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情师》倚栏观月

55、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当年阮烬连哄带骗，颇费心机的周旋一番，谢瑾才答应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阿朗。

　　从谢瑾答应留住孩子的那刻起，阮烬和他弟弟阮彬两人便将手头的一切事情放下，日夜轮流盯着谢瑾的肚子，生怕谢瑾反悔。

　　夜里阮烬睡在她身边，悉心照料着，白天如果外出的话，阮彬便接替哥哥在家门外支起床铺，细心看守着。

　　当时陈寅看着这兄弟两人花样百出的行为，觉得他们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阿瑾身边的两条巨形犬，双眼时时放光的盯着谢瑾的肚子，颇为荒唐。

　　阮烬等到这个儿子的出生着实不易，而谢瑾在孕期里所有的刁蛮任性尽展无疑，有时候谢母王朝歌来探望女儿，也直叹气，直言兄弟俩也是命不好，可巧碰上了自己的女儿，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时常对女儿各种出格的行径都想教训，奈何人家寻了个千依百顺的夫家，当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收起思绪，陈寅笑吟吟的望着谢瑾的肚子。

　　“阿瑾，不要担心，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怀孕两个月，都没有丝毫不适，说明这个孩子也像阿朗那般懂事聪颖，你且安心养胎，外面的事，我来安排。”

　　陈寅尽量将语气变得坚定、稳重，期待能够给谢瑾一丝丝安全感。

　　“哥哥，我想去看看他。”谢瑾强扯出一分笑来安抚陈寅。

　　“自然是应该的，他是孩子的父亲，应当知道这个消息！”

　　随及陈寅吩咐近卫“护送三小姐去监护室，并且对今天所有参与三小姐身体检查的医护人员实行暂时看管，禁止他们与外界联系，封锁所有消息。”

　　谢瑾自然明白，陈寅这些部署背后的意思，她怀孕这件事是绝不能外泄的，因为外面还有一个不安分的韩城没有解决。

　　近三个月来，谢瑾直接在阮烬的病房安了家，每日都按时去找阮烬诉说心事，将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感觉，说给自己那苦命的丈夫。

　　她甚至给孩子想好了名字，这样简单的诉说似乎是起到了效果，卡莱尔说通过昨天的细胞组织检查，发现阮烬身体各项机能正在迅速恢复，卡莱尔从医疗器械的数据上感觉到病人的求生意志在不断增强。谢瑾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欣喜万分。

　　【系统提示：男主角的生命值正在回升。】

　　“你被放出来了？戏本子抄完了？”

　　【要你管！】

　　“呵呵---我的意思是，文主神君派你来的？生命值回升是不是说我丈夫有救了？”

　　【你是我见过最鸡肋的女主，这是自带bug吗？老爷子这些年可没对谁心慈手软过，偏偏对你开了恩，再说了，一口一个丈夫，丈夫的，可有婚书？可有婚礼，可有高媒？什么都没有还丈夫什么个劲儿。】

　　“------”这系统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说的又何尝不是实情，这些年光顾着互相伤害，哪里正经经营过他们的婚姻。

　　【你------怎莫不说话了？刚刚不还牙尖嘴利的吗？】

　　“教训的是，阿瑾过往实在不成体统，这些日子小神君您一直跟着我，看我把剧情弄得乱七八糟，阿瑾今日向您赔礼了。”

　　【你吃错药了，咳咳---恩恩，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总这么闹腾，咱们可永远交不了差，也不知你跟我们家文主大人说了些什么，最近这些日子他倒是常常望着花啊、草啊、竹啊、叶啊一把鼻涕一把泪，下一步剧情的推进也顾不上了，倒是特意交代了，说欠你们谢家人情，交代我要救你那丈夫。】

　　“多谢神君开恩。”

　　自从得知阮烬还有救，谢瑾干脆不忙的时候，直接住在了阮烬的病房安胎。

　　“就这样喜欢他？”说话的正是陈寅，谢瑾自然知道陈寅口中的他是谁。

　　“哥哥来便来，偏偏一来就调笑我”谢瑾美目含笑。

　　“我听卡莱尔说，阮烬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了，总算是生命无忧！”陈寅自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哥哥，是外面有事情发生了？”谢瑾自然听出他语气中透着的担忧。

　　“韩城要见你！”

　　“看来他找到叶景芝了？”

　　“恩，还有---谢峰”陈寅说完就望着谢瑾，在观察她的表情，毕竟王朝歌的死、阮烬的伤，全都拜他们所赐，谢峰毕竟也是谢家人，谢玥当年死的时候阿瑾都是那样伤心，更何况这个年少时一直让她敬重的大哥。

　　佳人微作思忖，“哥哥，我已经显怀了，只怕这肚子不能见韩城，还要另想对策，即便这样，拖也是拖不久了，你那边准备的如何？”

