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晴丝》舞樱倾城

2、壹•天然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阳春三月，碧琅馆前，崇抬头看着门上前些日子那自己题写的“碧琅”二字，有些踟蹰不前。
　　在他身后，一个蓝衣女子正远远站着偷笑。
　　再三踟蹰，崇仍是迈不出步子，一气之下转身就打算回去，却正好撞见了蓝衣女子的笑意，当下一抹红云飘上了脸颊：“蕊娘，你笑什么？！”
　　“爷！”蕊娘施施然走近崇，笑着凑上前去，“您这是要进碧琅馆呢？还是要回咱们缀音阁呢？”
　　“我。。。我当然是要回缀音阁！”崇大声地说，抬脚就要往来时路回去，“我这就回去了！”
　　“真的？”蕊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崇抬起来半天没放下的脚。
　　“你！”崇气结地看着蕊娘，“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
　　“是。您是主子。”蕊娘笑着万福，“前些日子，听说了表姑娘要到了。是谁忙忙地跑遍府里，特意挑了这处地方？又是谁为了当年一句‘秋筠折寒玉’，把这儿改了叫碧琅的？又是谁怕表姑娘只带着默娘，不方便，巴巴地把自己身边最得用的沁娘送了过去的？主子，你说这都是谁干的啊？”
　　“你倒记得清楚！”
　　“这怎么都站在外面啊？”
　　崇和蕊娘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正从碧琅馆里走出。她约莫十四五岁，圆圆脸儿，挽着个垂练髻，一身嫩黄的襦裙越发显得俏丽。
　　“爷！”那女子笑吟吟地上前一福。
　　“沁娘，你们姑娘在吗？”崇向里张望了一下，问着沁娘。
　　“在。”沁娘转身带着崇往里走去，“爷跟我来吧。姑娘在作画呢。”

