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穿来了》秃驴不是和尚

5、005

　　当天夜里，鹿洛洛失眠了。

　　焦虑地用小花被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蛹，鹿洛洛在大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半个小时后，鹿洛洛解开蚕蛹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电脑。

　　屏幕反射出幽蓝的光芒，默默打在十六岁美少女郁卒的面孔上。

　　打开浏览器，谨慎地输入关键词【吹牛 圆谎】，按下回车。

　　搜索结果大概分为三类：
　　社会新闻一类——“某地男子男扮女装吹牛圆谎获刑并处罚金”；
　　小说故事一类——“第三百八十七章：吹牛一时爽，圆谎火葬场”；
　　俗世笑话一类——“古时一主人专爱吹牛，仆役无奈圆谎”。

　　互联网没有事后补救方法，只会提前警示后果。

　　鹿洛洛啪地关掉浏览器。
　　过了一会儿，再次皱眉点开。

　　这次输入的是【学习 提高 快速】，再次按下回车。

　　培训机构的广告——略过。
　　量子疗法灌输知识——略过。
　　祖传针灸提高记忆力——略过。
　　气功大师教你逆袭年级第一——略过。
　　英语阅读专项提升补脑口服液——为什么补脑口服液还能专门管英语阅读？

　　满屏幕的垃圾信息仿佛在教育鹿洛洛：年轻人不要老想着走捷径。

　　疲惫地关上浏览器，鹿洛洛沉吟一番，点开游戏界面。
　　玩两把，放松一下再睡觉。

　　一进入游戏，鹿洛洛瞥见好友列表中亮起的“清水河畔”的ID。

　　鹿洛洛：……
　　顿时什么放松的心情都消失了呢。

　　关上电脑，鹿洛洛再次将自己裹成蚕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

　　烙了半夜饼的后果是第二天起床时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鹿洛洛打了个哈欠坐上餐桌，疑惑发问：“鹿然呢？”

　　桌上摆着三份早餐，对面却只坐着一位鹿明珠女士——要是鹿然没起床，阿姨绝不会将早餐摆上来。

　　鹿明珠女士挑挑眉刚想回答，大门被打开又关闭——鹿然一身运动服朝餐桌的方向走来。

　　这位小青年一看就刚经历过一场锻炼，脸颊额头发红，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朝气蓬勃。

　　“早啊妈妈，外婆。”鹿然微笑。

　　听到这声妈妈，鹿洛洛还是有一点轻微的不习惯。
　　因为只是一点，所以她很快地克服掉，甚至颇有家长范儿地微笑点头：“晨练啊，不错，对身体好。”
　　、
　　鹿然坦诚道：“适当运动对身体和精神都很有好处，这还是妈妈教我的。我记得妈妈高中时候也经常早起跑步，改天一起？”

　　鹿洛洛及时低头去看碟子里的小面包，以掩饰自己惊奇的表情。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高中时候做什么？
　　早起做什么？
　　谁经常跑步？

　　“那不错，两个人一起跑步也更能坚持。”鹿明珠女士笑容微僵，一瞬间恢复如常，“我是起不来的，洛洛倒勤快。”

　　鹿洛洛朝碟子里的小面包龇牙：“那好啊，一起。”
　　跑步？跑步是美少女应该做的事吗？美少女要睡美容觉的！

　　“吃早餐。”鹿明珠女士笑着说，“吃完早餐洛洛要去上学，小然这边我带他去出门转转。”

　　所幸早餐过程中没有再多出什么“惊喜”，鹿洛洛一口一个小面包，缓慢平复心情。

　　此时的鹿洛洛万分庆幸鹿然还有一个星期才入学，否则她可能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崩溃。

　　*

　　此起彼伏的早读声中，鹿洛洛顶着黑眼圈走入教室，在朗读文言文的好友身边坐下。

　　好友是鹿洛洛的同桌，也是前天在一中校门口率先发现鹿然，挡在鹿洛洛身前，被叫了一声“阿姨”的受害者，某种程度上，和鹿洛洛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这位好友同桌名叫明南，姓明名南。
　　一般人听到这个名字，会想到一句很美的文言“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事实上，明南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亲生爸爸叫明东，有一个走丢的龙凤胎哥哥叫明北，和文言文没有半分关系。

