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朋友》春风误

5、成为朋友吧？（1）

　　圣诞节很快到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店里的人手就会异常紧张，雅也因为排班的事情伤透了脑筋，最后，还是近藤和雄主动提出可以在这段时间值夜，前提是每晚都能把没卖出去又临期的食品带回家，这才算解决了雅也的燃眉之急。当天，雅也还特意多进了一些蛋糕和甜品，希望到时候能多剩一些，作为给近藤的“补助”。
　　平安夜当晚，由近藤和另一个临时工接了班，雅也本想去常去的酒馆坐坐打发一下时间，但当他走近时发现店主正在关闸门。
　　“客人，真是不好意思了，今晚不营业了，我老婆一定要我陪她去吃法国菜……真是，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个小女孩一样。”酒馆老板满脸歉意的对雅也说，不过，老板嘴上虽然说的是抱怨的话，神色却是欢喜的。
　　“祝你们愉快！圣诞快乐！”雅也自觉的走开了。
　　雅也一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满大街都响着圣诞歌曲，到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反衬得雅也越发无聊。最后，雅也决定回家，他顺路在超市买了半打啤酒和一些熟食，打算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过节。在超市结账的时候，雅也虽然表面故作镇定，但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得一个人靠着超市的啤酒和熟食度日，看来自己和街上的流浪汉也差不了多少。

　　回到家里，对着电视台的圣诞特辑，雅也一个人怜喝了四罐啤酒，他本想抽支烟就睡觉，但又想起明天是扔罐装垃圾的日子，便把刚刚喝完的酒瓶和之前攒在阳台上的瓶子一起装好出门了。出门前，他翻了翻已经空了的烟盒，随手从钱包中抽出张一千日元的纸币，想着扔完垃圾顺便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包烟。

　　站在便利店门前，雅也熟练地拆开了包装，点了一只烟，然后百无聊赖的看着已经陷入了黑暗与静寂的周边。住宅区与商业区不同，这里几乎看不出节日的气氛，很多人家虽然还亮着灯，却完全没有喧闹的声音，整个街区给人的感觉是安逸、静谧的，也就只有到了这种环境中，才会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雅也吐了一口烟圈，压灭了烟屁股，再抬头时，看到迎面走来的张俏俏。
　　路灯有些昏暗，张俏俏也是走近了才敢确认，她惊喜的叫出声来，“三神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雅也有些尴尬，他能想到现在的自己看来一定很邋遢，因为路程不远，他出来的时候只是在外面随便披了件羽绒服。
　　“您是刚刚约会回来吗？”张俏俏似乎没有注意到雅也下身穿着的家居裤。
　　“我啊……张さん呢？”
　　“今晚和语言学校的同学去吃了自助，烤肉自助。”
　　“哦，喝酒了吧？”
　　“有酒味吗？”张俏俏抬起胳膊闻了闻。
　　“没有，我是觉得张さん今晚的日语说的很……很流利，上次喝酒时也是这样。”雅也解释道。
　　“您是在说我‘喝了酒日语就变得流利了’的意思吗？”张俏俏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
　　“被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雅也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像是在称赞，便尴尬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张さん今晚和朋友们一起庆祝平安夜，应该很开心吧？”
　　“‘朋友’啊……”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朋友，虽然知道对方的名字和电话，课间休息的时候也可以有说有笑，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同学们都是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平常他们都会叫我‘姐姐’的，但他们玩的游戏、喜欢的偶像、讨论的电视节目，我却完全插不上话……不过也是，不是说三岁一个‘CAP’吗，那我跟他们之间至少也有两三个‘CAP’了……”张俏俏的神色有些黯然。
　　雅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是GAP吧？”
　　“是吗？我搞错了……”张俏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张さん最近在忙学习的事情吗？”
　　“嗯！虽然现在放假了，不过，我得趁这段时间把报告写好，等大学院招生考试前给老师发出去……真是够呛！”
　　“张さん准备考哪里的学校？”
　　“还没决定呢。不过，不应该说是我想考哪里的学校，而应该说是不知道哪个学校肯收我吧。”从张俏俏的语气听来，她对升学的事情并没什么信心。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回到公寓门前。
　　“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雅也很快掏出钥匙开了门，张俏俏却还在一边翻书包。
　　“怎么了？”雅也问。
　　“没事，就是背包里面的东西太多了，乱七八糟的……”张俏俏边翻书包边解释，可是，直到她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家门钥匙。
　　“钥匙找不到了吗？”雅也等在旁边，一直没进屋。
　　“完了……”张俏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钥匙丢了……”
　　雅也也愣住了，他和张俏俏一起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又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但确实没有钥匙。
　　“那个……”张俏俏面露难色的问，“我晚上酒喝的有点多，能不能先借一下三神先生的卫生间？”
　　“哦，哦，请！”雅也连忙为张俏俏打开门。
　　张俏俏迈进房间又退了出来，“不好意思，三神先生您能在外面等吗？”
　　“当然！”雅也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打扰了。”张俏俏还没忘了日式的客套。
　　“请便。”雅也说完，从外面将房门关上了。