　　“陈寅略微松了一口气，谢瑾明显更在乎肚子里的孩子，至于谢峰，只要不杀了他，大抵也不会伤心太多。

　　“韩家境外的帮手大部分已经偃旗息鼓将资本撤回，现在的局面很平和，不过韩城虽然表面上与我们一心修好，私下并未松懈半分，仍旧不断回笼资本，具备随时与我们一战的实力。”
　　“韩睿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韩睿多年来一直因为庶出的身份被韩城压制着，甚至回到华国后直接被韩城软禁，这次有机会扳倒韩城，他自然愿意合作。”

　　“动手吧！”谢瑾望着窗外又要阴下来的黑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韩家大宅

　　“家主这是谢家三小姐派人递上的消息。”

　　韩城亲启书信：连日不见，君可安好，八月初四，万事皆宜，聊表相思，小聚港城碧水楼。
　　韩城收到消息心中自是万分欢喜，对于碧水楼有他和谢瑾共同的回忆，甚至上一次谢瑾是在这里主动地与他重修旧好。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另一边陈寅也将阮烬死亡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想必韩城也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这才放下手中的一切部署，满世界的为谢瑾开始寻找能够讨她欢心的礼物。

　　程家大宅

　　“陈先生，我们家主说，他近日繁忙，没工夫搭理你，且你不像是能做的了主的，不必再来了”程家这小婢女脾气颇为倔强，听说是程远泽新收的义女，这脾气秉性倒有几分阿瑾年少时的影子。

　　也说不清这是第几次吃闭门羹了，他这些日子没少往程家跑，这都是谢瑾的意思，如今她大着个肚子，更是没办法亲自来，起初，这程家人还算给他脸面，即便不见，说话态度倒是十分客气，几次求见不得，这家人干脆直接撵人了。

　　“小丫头，好倔的脾气，倒是有我家三姑娘年少时的影子，不过嘛，你是个命好的，可怜我家三姑娘-------”说到这里陈寅叹了口气，摇摇头起身便离开了。

　　要说这腿长自然是有优势的，陈寅身材纤细，身高接近190，站在人群中很是打眼儿，虽是男儿身，却有着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流姿态，这样温润的公子，谢瑾年少时自然喜欢带在身边。
　　“陈先生留步，我们家主有请。”

　　眼下陈寅已经走到了程家外院，这内宅的下人火急火燎的才赶过来。

　　“奥？程先生不忙了吗？若是勉强，我改日再来也是好的！”

　　“这------家主现下不忙了，请程先生入内堂饮茶。”
　　“我看今日”

　　“你少在那装腔作势，往日里怎么不见你走的这般快，今天算准了我大哥非要见你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家二少爷程远泽，心下了然，看来程大真的坐不住了。

　　“既然程二先生盛情邀请，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谢家狼窝子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做派，现如今不知道又图谋我程家什么------”

　　程远泽嘟嘟囔囔的走在前面引路，陈寅跟在后面一路装聋作哑，这才到了程远洋的堂前。

　　“程家主这院子当真气派，呦，瞧这茶桌想必都不是凡品。”

　　陈寅顺势坐了下来。

　　“脸皮厚，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长久留在谢瑾身边。”

　　“阿泽！”正主发话，这位二少爷终于愤愤的闭上了嘴。

　　看来这程家还是程远洋一言九鼎。

　　“陈寅兄，别来无恙，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可是阿瑾那里出了事情？”

　　“阿瑾------她很好，只是长久以来一直挂念着程家。”

　　“我看是阮烬死了，她急着找下一个靠山吧！”

　　“阿泽！”

　　“哥，你可想清楚，这丫头现如今是谢瑾，不是程瑾，程家对她仁至义尽，如今在插手她与韩家的夙愿，无异于拖整个程家下水。”

　　“我自有分寸”

　　这兄弟二人倒真是一静一动，陈寅权当看戏般盯着他们。

　　“咳咳---我看，今日不如？”

　　“不行！”这回兄弟二人倒是异口同声起来。

　　“我来是阿瑾的意思，她一来让我问候二位兄长安好，二来想让我提前通知一下二位兄长，她准备与韩家开战，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情该有个了断，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再波及到程家，如果可以请程大先生早早的切断与韩家的生意往来，明哲保身。”

　　“阮烬死了，她当真不在考虑投靠韩城吗？毕竟，今时今日只有韩家能为她今后的日子遮风挡雨。真的与韩家开战，后果不可想象。你在她身边多年，怎么不劝着她，由着性子胡闹。”

　　“阮烬没死。”

　　“你说什么！”兄弟二人倒是心齐。

　　“本来这件事情是绝不外传的，阮烬虽然没死，但是如今也跟死了没有区别，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难怪？她就这么喜欢这个兵撸子，不惜一再飞蛾扑火！”

