浊 ...
-
迦具都玄示整个人都隐藏在房间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忽略他那仿佛把空气都扭曲的视线。
一道红色的火焰突然激射而出，形状恣意，一下子锁住了暗山的咽喉，“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种东西？”迦具都开口说话了。
但话中的意味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冒出冷汗，而被火焰桎梏的暗山，耳边几乎能听见自己皮肤被燎到的滋滋声，恐惧让他一下子跪了下来，几乎是立刻，他用他平生最快的语速说出了自己对乔莉的发现。
那道仿佛吃人野兽般的火焰一下子膨胀开来，尖啸着消失于空气中。暗山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脖颈，确认还在后，虚脱地倒在了地上。
而迦具都也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到了乔莉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位前代赤王的全貌。
疲惫、毁灭、寂灭，他的眼睛里仿佛溢满了黑色火焰，被他注视的人经常会产生一种自己也在燃烧的错觉。
乔莉也不例外，但站在她身后的太宰治轻轻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份微小的触碰却给了她巨大的勇气，“你想用我的能力修补什么？”
女孩过于冷静的话语让迦具都发出了一声轻嗤，“剑，达摩克里斯之剑。”
接触过吠舞罗和Cathedral的乔莉当然知道达摩克里斯之剑是什么，那是王权者力量的指标，是物品不错，但又与人之间有着直接联系，乔莉也不清楚自己的银之痕迹是否可以起效。
“我只能修复无生命的物品。”她很干脆地说明，并且直视着迦具都，“我会试着帮您修复，但无论结果如何，您都要放我走，并且约束部下不再打扰我的生活。”
房间内一瞬间静默，没人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赤王面前讲条件……
很快，已经恢复过来的暗山立刻反应过来乔莉都说了什么，这是他自作主张带来的人，绝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让王不快，“你这个小鬼，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讲条件！”他瞪视着乔莉，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如果修复不好，你的结局只有死。”
然而乔莉丝毫没有被他威胁到，不如说，在她选择直接面对这个由自己引来的麻烦时，就已经做好了觉悟，“那你可以试试，我怕不怕死。”
“答应我的要求，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帮你们修复。”乔莉目光中的坚持不比暗山的要少，但两者不同的是，乔莉那双绿眸里承载着的是了解一切后的孤注一掷，而暗山，或者说所有炼狱舍成员的眼中，却是仿佛枯草最后燃尽时的挣扎与疯狂。
没人会相信一个5岁孩子的威胁话语，即使是个拥有特殊力量的孩子，在一群成人的面前，她又能做出什么反抗呢，哪怕是死，也无法如她所愿。
所以没人把乔莉的话放在眼里，暗山毫无顾忌地单手提起了她，眼中的那份疯狂似乎已经把他自己也点燃，“乖乖按照我的要求做，不然让你尝试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乔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暗山，“我最讨厌话说第二遍了，直接让你看清楚我的觉悟吧。”
这样说着，只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乔莉的脖子突然被人切开，血液一下子喷到暗山的脸上。
视线遭到血液的遮挡，暗山一下子捂住眼睛，他没忍住惊叫一声，然后放开了乔莉。
重新挣脱束缚的乔莉落在了地上，单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从下往上注视着刚刚开始就沉默不语的迦具都玄示，另外几个人已经有些慌乱了起来，刚刚乔莉那副仿佛动脉喷血一样的场景不是假的，没人想到她竟然真的有能力自杀，而且竟然真的有勇气做到。
血液还在顺着乔莉的指缝流出，但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怖，这是她利用精密度A的银之痕迹切割出来的，避开了致命位置。
射程只有2米的银之痕迹无法攻击到远处的敌人，而炼狱舍的人大多也是使用火焰的远程攻击，就算还有太宰在，可以利用无法被人看见的优势，而刺杀掉一两个人，但乔莉无法承受炼狱舍无休止的报复，也无法彻底逃脱掉。
所以，只能利用自己对他们的重要性而来博得谈判的资格。
“不要小看我的觉悟，如果会给重要的人带来危险和伤害，那我宁愿去死。”乔莉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次没人敢怀疑她的话的真假。
“而且我相信你，赤王迦具都玄示。”乔莉重新站了起来，在那群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人的目光下，淡定地撕下衣服内衬，按住了出血口，“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所以我才愿意用生命来当做砝码。”
所有人都被乔莉的表现震惊到了，明明她看起来瘦小又脆弱，满身鲜血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无法逼视的锋芒感。
