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情师》倚栏观月

13、此去经年，物事人非

　　“一年一度的斗兽节到了，这时候柬七道梁寨人多眼杂，进出会比较麻烦，您还是在等等，到时候我送你出境”朴武志对着房内的谢瑾轻言到。谢瑾对这样的安排也并不反对，若不是这次谢家实在派不出人手，自己是万般不会再回到缅川，这样的地方来了只会伤心，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武志哥，阿瑾自是信你的，一切全由你安排就好”。
　　整个七道梁现在一片灯火通明，鱼龙混杂的人马聚集在此，这里民风古朴原始，还保留着些许清朝末期的生活习惯。
　　入夜，在阿伊普斗兽场聚集了各色势力，因为今晚将举行规模较大的斗兽赛。我便坐在了看台最高处的一处包间里，今天一袭月色旗袍衬得整个人的气色要好很多，本不愿在这般人蛇混杂的时刻出门，却被朴武志硬拉来，按照朴武志的话来说，久久不食人间烟火，处于归隐状态的隐士，也该看看众生百态。随着八名壮汉在各方开罗，预示着斗兽赛要开始了，一群身着粗布，浑身粗野的瘦马被人蒙着眼睛从外带了进来，这些人大多是奴隶，而且是奴隶中最低等的，奴隶主一般像对待猪狗那样对待他们，可以随意打骂，可以随意处死，他们最大的价值便是在斗兽场和赌场为各种下注的买家厮杀，因此被称为瘦马，寓意可想而知，可以让人随意践踏买卖的一个阶层。
　　瘦马很快被带到斗兽场中央，护卫随及被摘了套在瘦马头上的眼罩和脖子间的绑带，然后立即跑开。一群瘦弱干枯的瘦马被留在了诺大的斗兽场中央。转瞬听到轰隆隆的巨响，这是牢笼门被打开的声音，笼中冲出了一群饿了多日的野兽，整个会场顿时沸腾。最迅猛的豹子，鬃毛凛凛的狮子，花纹的老虎，这些野兽属于不同的下注买家，这些买家可以纷纷为自己的野兽下注，猜测自己的野兽在博兽中可以杀死多少瘦马。而这些瘦马也可以被人下注，能否最后活下来，或者能挺多少分钟。总之下注的形式多种多样，若没见识过这一切，很难想象在文明的社会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这些下注的人就是那些平日里在各个社会阶层中看着最高贵的那群人。野兽们望着猎场中央那群衣着简陋的奴隶，瞳孔里纷纷散出了森森的野性。一个刹那间野兽们发动攻势，整个兽场地面瞬间鲜血喷洒，那些被称为瘦马的奴隶们四处逃散，溃不成行，行动稍微迟缓的就立刻被各种野兽分食。望着这一切，做台上的看客似是很激动，每一名瘦马倒下，都有人纷纷叫好。谢瑾望着这一切，只是叹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正准备起身离开，可就在那一瞬间，似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材壮硕的瘦马，蓬头散发，正在和一只猎豹缠斗。
　　谢瑾忽的走向看台最近处，手扶围栏，这个身形，这个身形是，是韩城！可是距离太远她还是不能确定。眼见着赛场上的瘦马，被野兽分尸屠戮殆尽，谢瑾对着朴武志说道：“武志哥，保住那个人，一定要”闻言朴武志一愣，但是看着谢瑾紧张的神情，二话没说，就吩咐身边的随从去办妥。
　　少顷，就看到凡是与这名瘦马缠斗的野兽都慢慢的被制服，杀死。谢瑾狐疑的望向朴武志，“三小姐，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只需要准备好细小的麻醉针，凡是靠近那名瘦马的野兽只要用枪支打入麻醉针，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意识”闻言谢瑾着实叹了口气。
　　入夜，朴武志带着谢瑾从偏门悄悄潜入了斗兽场的囚室。