　　“今天我来，不仅是阿瑾的意思，也陈寅自己想来。”

　　“程家自问和陈先生没什么交情。”

　　“那如果我今日来是同你商量阿瑾的事情呢？”

　　“------”

　　“这些年，有些事情本该烂在我的肚子里，可今时今日，不得不说，阿瑾一个闺阁女儿，家中行三，在谢家却能够地位尊崇，程先生难道从未心生疑窦吗？”

　　“正房嫡出的女儿，这有什么可怀疑的？”程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但是程大先生却没有，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过，谢瑾年少时太过锋芒，每每惹下大祸，整个谢家非但不责怪，还上下齐心帮她收拾烂摊子，仿佛谢家都在看她的脸色行事，却实古怪。
　　“程大先生你不说话，证明你心中不是没有过怀疑，今日我便告诉你，谢瑾一直以来被整个谢家当成了天选的猎情师。”

　　“猎情师？”

　　“关于王谢祖辈的渊源想必你们有所耳闻，王谢祖辈中兴本就不光彩，靠的正是家族中的猎情师。这每一任猎情师都有倾城之貌，都有让男人迷恋不舍的命格，整个谢家这些年像一只蚂蝗一样吸附在阿瑾的身上，靠着她不断地迷惑世家公子获取情报。”

　　“哐------”茶盏顿时碎了一地，程远洋顿时怒不可遏，“岂有此理，谢家当真这般厚颜无耻的利用嫡亲的女儿！”

　　“阿瑾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心里有多在意她那个母家，每每谢家有新的任务交给阿瑾，我都恨不得将谢长河扒皮拆骨，这些年为了谢家，她到底落得个声名狼藉。如果仅仅是这样，日子倒也过得去，可是后来谢家的胆子越来越大，派阿瑾招惹的男人也越来越可怕，每每为了摆脱一个男人，阿瑾就要从新去寻找另一个比他更强的男人来做靠山，如此循环往复，这世上仿佛她能够容身的地方越来越少。”

　　“直到后来遇到了阮烬？”

　　“没错，嫁给阮烬，摆脱已经陷入泥淖的生活，她别无选择。”

　　“为什麽是阮烬，不是韩城，不是柴尔德，不是”

　　“程大先生，扪心自问二十年前你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放弃家族的继承权？不惜与整个家族决裂？就连你当年不也是眼睁睁的看着阿瑾落难吗？”

　　“你不是也爱她吗？为什麽不带她走？”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天大地大，唯独没有她谢瑾的容身之所。就算是韩城当年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只可惜二十年前他只不过是一个羽翼未满的少家主，根本不能号令整个韩家去帮他保全谢瑾。”

　　“所以阮烬成了你们唯一的选择？”

　　“没错，人选是我和韩城亲自定的，阮烬一方枭雄，虎踞龙盘占据缅川，他有能力护得住谢瑾。”

　　“真是讽刺，恐怕你们谁都没想到瑾儿真的爱上了这个兵匪。”

　　“若事情真是这样简单，我们也都会早早断了念想，可是，这些年我跟在阿瑾身边，却也获悉了她的秘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说！”

　　“谢家的天选猎情师，虽然猎取世间男子的情爱十分容易，但是猎情之人，本就无情。”

　　“何解？”

　　“阿瑾虽如花似玉，智计无双，可她天生残缺，根本不拥有爱一个人的能力，换句话说她的心是废的，天生不会因情去爱任何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谢家的猎情师能够绝情绝爱的原因。”

　　“这不可能！谢瑾对阮烬若非有情，怎么会三番四次？”

　　“你怎知那不是依赖，要知道日子久了，很多事情都会变成习惯，变成亲情，阿瑾生下阿朗后，对待阮烬根本就不是情，而是占有，更是依赖，她把他当成了能够让她安心活着的，让她可以依靠的一座山，唯独不是爱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难怪？难怪她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仿佛每一个都很上心，但是分别得时候又都那样无情，从不期期艾艾，从不拖泥带水，原来------”

　　“这件事情不光我知道，韩城也是知道的，这才有了今日的祸患。”

　　“呵！瑾儿根本不会爱，所以这些年韩城才会这么有把握的不断纠缠，他算准了瑾儿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只要谁抢到她，她就是谁的！”

　　“没错。”

　　当陈寅从程家出来，已经是月朗星希的夜里，他将这些年谢瑾的经历林林总总的说给了程氏兄弟，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这个心高气傲的程氏家主，不要爱而不得，心生怨怼，跑去与韩城结盟。

　　更重要的是他希望程大先生死心，以过往与他打交道的经验，知道这个人城府颇深，言出必行，说了要报复，一定会暗自筹谋。

　　陈寅很清楚这是个最会趋利避害的主儿，既然谢瑾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索性大家都得不到，一切正合了程大先生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