太可怕了，这真的是个小孩子吗？
所有人都在心中产生了这种疑问，甚至有的还心生退意，不如说几乎每个人都被她说服了，只是请求帮忙修复一样重要的东西而已，就算他们是□□……也没必要把人逼到这种程度吧。
这样想着，但没人敢在迦具都做决定之前发声。
就在乔莉因为失血而感到有些发冷的时候，迦具都深吸了一口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找人给她包扎一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在场的几个炼狱舍成员立刻就能感受到他们的王身上有些狂躁起来的火焰，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没有一人敢出声阻止。
“你的要求，王同意了哦。”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乔莉的身边响起。
虽然没有伤到动脉，但大量的出血和疼痛仍然让她很难受，刚刚说话的人把乔莉抱了起来，她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办公室里试图用手刀砍晕她的人，不过当时为了不想受罪，让银之痕迹挡了一下。
“是吗，那太好了。”乔莉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弱小，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太不像个小孩子了。”那个人语气复杂地说道，“不过，大家也冷静了下来，或许你真的能带来转机。”
乔莉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担忧，不过既然达成了协议，那她就一定会按照要求做的。
另一边，在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凤圣悟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似乎看起来还有些自责，“是我的错……夸大了炼狱舍的严重性，本以为会让那个孩子萌生退意，没想到是我错估了她的意志力。”
一旁的中也没有说话，他虽然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但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而且他明白乔莉并非故意不让他一起行动，相反，她正是因为相信他，才把安危交付给他，让他成为她的最后一张底牌。
既然这样的话，他也要信任乔莉呀。
“我也许知道乔莉在哪里。”中也看向了手中乔莉留给他的那把剑，直觉告诉他，这不会只有求救的作用。
听完中也的话，凤圣悟也明白了乔莉大概是已经做好了应对方法，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那就我们去吧，人太多反而打草惊蛇。”等事情结束后，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乔莉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崽子，不过这次好歹还知道叫大人帮她兜底。
安排好一些事务，凤圣悟和中也便出发了，果然和中也想的一样，每当走到正确的方向时，那把缓慢变化的铁剑就会突然急速变化，产生大量铁锈，但如果是错误的方向，就会没有任何反应，靠着这样的提示，两人离乔莉的距离，越来越近。
伤口再次被包扎后的乔莉，也通过替身感觉到了那把剑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虽然时间沙漏需要银之痕迹的触碰才能翻转，但在研究银色替身额头之间的那个倒流的沙漏时，乔莉发现她可以控制物体过去的时间流速。
比如，一个被储存两年的发霉面包，由银之痕迹翻转了它的时间沙漏，让它回到了两年前还是新鲜面包的时候，这个时候解除能力，它还是新鲜面包的样子，继续被存储两年，就会变成一样的发霉面包。但如果银之痕迹再给新鲜面包一拳，就能看见它的沙漏和第一次不同，是从下往上，倒着流的，而乔莉则可以控制它的倒流速度，让它一秒就变成发霉面包，也可以20年变成发霉面包，甚至理论上永远也变不成发霉面包，不过控制的时间越长，乔莉的消耗就越大。
如果把时间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话，银之痕迹控制的就是过去的时间。
这便是乔莉可以通过那把回到了过去的剑来给中也提示的原理。
而且那把剑的过去足够久，而铁生锈的时间又很短，简直是完美的提示器。
一切都和她脑中模拟过无数次的过程一样，而炼狱舍这边也准备好了。
似乎是之前又去哪里发泄了一通，迦具都玄示现在虽然周身气势没有那么骇人，但却像被烧成碳的朽木，表面漆黑一片，内里却燃着红色。
连带着他的氏族们也被影响了，气氛压抑又沉闷。
乔莉被带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如同镭钵一样的大坑，正是四五个月前她刚到这个世界时降落地点，也是第一次见到中也的地方。
现在这里依旧是一片杂乱，但短短的五个月，这里已经陆陆续续有简易的棚户搭建起来，似乎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对看起来就不属于这里的他们非常防备。
乔莉想到了那艘来自开罗的船只，滞留在日本后，船上的那些人去了哪里……她的母亲在定居暗街之前，会不会也停留在了附近。
