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精她一千零三岁半》千树颜双

4、潜梦04

　　华燃街是一条不怎么宽敞的老城路，街道两侧开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门店。什么刻章洗脚按摩，应有尽有。门头花里胡哨，各种艳俗的颜色堆积在一起宛如打翻了的劣质颜料。

　　因为早期规划不够周全，街上的铺子高高低低，如同犬牙交错。任外人看了都觉得毫无美意可言。

　　盛晴在这里开了一家香烛店，主要靠卖一些蜡烛来维持生活。仿妆充其量只是业余爱好，顺便捎带给蜡烛打个广告。

　　她的仿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仿妆，严格说来，盛晴并不是一个化妆高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易容小天才。

　　她在视频里的那些化妆步骤全是演出来的，画眉一团糟，眼线差点戳眼睛里，粉饼色号选不对。别人以为她是在做夸张效果，为了更加衬托仿妆完成后的逼真。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不怎么会用现代工具化妆。不过再糟糕也没关系，到时候镜头一切，直接变成她换脸后的镜头。

　　小店邻居是个叫于萌萌的青年，每天穿着一件靛蓝色道袍，正襟危坐在屋子里假模假样给人看风水算八字。

　　到底是骗人还是有真本事，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看在每天中午点外卖一起凑单的情义，两人比起这条街上的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牵绊。

　　他们的牵绊就是盛晴的会员减免券。

　　她来的时候已是临近中午，烈日当头，渲染着冷空气都温暖了几分。于萌萌多日冷清的小店里居然驻足了一位女人。一身名牌，颇有贵妇气质。看样子像是有钱的富贵太太。

　　盛晴把店面卷帘门拉开，铁皮摩擦的尖锐声音穿进空气里逐渐消散不见，于萌萌闻声从一侧伸了伸头：“哎，盛晴你今天怎么晚了？”

　　盛晴停住手中的动作，目光却还在女人脸上，对方妆容虽然精致，可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与苍老。她移开目光，回答道：“太累，起晚了。”

　　于萌萌废话不多说，直接露出自己的目的：“看手机！”

　　盛晴低头，发现他不知何时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一会儿吃午饭帮我点个鱼香茄子，一份炸鸡，一碗拉面少放辣椒。】然后又迅速没了下文，估计忙着和客户商量事情。

　　竖墙的隔音不怎么好，盛晴隐隐约约听到女人哭哭啼啼：“小道长，这种情况下我儿子还有救吗？”

　　她看不见于萌萌的脸，不过光听声音也能感觉到对方故作高深的表情，“不瞒太太，这种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话音刚落，女人的哭声随着这句话蓦然间嘹亮了几分。

　　贵妇人的失态倒是挑起了盛晴的好奇心。她慢悠悠转出去，假装出去活动筋骨。瞧见隔壁的于萌萌神色凝重：“棘手是棘手，不过还是有破解的法子，只不过有些难。”

　　女人立即懂了，哭声收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只要小道长您能救我儿子，什么都不是问题。”

　　于萌萌的脸瞬间换了笑颜，比起刚才的愁眉苦脸，变得更加英俊了。他悄无声息把卡收入囊中，“太太不必担心，我需要准备些东西，过几天自然会联系你们。”

　　他们又低声说了些什么，盛晴没听清。等女人带上墨镜驾车离去，点的外卖也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入梦的缘故，烛从昨天沉睡到现在一直没有再说话。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就开始开始收拾小店里的东西。

　　香烛店面积不大，放的全都是些古朴木质家具。这些东西又沉又贵，虽说样式过时，颜色又不令人讨喜，但好歹也算是实打实的文物。

　　毕竟一起跟着她度过了一千多年。

　　每次搬家盛晴总要带着这些。倒不是她怀旧，是她根本就不能摆脱这些，暗红色的柜子里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红色蜡烛。

　　浔越曾经说过，蜡烛用尽之际，就是她得道解脱之时。

　　现在看来浔越这家伙纯粹是在放屁，又或者说根本就是拿她当了这么久免费劳动力，人间之事他很少插手，多是盛晴在帮忙处理。

　　那些蜡烛拿出多少，就会自动补位多少，这一千年间走走停停，辗转大半个中国，她就从来没见它们在柜子里少过一根。

　　盛晴正气愤，于萌萌喜气洋洋哼着小曲儿就过来了。他整个人懒懒散散地，发髻挽在脑袋后面。因为个子太高，道袍差点没有没过膝盖。看起来像是一个偷穿小孩衣服的大人。

　　他熟门熟路地坐在桌子前，将外卖拉扯到自己眼前，随后打开包装袋：“脸色这么差，谁又惹你生气了？”

