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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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巍然依阿烟的话，牵了公子去溪边喝水。
她则领着阿黄去到处刨野红薯了——洞口附近早被她扫荡得一干二净，地上一个坑一个坑的，不知道还以为这里闹地鼠闹得多厉害呢。
即便苏巍然说了多少次，要替她去，她都推脱只有阿黄的鼻子才能找得到，阿黄只听自己的话，不让他做那些。
可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是不舍得自己做。
不晓得那颗小小脑瓜里哪里来那么根深蒂固的阶级意识，不论他怎么坚持她都能用一大堆歪理邪说拦着，每每说不通就拿“救命恩人”那一出来压制。
可今天不同以往，她没挖到战利品，倒是被别人拎着后脖颈带了回来。
只见一个黝黑的半大少年提溜着阿烟，站在洞口等着。
阿黄那只不知好歹的呆狗，还一屁股坐在少年脚边，尾巴摇得起了烟。
“哼！你完了！我夫君回来了！他牵着他的小毛驴回来了！马上你就要被他揍死了！还不快点放我下来！”阿烟笑嘻嘻地挂在人家手上，脏兮兮的小爪子戳向苏巍然，得意道。
黑少年一身粗破的衣裳全不合身，连头顶的发髻都束得东倒西歪，不修边幅的模样连原本俊朗的五官都救不回来。看样子，也是个城里逃难出来的孩子。
他抬手擦擦鼻尖的汗，显然单手拽一个八九岁身单力薄的女娃娃对他而言也还是挺费气力的，更别说那女娃娃还一直在拼了命挣扎。
少年见了苏巍然，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他单薄纤长的身形和文弱讲究的打扮，很是看不上地轻佻道：“就是你？”
而阿烟见了那张熟悉的俊脸，却蹦跶得更欢快了：“小哥哥！你回来啦！”
“行了！你别动了！你给我闭嘴！”
苏巍然牵着公子，远远站着，不为所动。
虽然第一眼见了二人的架势，他确实心中一惊，慌出了一身冷汗，怕那少年伤了阿烟。
可看阿烟神情，再瞧少年故作凶狠模样，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更像是拌嘴嬉闹，并无恶意。
心中虽有不快，但他也并不是很想趟这趟浑水。
毕竟，眼下需要考虑的根本不是跟这帮孩子如何在山中玩闹虚度，苏巍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赶紧彻底恢复体力，收集好情报，好快点去凉京报信。
闹累了自然就歇了。
他这么想。
“喂，小丫头，你夫君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嘛！”少年揶揄道，“所以咯，不如带着这狗儿跟我走。哥哥晚上给你烤肉吃。”
“骗人。这山上除了野兔子就是山鼠，个个跑得贼快，要是逮得到我们也早吃上肉了，还用去你的地界挖地瓜？”
阿烟啐了一口，并不信他。
“咳，肉的话，脚边不就有？”少年不怀好意地望向一脸谄媚冲自己摇尾巴的阿黄。
阿黄敏锐地石化——忽感对方眼神不善。
“你现在要吃阿黄，保不齐过段时间就要吃我。我不跟你走！”阿烟还在挣扎。
等了半天都不见那木头一样的苏巍然动弹，她有些急了，便扯了嗓子带了哭腔：“啊呀！疼死我了！你快放下我！你勒到阿烟脖子了！”
“咳咳咳……”说着她原本一直扑棱的两手也不扑棱，转去捂着自己脖子，一副痛苦的样子。
苏巍然这才意识到，那少年许不是闹着玩那么简单，又是带她走又是吃阿黄的。此刻才真的慌了，忙丢了牵着公子的绳子，急急跑去一把推开了少年，将那不备的少年推了个踉跄，顺势将阿烟抱到怀里，慌乱地检查她的伤势，神色紧张地问她“好不好”。
“不好不好。”阿烟却气呼呼一骨碌从他怀里爬起来，把他推开，“呸呸呸，等你来救我早就死了好不好？怎么像个木头，半天都不动？”
“哈哈，我说吧，这个公子哥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护不了你的。你还不如跟我一起，我们一起挖地瓜，吃狗肉吃驴肉……”
少年幸灾乐祸，却只说了一半就被狠狠打断。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走吧，不好玩，我不玩了！”阿烟气鼓鼓地拿起洞口平时赶公子的那根枝条开始赶人。
“我不走！山上的地瓜都快被挖光了，你们两张嘴我就一张嘴，你们吃的多，不是你们我还能多吃几天呢！我不管，我饿了，我走不动了，今天我赖这儿了！这山洞写你们名字了吗？我就待这儿，不走了！”
被下逐客令，少年脸上有些挂不住，居然耍赖一屁股坐下来，任凭阿烟伸手推也推不动。
苏巍然蹙眉，问阿烟到底怎么回事。