　　明南从课本里抬起头来，露出鹿洛洛同款的浓重黑眼圈。

　　鹿洛洛一惊：要知道这位好朋友与她不同，从来按时睡觉，从不熬夜。

　　她拿出语文课本，翻到一页竖起，挡在面前，侧头小声问好友：“怎么回事儿？”

　　明南借着课本叹一口气，欲言又止：“家里的事，你呢，前天那个……”

　　鹿洛洛也叹一口气。

　　“我们课间跑步的时候找个地方说。”明南小声约定。

　　鹿洛洛点点头——下一刻，一只粗糙的大手伸过来，将她面前竖起的语文书摆平。
　　鹿洛洛抬起头，见到年级主任和蔼可亲的笑脸。

　　“书拿倒了。”年级主任和蔼可亲地说。

　　鹿洛洛点点头，淡定地将语文书翻一个面。

　　“早读的时候不要讲话——”年级主任继续和蔼可亲地说。

　　鹿洛洛继续点头。

　　“现在可以读书了，不要默读，要朗读，读出声来，大声一点。”

　　鹿洛洛僵硬着一张脸，大声读：“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年级主任背上手，迈着缓慢的、轻柔的脚步离开，深藏功与名。

　　年级主任走远后，鹿洛洛继续读文章，突然感到后肩传来熟悉的触感。

　　鹿洛洛想：是学神的笔帽。
　　笔帽的触感很容易辨别，而洛洛后桌就坐着学神陆清嘉。

　　熟稔地从桌肚里翻出新出的漫画，鹿洛洛头也不回，伸出右手将它们递往后桌。

　　学渣鹿洛洛与学神陆清嘉之间存在的特殊交易：鹿洛洛同陆清嘉分享漫画，陆清嘉带领鹿洛洛上分，十分公平。

　　不公平的是：同样上课睡觉看漫画，晚上周末打游戏，一个吊车尾，一个常年第一。
　　要不怎么说学神是学神呢？

　　鹿洛洛长叹一口气：等鹿然来学校，她就得维持母亲形象，再也不能看漫画了。
　　不对，从今天开始，她就再也不要看漫画，她要好好学习。

　　库存就送给学神吧，不知道学神愿不愿意看在漫画的份儿上，在鹿然面前帮忙圆谎？
　　回头再找他说说？很多都说学神冷、傲、独，可他其实真的，挺好说话一人。

　　后肩再次传来熟悉的触感。
　　鹿洛洛不解回头，引入眼帘的，是班主任女士和蔼可亲的笑脸。

　　鹿洛洛茫然了。
　　班主任女士……不应该在讲台上吗？

　　她一低头，瞥见女士从她后肩收回的手指。
　　原来不是学神的笔帽，是班主任的手指，感知错误。

　　班主任微笑，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鹿洛洛心爱的漫画。

　　学神的脸上明明白白透着无语。
　　明南转头看见这一幕，又默默地转过头去。

　　“书我先没收了，不反对你们交流课外读物，只是也要看场合。”班主任拍拍鹿洛洛的肩膀，“刚刚有个字读错了，棨戟遥临，三声。不过读得挺大声，这点很不错，继续保持。”

　　她老人家是专门过来提醒字音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鹿洛洛大声地、凄凉地读着《滕王阁序》，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孤独的鹜鸟。

　　学神陆清嘉的心境相较鹿洛洛更为苍凉——这一天的快乐没有了。

　　早读过后，是连堂的两节物理。
　　往常的前两节课，鹿洛洛都是在补眠中度过。

　　今天不一样。
　　今时不同往昔，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正在逼近，鹿洛洛决定上进。