晃了晃头，这些还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迦具都玄示释放出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后靠近，并缩短到两米内的距离。
这个被炸成深坑的郊区是目前最合适的地点，而乔莉此时也正身处于直升飞机上。
接近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这是前所未有的疯狂想法，没有人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但炼狱舍别无选择……因为迦具都的剑，快要碎裂掉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把剑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只要坠落，就会带来毁灭，但目前还从未有哪个王发生过掉剑，也没人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在那把华丽又残破的红色巨剑出现在天空中时，乔莉就感受到了，那摇摇欲坠的庞大气势，仿佛即将席卷到面前的台风和海啸，当你直面祂时，心中除了渺小和绝望，生不出其他想法。
不仅仅是现场的所有人，在迦具都释放出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时，远在东京都的青之氏族Scepter 4的检测室里也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这个镭钵一般的深坑前进，而身处直升飞机上的乔莉却一无所知。
她遇到了巨大的麻烦，随着与达摩克里斯之剑的靠近，直升机上的三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反应。
他们就像在靠近一个巨大的核反应堆一样，并且还没有穿防辐射衣，直面‘反应堆’的机长的耳鼻已经开始流出黑血。
而乔莉也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正在产生一种灼烧感，伸手一摸，发现绷带上也在渗着黑血。
在她的身旁正是那个手刀哥，他的状态好一些，但在察觉到异常后，立刻让机长暂时滞飞，然后用对讲机和地面的人联系，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也许还没靠近达摩克里斯之剑，他们三人就会因此失去意识。
但这个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迦具都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就好像内里保持着高温的木炭被输送了纯氧，一瞬间爆裂开来，火星四溅，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甚至连他的氏族也被他的火焰攻击。
直到另一道蓝色的圣域抵挡在众人面前，是青王羽张迅出现了，那块炸裂的木炭好像因此稍微冷静了一些。
然而纯氧太劲儿了，没一会就又烧了起来，并且越烧越烈，仿佛连自己都要烧成灰烬。
直升机已经彻底和地面失去了联系，手刀哥试着伸头看了看，下面红的蓝的，打得难舍难分，不远处似乎还有灰色的雾气正在靠近。
“你的火焰也可以喷射吗？”乔莉突然向他提问。
“诶？可以。”手刀哥下意识回答道。
“你平时感觉后坐力怎么样。”
“有点大，别看我这样，我的下盘很稳的，不然就容易被自己的火焰喷飞。”
“那太好了。”乔莉在他有些茫然的目光下拍了拍他，“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无法再在这里停留太久。”
没错，即使飞机没有继续靠近迦具都的剑，三人那仿佛被辐射一样的症状丝毫没有消失，只能说没有更加严重，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用火焰把我送往那把红色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吧。”乔莉说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建议。
“你说什么？”手刀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然而乔莉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重要的话要讲两遍。”
“你疯了吗，你以为我的火焰只是好看？这可是连钢铁都能融化。”
“但你的火焰也是非生命体。”乔莉冷静地向他分析道：“也许我会受到一点皮肉伤，但我的能力可以让火焰随时消失。”
“来吧。”乔莉跳下了座位，单手握住了舱门边的把手上，“释放你最强的火焰。”
手刀哥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是，在你接触到达摩克里斯之剑之后呢，那可是数百米的高空！”
“我有自己的办法。”乔莉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成竹在胸的样子让手刀哥也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开始指挥着机长调整角度。
一切准备就绪，手刀哥面色复杂的看着乔莉，“你真不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如果在这之后我们都还活着，来我们炼狱舍吧，我向王推荐你。”
乔莉没有回答他的邀请，而是看向了地面的某个方向，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我已经有最好的伙伴了。”