阿烟这才道，原来这山上还有另一处遮风挡雨的大树洞，少年便是躲在那里的。前日她挖地瓜碰到了少年，当时他便划了地界，非说挖地瓜不能越线，各管各的。不想，他那边竟是不怎么长得出野果子，昨日起便找不到什么可吃的了。今日阿烟挖地瓜又挖到他的地界，便被逮住了。少年见阿烟带着阿黄找点野果子，得天独厚驾轻就熟，就要带上她一起，然后……
“然后我就拒绝了呀。我有小哥哥要养，我不能丢下你就走的。”阿烟一本正经地看着苏巍然。
“拉倒吧！这么大的男子要你个女娃娃养，没出息，这夫君不要也罢！”少年又看了一眼那木然的苏巍然，不屑地摇头。
不过仗着模样好看罢了。
“要你管！”阿烟没好气地冲他做鬼脸。
“……夫、君？”
只有苏巍然一个人，从刚才开始就默默地纠结这两个字吗？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阿烟转过头来看向他。只要一看到那张气质出尘的好看脸蛋，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对呀，有什么不对吗？我救了你的命，你当是要以身相许的呀！”
一想到长大以后能嫁这么好看的男子，她便觉得每天出去刨地瓜刨得指头痛都不是什么难事了。
苏巍然吸了口气，面带愠色：“谁允了你了？”
“这还用得着允吗？阿娘乐亭里姐姐们的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啊！”
苏巍然看那张懵懵懂懂的小脸儿上写满了理所当然，更觉得气短。憋了好半天，才冷淡道：“话本子里的东西，怎好当真。”
阿烟一听，原本看着他就喜滋滋的小脸顷刻垮了下来。
整个人都没了劲，她鼓着脸气呼呼丢了手上的枝条，转身要回洞里去，却被屁股坐在地上的少年一把拉住手：
“哎，你还回去干什么？”
“不回去我能去哪儿？”
“你跟我走啊，他不要你做媳妇，我要！”少年嘿嘿一笑，冲她露出一排大白牙。
阿烟本来就不爽，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呸！我才多大啊！我才八/九岁，你跟我说这些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臭流氓！”
少年：“……”
苏巍然：“……”
“那、那他刚刚都那么说了你还要跟他一起，多没面子。”见这招不管用，少年又换了个思路，“你不如跟我一起。我可不要你养，我自己也可以干活的，我们一起挖地瓜，一起吃，怎么样？”
“哎，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啊！你干嘛非要拉着我一起。你自己可以挖，你就去挖啊！我的小哥哥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下。万一到了晚上，他害怕了谁来保护他？”
苏巍然很想否认些什么，可是又担心此刻插话算不算驳了阿烟的面子。他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不说话。有什么要解释的，待会儿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跟她好好讲。
而那少年却有些急躁起来：“我奇怪？要我说这个白面公子才奇怪吧？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小姑娘照顾着，自己还一副翩翩公子架子端得好好的坐享其成。”
少年舔舔干裂的嘴唇，笨拙地对着阿烟好声好气：“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狗我也不吃了，地瓜都是我来挖，你别跟着他，跟我走好不好？我今天看你的手指头已经磨伤了，最好还是养一养……”
苏巍然顺着他的话往阿烟的手望去，却看见那孩子慌忙将两手往身后藏。他再也摒不住平时里的文雅气度，有些粗鲁地伸手扯了她的臂弯，这才看到那双还带着稚气的小胖手，指尖上满是粗糙扎眼的肉刺，别说指缝、连干燥的皮肤纹路里都卡满了或干或湿的泥土脏污，双手食指怕是用力最多的，指尖确实都隐隐沁了血……
心里忽地像被千根针扎到的刺痛。
他居然都不知道。
虽然被阿烟拒绝了数次，但就这么放她去找吃食，自己只做些拾柴、取水之类不痛不痒的琐事。
他只是觉得她从没耽搁太多时间，很快便能找到野果子、野地瓜，便觉得安心了，从来不曾多想过。
可不就如这黝黑少年所言，都是他的错。
阿烟有些难堪地缩了手。
少年伸手想去拉她，她却往回躲。
可无奈人家手长，她手短，躲不掉，还是一把被捉住了左臂。
“走吧，我那片的地瓜都给你，全部都给你。”
阿烟刚想说点什么，右臂却也被人牢牢锁住。
她回过头来，是那总是铁着脸的好看小哥哥。
“把手放开。”似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听着很是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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