　　这个时候怎么能睡觉？怎么睡得着？

　　好友同桌惊讶且敬畏的目光中，鹿洛洛双目瞪圆，左手摁着书，右手拿着笔，将物理老师的话一字一句往脑海里印，不时低头做起笔记。

　　十分钟后，鹿洛洛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会这么催眠？

　　用岌岌可危的意志力强撑着度过半节课，物理老师开始发卷子了。
　　接下来九十分钟都是小测时间。

　　鹿洛洛精神了。

　　鹿洛洛拿到卷子，发现题目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题目。

　　鹿洛洛花了二十分钟，把能写的内容都写上了，决定检查。

　　鹿洛洛脑子一沉，睡过去了。

　　考试结束，鹿洛洛又醒了。

　　一中的课间运动安排在九点半，早上两堂课过后。春夏两季是课间操，秋冬两季是跑步，对此明南和鹿洛洛向来是能逃则逃——反正也不点名。

　　两人结伴来到天台。
　　天台边缘用铁丝网围住，阳光正好，台面上躺着一只懒洋洋的橘色小猫。

　　鹿洛洛和明南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找到一块干净的地面，铺上几张餐巾纸，并肩坐下，开启谈天模式。

　　至于小猫，小猫又不会泄露机密，就让它待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南顶着黑眼圈分享她的家庭变故——她那从小走丢的龙凤胎哥哥明北，回家了。

　　其实细说起来，小时候也不是走丢。

　　明南爹在明南明北出生后出轨多次，最离谱的一次，居然出到了家里保姆身上。

　　保姆出于嫉妒之心，将明南的龙凤胎哥哥明北带到公园丢掉。
　　一家人报警找，没找回来。

　　那以后，明南爹和明南妈居然也没离婚。或许是出于愧疚，开始几年明南爹没再出轨。可惜后来又故态复萌，明南爹妈两人感情再次恶化，动辄冷战、争吵。每次争吵，明南妈就会提到她那被丈夫出轨对象丢掉的儿子，又是一通眼泪和埋怨。

　　明南讨厌她爹，对她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她爹妈为什么还不离婚，最遗憾的就是她走丢的哥哥。

　　直到前天，明南回到家，见到回家的哥哥明北，还来不及为哥哥高兴，就得知从十几年前起，她哥哥就不是没被找到，而是被她妈妈托给一户人家藏着养了起来。
　　这一藏，就是十几年。

　　明南低低叹一口气：“他们的事，我是真的搞不懂。”

　　鹿洛洛安慰地抚了扶好朋友的后背。
　　两人一时无言。

　　“你家呢？”明南低沉几分钟，关心起好友。

　　“是我外公的曾孙子，叫鹿然，比我低一辈。”鹿洛洛只能这么说，“下个周和我们一起上学。”

　　“这么巧，我哥也下个周入学。”明南揉揉眼睛，“应该会来我们班。”

　　“那家伙不是你哥就好，等等，你外公的曾孙子……是怎么回事？”明南困惑了，“这辈分是不是有点……”明南内心飞快做起算术题。

　　鹿洛洛只能说：“已经做了亲子鉴定。具体怎么回事，恐怕只能问我外公了。”
　　鹿洛洛的外公已经作古，无从问起。

　　明南点点脑袋：“那……你们家这是认下他了？”

　　“是，过几天爷爷生日宴会，带他去见我爷爷奶奶。”鹿洛洛侧过身，将双手搭在好朋友的肩膀上，“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一个重大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你说。”明南竖起耳朵，态度认真。

　　“我在人家面前吹了牛，很大一头牛。
　　“吹牛的内容里，我学习很厉害，游戏也很厉害，有一个全服前十的ID叫做‘清水河畔’。
　　“游戏账号好解决，可以让学神帮忙圆谎，大不了我以后不碰游戏——
　　“学习成绩要怎么提高？”

　　明南张开嘴又闭上：你问我？我也是一头学渣啊，朋友你清醒一点。

　　“那不是很简单吗？”幽幽的声音从楼梯间底部传来。
　　鹿洛洛明南同步地抖了一抖。

　　懒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学神陆清嘉夹着早上洛洛被没收的那本漫画书走上楼梯，顶着鹿洛洛明南同款黑眼圈打一个哈欠：“刚刚似乎听到了我的外号？圆什么谎？”

　　“这么远也能听到？”鹿洛洛和明南都震惊了。
　　天台上晒太阳的小猫翻了个身，悠闲地动了动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