　　盛晴毫无情面地踹了一脚他屁股下面的椅子：“气你又在蹭我外卖红包，还钱还钱还钱还钱还钱……”

　　骗她感情可以，骗她钱不行。

　　于萌萌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稳住以后非但没有认错，居然不要脸皮的嘿嘿笑起来：“这不是找你赔罪来了吗？”

　　她把计算器推过去，一通噼里啪啦地戳：“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之前欠的饭钱先给我结了。红包券就算了，零头也给你抹了。一共是这么多。”

　　看见屏幕上出现的数字，于萌萌丝毫不慌：“今天有票大的，干不干？”

　　突然示好，非奸即盗。她用脚指甲盖儿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拉着自己一起坑蒙拐骗，盛晴丝毫没有犹豫：“不干。”

　　“不干就没钱还你。”

　　盛晴：“……”

　　或许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强硬，于萌萌一个一米八五的壮汉居然开始嘤嘤嘤起来：“晴儿，这次你就帮帮我吧，有钱一起赚。”

　　盛晴眼神抖了抖：“……”你喊谁晴儿？

　　他把盛晴的无语当成默认，自顾自道：“就今儿来那大姐，儿子身体出现了点毛病。要是咱俩能给解决了，别说还钱了，你那些破蜡烛有多少我买多少。”

　　盛晴不信他的鬼话，“身体出现问题，那不应该去医院吗？你是连夜考了医师资格证准备要去救人家？”

　　于萌萌知道她在揶揄自己，他向外面谨慎地看了一眼，突然靠近盛晴，用手挡着嘴轻声道：“有点儿玄乎，似乎是被恶鬼缠身。”

　　见他神神叨叨的模样，盛晴没发觉自己的表情也跟着一同变化莫测起来，“什么意思？被恶鬼缠身？什么恶鬼？”

　　“不知道，具体的还没过去看。主要是听她讲，这家儿子以前也是乐观开朗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终日宅在家里不出门，以前以为只是宅，顶多口头教育。后来气色越来越差，前些日子忽然就昏迷不醒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请医生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最后不知道从哪打听出本道长的威名，大老远就跑过来请教了。”

　　盛晴：“自吹自擂这段可以省去。”

　　他识趣地开始讲重点：“这大姐在家有时候会听到儿子说梦话，什么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爱你之类的。”

　　盛晴若有所思：“这倒是像被迷惑的样子。”

　　“而且家里怪事也开始出现了，比如说会在镜子里突然看见一个女孩，又或者莫名其妙停电，花洒里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头发……”

　　“听着有点儿无聊。”

　　“无聊？！”他一拍桌子，“这么诡异的事你说无聊？！”

　　她仰起头，露出一双笑眼：“是啊，这种无聊的小把戏，就像是想要渴求关注的熊孩子故意捣乱一样。得找人治治她。”

　　于萌萌瞬间笑的颧骨升天，内心的雀跃呼之欲出：“走走走，好兄弟就该并肩作战，到时候钱到账我们三七分。”

　　“五五分。”

　　他讨价还价：“四六。”

　　盛晴又重复了一遍：“五五。”

　　于萌萌对于她的了解，仅限于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至于别的，一点也不清楚。刚好他的业务需求需要盛晴的能力。看风水测字这些温和的行为还行，至于驱魔斗鬼这些激烈运动，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本来这次他有些犹豫，但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虽说那贵妇人描述的挺骇人，但至于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也不知道，万一就是一个很容易的单子呢？

　　于萌萌拿起纸巾擦擦嘴，优雅的像个贵妇。然后乖巧地把垃圾收好：“我一会儿去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我先过去，然后把那大姐的地址发给你，到了以后不要声张，我在门口挂一只鸡，你看见有鸡，直接就进去，没鸡就在门口先等等我。到时候我们见鸡行事。”

　　盛晴：“……”神他妈见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