银色的女性替身出现在乔莉的面前，到时她会在火焰出现的一瞬间就给它打上沙漏，抵达红色达摩克里斯之剑的两米内，再立刻倒转沙漏，让其消失。
而一直和乔莉形影不离的另一个替身，太宰治，则在数百米的地面上，他在帮助乔莉做最后一个准备。
“好了，开始吧。”
随着乔莉的话音落下，为了增加喷射力而被压缩成细细一柱的火焰瞬间抵达她的面前，在这同时乔莉也配合着用力蹬离直升机的门口。
炙热的火焰一下子把乔莉弹射出去，因为压缩的密度很大，所以并未像其他火焰那样很快就弥散开来，而是如同旋转的暴风，继续把体重很轻的乔莉推射向目的地。
乔莉双手交叉护住了要害，而被火焰重点攻击的手臂已经开始龟裂，这是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情，但是还不够。
也许越是危机关头，人的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时间也会相对地被拉长，乔莉甚至有闲心观察到原本还悬挂在空中的直升飞机因为过强的后坐力歪斜，开始有坠毁的趋势。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她需要关注的事情了，那把红色的巨剑，她终于越来越近了。
乔莉是呈抛物线的轨迹接近的，而剑的高度则是有限的，是否成功都在那零点几秒内，而越是靠近，她的思维越是冷静。
手臂似乎已经开始碳化，但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现在，就是这一刻！几乎不需要反应，拳头早就蓄势待发。
“木大木大木大！”
在发动能力后，乔莉就像鞋子里有沙却终于跑完马拉松的选手一样，脑内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裂，因为仿佛核反应堆一样的辐射，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身上的火焰也早就被倒流了时间而消失，但被火焰造成的伤口却还留着，她舒展着身体，仿佛已经察觉不到疼痛，无知觉地向下坠落。
而就在她几乎要摔成肉泥的时候，那最后的准备终于出现了。
“乔莉！”是被太宰引过来的中也，他如同炮弹一样弹射过来，然后在最后一刻险险触摸到了她。
“成功了吗？”乔莉强撑着意识问道，模糊的视线完全看不清中也的表情。
“啊，那把剑，已经恢复成崭新的样子了。”沉默了一会，中也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告诉了她最后的结果。
而此时，下方混战的人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一奇异景象，原本充满裂痕的红色达摩克里斯之剑，竟然突然变得就像刚刚出生时那样崭新。
不过这不是中也在意的事情，他半抱着乔莉的手根本不知道放哪里，早晨一起上学时还鲜活的女孩，此刻却睁着毫无焦距的双眼躺在他的怀里。
满脸的黑血，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一定很痛吧，中也捏紧了拳头，感到自己一腔的怒火，可是他却只能对着自己发，“可恶，可恶，可恶！你这个家伙，不是很有想法吗，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不远处追着中也过来的凤圣悟也发现了乔莉的惨状，连忙从不远处忙碌的牧师队里抽调来了一个人。
对了，之所以牧师队这么忙碌，是因为乔莉之前乘坐的那架直升飞机也坠落了，好在里面的两人都即时用了跳伞包，就是下面的人遭殃了。
得到医治的乔莉，意识终于缓缓恢复过来，她看着中也笑了笑，“我就知道中也一定会赶过来的，谢谢啦。”
看着她这副样子，中也一阵火大，但就像乔莉信任着他一样，他也相信着乔莉，看见她已经恢复过来的样子，那点火气也渐渐消散，最后只好无奈又不爽地弹了她一个脑蹦，“受不了你了。”
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的危机似乎解决了，前来制止迦具都的羽张迅也松了口气，不用他来杀迦具都，对他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只有王才能杀死王，而斩杀过王的人，自己的威丝曼偏差值也会变大，也就是说，如果杀了迦具都玄示，他羽张迅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会因此受到影响，最后也许会造成掉剑的连锁反应也不一定。
炼狱舍的人完全没想到竟然成功了，那么他们的王也就不用死了！
前来疏散棚户区流民并顺带治疗伤者的Cathedral们也大松一口气，不会造成更多人受伤真是太好了。
就在所有人都为危机解决了而放松之时，作为危险的源头，迦具都玄示却和他人的感觉不同。
因为他发现，在他体内那种几乎要把全世界都烧毁殆尽的火焰并没有就此蛰伏，它们还在沸腾，只是被更为坚固的新外壳所束缚，所以一时才没有翻涌而出，不过，快了。
突然，一阵仿佛什么开始碎裂的咔啦声从众人的头顶上产生，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声音的源头，那把红色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仿佛是被堵住后蓄积了更大流量的洪水，转瞬间以更快的速度更大的气势摧毁了堤岸，那道轻微的裂痕，迅速扩散到红色大剑的全身，瞬间崩解。
然后，开始坠落。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而距离掉剑位置最近的就是乔莉和中也。
乔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迦具都玄示，红到发紫的火焰缠绕在他的周身，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环视了一周后，闭眼仰头准备迎接属于他的制裁。