　　解决了“内存”问题，张俏俏从雅也的房间走了出来，她看到雅也正靠在走廊栏杆上搓着胳膊。
　　“真是对不起了，我太失礼了。”张俏俏羞愧的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别放在心上。”雅也安慰一句，又同情的看着张俏俏问，“张さん现在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有地铁吗？”张俏俏自己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雅也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末班车应该都过站了，他只能摇头。
　　“这附近有酒店吗？住一晚大概要多少钱？”张俏俏又问。
　　雅也想了想回答说，“一晚应该在3000日元左右吧？不过，今晚是平安夜，价格可能会更高一些……”
　　“我明白了，谢谢您了！”3000日元基本上是她3天的饭钱了，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自己这么粗心呢？张俏俏在心里埋怨自己几句，只好尽快收拾起散在地上的物品，准备出去找酒店。
　　“张さん……”雅也出声叫住了张俏俏。
　　“什么事？”张俏俏纯真的眼神看向雅也。
　　雅也刚一开口就后悔了，这么晚了让一个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酒店他于心不忍，可是，他也同样没有立场提出让张俏俏寄宿在他的家里。如果真的随便说出这样的话，不知道张俏俏会怎样看他。
　　正在这时，雅也的手机响了，是值班的近藤打来的。
　　“店长，打扰您了，我想问问，已经过了十二点，店里还有两个圣诞草莓蛋糕和三个布丁，可以下架了吗？蛋糕刚刚过了期限，布丁的话，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知道了，那就下架吧，连布丁一起。”
　　“谢谢店长！祝您圣诞快乐！”和雄感激的挂了电话。
　　雅也看着对面的张俏俏，突然有了主意，他走开几步，故意大声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光下架也不是办法，真是麻烦啊……这样吧，我现在赶过去，你先把东西下架吧！”

　　叫住自己后雅也就去接电话了，弄得张俏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便先拿出手机来搜索附近的酒店。地图显示车站附近倒是有一间酒店，但是标价要6000多日元一晚，便宜的酒店又有些距离，走路大概得一个小时，但如果乘坐出租车去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张俏俏边换算着日元和人民币的汇率边在心里骂自己，什么不好丢偏偏把钥匙丢了，明天再去找中介换锁不知道又得花多少钱……雅也那边打电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反正，雅也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有些不耐，这让张俏俏有些惊讶，跟她交往时的雅也一直都是温和的。
　　“张さん……”雅也挂了电话，转身朝张俏俏走过来，“店里刚刚出了点事情，我现在必须过去处理……反正我今晚得呆在店里，你也不用出去找酒店了，就在我的房间里睡一晚吧。”
　　“什么？”张俏俏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完，雅也先进门开了灯，示意张俏俏跟他进来，“房间有些乱，你别介意。”
　　张俏俏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雅也进屋翻了一会儿，举着一把牙刷走了出来，“多余的毛巾我没有准备，牙刷倒是有……不过一晚应该可以凑乎吧？”
　　看到张俏俏还愣在门口，雅也干脆把她拉了进来，并把手上的钥匙递给她，“张さん，这是钥匙，空调的遥控在桌子上，其他东西有需要就自己拿着用，还有，睡前记得反锁门。”
　　张俏俏木然的接过雅也递过来的钥匙和牙刷，“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得赶紧走了。”雅也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三神先生！”张俏俏终于反应过来叫住了雅也，却发现自己震惊之余一句日语都说不出来了。
　　“张さん，圣诞快乐！”雅也微微一笑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张俏俏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