　　小庭深院，茜纱窗下，筠正在作画。因正在孝里，她只是一身白衣白裙，一头如墨漆似的长发只松松挽就了个单环髻，拿白绳扎住了。耳上一对白玉珠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为怕墨染上那袖子，特意将袖高高挽起，露出了那凝霜般的腕，衬着那冰玉的镯子，越发显得肤白胜雪，看得崇呆在了窗外。
　　画完了最后一笔，筠直起身，却看见崇两眼直直呆在了窗外。顺着崇的眼光，筠低头一下子就看见了自己那露在外面的手腕，脸一下就红了，赶忙放下笔，手忙脚乱的把袖子扯下。
　　筠这一扯，也把崇摇漾的心神扯了回来，他蓦地也红了脸，低头连忙走进了屋里。
　　“表妹！”崇做了个大大的揖，以示赔罪。
　　“表哥，请坐。”筠脸上红晕未褪，只是低着头让座。
　　看到崇进门，原先坐着默默绣花的默娘忙忙地用盖碗倒了茶来。
　　崇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表妹，在这里还习惯么？”
　　“一切都很顺心。”筠已恢复了常态。她看了沁娘一眼，笑着回道：“沁娘也很得力。还有，表哥要是不嫌弃，就唤我名字好了。”
　　“好。好。”崇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筠身上的衣裳后打住了话头，双眉皱了起来。
　　看到崇皱眉，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却没发现任何不妥，于是只是抬头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崇。
　　“表。。。筠，这身衣裳怎么我看着好像是。。。”
　　筠霎时明白了崇所指，眼中浮现出了了然的笑意：“表哥眼力不错。这身衣裳原是我娘的。我以前的孝衣都小的不能穿了。来的时候又急，新衣裳还没做好呢。所以我就拿了娘的衣裳先穿了。”
　　“我不是早就吩咐府里的绣作给你做了新衣裳了么？”崇转头看着沁娘，“怎么回事？”
　　“还不是爷的错。”沁娘从默娘手里接过糕点放到了崇和筠之间的小几上，“爷是吩咐了绣作给姑娘做新的衣裳。可是爷，您没跟人绣作说姑娘还在孝里啊！”
　　“我没说吗？”崇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蕊娘。
　　“这。。。”蕊娘忍着笑意，“可不是没说！”
　　“所以啊。。。绣作送来的那些通通不能穿。现和他说了呢，也来不及。好容易赶出了两身来。”沁娘指指默娘手里的活计，“您看，都素的和什么似的。姑娘虽然说是在孝里，可这也太素了。这要是穿出去，还不让人把牙给笑掉了。说咱们府里，连这点规矩都没有了呢！”
　　“这。。。”崇一脸懊恼的样子。
　　“表哥，没事的。”筠安抚的看着崇，“你看默娘正改着呢。左不过明天，就改好了。”
　　“这才一身呢。还有一身，默娘这样夜以继日的忙活，眼都熬红了。”
　　听到这话，默娘停下绣针，抬头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累。
　　“这。。。”崇看看忙着低头刺绣的默娘，又环视了四周一圈，最后，将眼光停在了桌上那未干的笔墨上，“我有办法。还有一身，交给我吧！”
　　一听这话，沁娘和蕊娘都笑了。就连默娘和筠都微微弯起了嘴角。
　　“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咱们爷还会裁衣裳呢！”沁娘笑的趴在了蕊娘身上，“蕊娘姐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蕊娘笑的直揉肚子，“我也不知道啊！”
　　“你们都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崇胸有成竹的站起身来，“都包在我身上吧。一炷香的功夫都不用，我保管你满意！”
　　“好！”沁娘奔进内室，转眼拿了一条全白的裙子出来，递给崇，“爷快让我们见识见识吧！看看是怎么样一炷香改好一条裙子的！”
　　“哎！”看着沁娘要把自己的裙子递给崇，筠羞得连忙想伸手拿回来，却不想慢了一步，早被崇接了过去。筠愣愣地呆了一下，收回手，羞得转头就要逃进内室里，却被蕊娘一把拉住。
　　崇接过筠的裙子，那柔软的触感让崇愣了下神，随即收回心神，转身将裙子平铺在了桌上。
　　看着崇的动作，沁娘和蕊娘好奇的围拢了过去。筠也在默娘的陪伴下，半推半就的来到了桌边。
　　崇将笔蘸饱墨，提起笔，看看窗外，又将视线转到了筠的身上，足看了有一柱香的工夫，看得筠羞的低下了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崇眉眼轻笑，飞快的下笔。不一会儿，一幅芙蓉折枝花样图就出现在了裙幅上。
　　“好了！”崇搁下笔，拿起旁边的团扇细细的将裙上的墨迹扇干，然后将裙子递给筠，“试试吧。”
　　这一下，筠真是羞得直逃进了内室里。一看筠进了内室，默娘也顾不上呆在了原地的崇，连忙跟了进去。
　　“爷，您啊！还是交给我吧！”沁娘重重地在崇眼前挥了下手，从崇手中拿过裙子，兴冲冲地向内室走去。
　　“我。。。蕊娘，我。。。”崇醒过神，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着蕊娘。
　　“哈哈！”蕊娘早已笑弯了腰，“我说我的好大爷啊！这裙子可是姑娘家的衣裳。表姑娘可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让爷画裙子已经逾矩了。爷你居然还就这么直直的要把裙子还给表姑娘。爷你。。。”
　　“我。。。我。。。”蕊娘一点，崇就明白了，直臊了个满脸通红。
　　“我。。。我就没见过爷你这么笨！哈哈！”蕊娘笑的撑不住，一下坐到了边上的椅子上。
　　“你！你还笑！”崇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蕊娘，有些气急败坏。
　　“爷！你看！”正在这时，沁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沁娘身后，默娘陪着换好罗裙的筠袅袅婷婷地从内室走了出来。裙上的芙蓉花随着她的行动而微微摆动，看的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好漂亮啊！”还是蕊娘最先回过了神。
　　“表哥？”筠看着愣愣盯着自己的崇，出声轻唤。
　　“很。。。很美。”崇嘴角含笑，“很配你，筠儿！”
　　筠略低下头，缓缓漾出了一个恬静而羞涩的笑容，映着翠竹、茜纱、白衣、芙蓉，直抵崇的心里。

　　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