但那把巨剑显然并不会只消灭掉他一人，顷刻间，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祂降落时带来的危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羽张迅，他同样也位于迦具都很近的位置，天空上，蓝色的巨剑隐隐出现裂痕，但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在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之前杀死迦具都……至于他自己，也已经做好了觉悟与准备。
这一瞬间，太快，而又有许多人做了很多，同为七王的凤圣悟最大限度地展开了他的圣域，名为善条刚毅的男人背着把剑亦步亦趋地守在羽张迅左右，不远处的流民还没有完全疏散开来，所有Cathedral的人正全力救助着受伤的人。
“中也，尽量带更多人的逃离这里吧。”乔莉身上的伤已经修复好了，但失去的血肉和体力一时半会无法恢复过来，这是一场已经不是她所能干涉的灾难，“我的能力只能修复物体，所以无生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可以被修复，然而祂的内核依旧是赤王的力量，或者说精神力，我可以无数次让达摩克里斯之剑恢复原样，但祂立刻就会被赤王的力量撑破。”
“但无数次的几秒钟，也许就能变成几十分钟。”乔莉再次站了起来，银之痕迹出现在她的背后，“在剑掉落到地面上之前，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复原祂，为所有人的撤离争取……”时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中也打断了，他力气颇大地按住了她的脑袋，然后泄愤似的狠狠揉了揉，本来就有些虚弱的乔莉差点没因此歪倒，结果听见头顶上传来中也的一声嗤笑。
“像那样的复原，一次，就已经很吃力了吧。”中也没有给乔莉反驳的机会，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海蓝色的眼眸也变得深沉，“你相信我吗，乔莉。”
“那当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啊……”中也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有些放松的笑容，“那么，就继续这样相信我吧。”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随着这句话说完，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一旁的乔莉甚至有种巨大的灾难被打开的错觉，但这是中也，乔莉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他。
只见黑红色的不详纹路突然从他的双手浮现，然后像是要吞噬掉他一样，瞬间蔓延至他的脸颊，红色的能量从他的身体内升腾炸开，那双如同平静海面一样的眼眸也渐渐失去理智，狂躁痛苦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中也整个给人的感觉瞬间就变了。
如果和那把越来越接近地面的红色巨剑相比，乔莉甚至说不出二者哪个更恐怖一些。
这时，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太宰治又出现了，他弯腰搭在了乔莉的肩膀上，然后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乔莉这么相信那个中也吗？”
“是的。”不管多少次，她都是这个答案。
“但是，信任有时候是毫无用处的。”太宰直起了身，看向了不远处进入污浊状态的中也。
很快，乔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中也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也许他还记得要阻止剑的坠落，从他手中发射出的黑色不明物质，仿佛黑洞一样，吞噬着接触到的任何东西，包括达摩克里斯之剑，也包括附近的人。
只见他发出类似野兽一样的声音，黑色的球状物瞬间穿透红色巨剑，留下一个巨大的孔洞，而那个球状物的势头并没有停止，而是直直地射向人群，带走一切接触到的东西。
同样半失去意识的迦具都玄示自动开启了他的圣域，哪怕是中也，也无法踏入半步，达摩克里斯之剑快要落地了……距离地面不到2米，而羽张迅才刚进入赤王的圣域，即使杀死迦具都，也许也来不及了……
1.42米，所有人都下意识仰头看向这个庞然巨物。
1.30米，迦具都玄示和羽张迅的圣域因为交叠而开始消失。
1.28米，凤圣悟展开了他的最大圣域，灰色的雾气试图笼罩住所有人。
1.13米，中也抵达了红色达摩克里斯之剑的下方，一个巨大的黑色球状物从他的手中膨胀开来，如同黑洞一般，试图吞噬王剑。
1.13米，红色的能量开始从黑洞中溢散，而中也已经变成惨白一片的双目中隐隐出现血迹。
“再这样下去，这个中也会死。”太宰治冰冷的话语，让乔莉一瞬间被冻在了原处。
“真是不清爽的死亡方式，不过如果死后被称为英雄，这个中也应该也挺满意的吧。”太宰治的话一点点刺激着乔莉的神经，他迎着乔莉仿佛像是要燃烧起来的绿眸，有些无奈地举起双手，“好吧好吧，别这样瞪着我，有解决方法哦。”
“请告诉我，太宰先生。”乔莉想起来了，上一次，在她能力失控的时候，也是他突然出现，然后停止了她的能力，既然这样的话，“你可以让中也停下来，对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停下来之后呢，大家还是会死于赤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太宰治无情地指出了这一点。
乔莉有些烦躁地单手捂住了眼睛，一向冷静的她竟然也开始慌了，居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一定有办法的吧……”她不抱希望地问道。
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迅速接话道：“有哦。”
面对乔莉立刻亮起来的双眸，这个仿佛bug一样的男人用一种愉悦又有点欠揍的语气说道：“从今天开始称呼我为太宰哥哥，并且要对所有替身都说一遍最喜欢太宰哥哥了，我就告诉你办法。”
乔莉忍了忍，努力把‘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的话咽了下去，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好的，太宰哥哥。”她努力让自己的话显得真诚一些，以免让他看出自己想揍他的事实。
“呦西，我现在就让中也出来，一个中也的力量不够，两个就够了。”太宰凑近欣赏了一下乔莉的表情，然后愉快地说道：“记得要对中也说最喜欢太宰哥哥了哦，还有……千万别死了。”
随着他的话说完，果然太宰有控制其他替身出现的能力，替身中也在他消失后接着出现了。
记忆的共享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但其中的信息量太大，替身中也差不多卡顿了一秒，才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向了乔莉。
只见那个当初牵着他衣角的小豆丁长高了不少，虽然脸颊圆润了一些，现在却一副狼狈无比的样子。
替身中也压了压帽檐，啧了一声，发现记忆里乔莉几乎每天都是和这个世界的自己在一起，虽然那是自己，但心中莫名的不爽是怎么回事，这种不爽在乔莉一脸菜色地对他说“我最喜欢太宰哥哥了。”之后达到了顶峰。
“可恶，太宰那个家伙！”中也一头的火，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表情凝重的看着乔莉，“等会，我也会进入污浊状态，你也可能会受到影响，做好心理准备。”
“污浊状态……”原来这就是中也发生变化的原因吗，乔莉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果那是中也正在承受的痛苦，那么来吧，我来替他分担！”
可恶，明明都是自己，为什么他那个世界怎么没有乔莉，看着一心都想着那个小中也的小萝莉，替身中也的心情复杂极了。
一会是不愧是我自己，一会又是可恶我才没有酸，更多的还是乔莉这么小我不允许！
不过这些事情留到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解决眼前这个生死存亡的问题吧。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随着话音落下，替身中也摘下了黑色手套，然后交给了乔莉。
相比那个第一次发动能力的八岁中也，这个已经成年了的中也显得更加游刃有余，虽然在那些不详的黑红纹路爬满全身时，也同样陷入了无理智的状态。
另一个仿佛黑洞一样的球状物突然出现在了红色达摩克里斯之剑下，而一旁的乔莉则有些控制不住地半跪在了地上，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体表竟然也蔓延了和中也们相同的黑红纹路。
原来这就是中也正在经受的痛苦吗……乔莉发现自己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肉`体，精神正一片一片的被蚕食，那些狂暴又无序地不可名状物如同水银一样一点点渗透着她，带走她的意识和体温。
她勉强睁开双眼，看向一旁的两个中也，然后竟然和8岁的中也对上了视线。
此时的他们，双眼都脱离了常人的范畴，泛着和水银相似的惨白光芒，可是乔莉那模糊的视觉，竟然能在中也的眼中看出担心。
她试图咧出一个笑容安抚他，但已经半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做出这个表情，不过她看见中也扭过头了，恍惚间似乎在他的脸上看见了鲜血。
啊，也许不是看错了，因为乔莉发现自己的眼耳口鼻都在像承受不住了似的渗血，可是一想到中也正和她承受着同样的痛苦，她的心中就充满了勇气。
越来越多狂暴的红色从黑洞中溢散出来，乔莉视觉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眼前一片白光，有什么人在痛哭，又有什么人在大叫。
他们成功了吗？
乔莉用自己仅存的意识试图寻找答案，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绚烂光芒，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直视太阳，突然，世界在她的面前定格，一种熟悉的感觉出现在她的身体里。
她的世界里再次出现了那个巨大的沙漏，而这一次，一同出现的还有她的替身，银之痕迹。
无需解释，乔莉终于明白了，这个异能力其实就是她的替身能力，随着银之痕迹额头间那个倒流沙漏的翻转，代表世界的时间沙漏也随之变化。
倒流的时间，被拨回了原本的点。
而乔莉即将回到原本的时间，也就是六年后，她试图再次看向中也的方向，但这一次不会有人再回应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坠落与污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