　　“远方的客人，这可是今年最健壮的瘦马，刚刚想必你也在斗兽场上看到了，他有多厉害”
　　这名人牙子正在与朴武志的人讨价还价，见谢瑾等的有些不耐烦，朴武志吩咐手下便将大笔现金给了这名人贩子。打发所有不相关的人离去后，谢瑾这才脱下身上隐藏体态的斗篷出现在牢笼中。她缓缓地走近囚室，瞧见了自己惦念许久的身影，可对方却浑身泥血，身上也爬满了被鞭子抽打的痕迹，新伤旧伤重重叠叠，着实骇人。让人无法辨认样貌。地上满是污秽，有很多老鼠蛇虫的尸体，甚至还有些被吃剩的鼠肉，谢瑾疾步的走近此人，却见原本奄奄一息的人突然瞪起双眼，死死地盯着谢瑾。谢瑾毫无惧色的挑起此人凌散的头发，失声哭了出来：“韩城，阿城哥哥，我是阿瑾呀”
　　随即不顾一切的抱住韩城，像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了。而此时的韩城兽性大发，伸手就要抓住谢瑾的脖颈，就在一瞬间谢瑾头肩的沙曼被撤下，露出了绝世的容颜的那一刻，奴隶望着这副面孔呆住了，污浊的眼眸中似是感觉对方熟悉，却又是不记得。朴武志害怕夜长梦多，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随及叫随从给了这奴隶一麻醉枪，并对谢瑾说道：“三小姐，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走为上策”谢瑾望着昏沉倒下的韩城定定的点点头。
　　“这一路的颠簸，实在让谢瑾疲乏，一回到北泽之境便是一头沉了过去，正在睡梦之际”一侍女冲了进来
　　“小姐，那名你带回的客人，醒了，似是发了疯病，打伤了很多下人”。谢瑾闻言迅速起身，披上衣服就走向客房。
　　想必韩城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极度不安，眼前见到的一切能摧毁的都被他摧毁殆尽。
　　“城哥哥”谢瑾沉沉的唤了一声，眼前发狂的人似乎安定了些，谢瑾毫不迟疑的靠近他，却见对方防御性的后退了一步。随及谢瑾似是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仔细寻来竟是韩城身体里发出来的。
　　“去，把吃食赶紧端上来，”顷刻间下人们利落的将吃食摆在韩城身边，而眼前的男人立刻趴下，疯狂的用嘴去舔舐，啃咬盘中的食物，那动作就像是路边扑食的野狗。看着这一切，谢瑾心如刀绞，这个男子为他倾尽一切，为他屡次赴死，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由心痛哭了出来。
　　听到哭声，虽是饿极了的韩城却也慢慢停了下来，他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得用头拱了拱部分吃食，一直拱道谢瑾脚下，谢瑾望着饿极了也肯把吃的分给自己的韩城，瞬间扑到他怀里，抱着眼前的男人又是一阵伤情。
　　这顿饭又是哭，又是闹的，着实吃了一下午，望着吃饱了的韩城，谢瑾赶忙用帕子帮他擦去脸上的食物残渣，却听到宅子里的卢妈轻轻道：三小姐，热水早已备好，让客人洗洗才是。
　　说罢，几名近卫走了进来，欲要靠近，却只见到韩城像是极具抵抗的弓起身子，学着野兽般嘶吼出来。吓得众人皆是一惊。
　　“退下”谢瑾赶忙下了命令，然后将手放在韩城的胸口，慢慢的轻抚，良久对方竟然真的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看着浑身狼狈的韩城，再加上他身上的味道也着实血腥刺鼻。谢瑾累的身子向后一沉，正在想怎么样让韩城去梳洗时，却意外地发现，韩城正紧紧的盯着自己，自己向后刚刚移动的的距离很快被韩城拉近，由此，谢瑾又向后动了动，韩城迅速的爬了过来
　　“呵呵--”望着紧跟的韩城，谢瑾眉目瞬间变得明朗，不禁失笑，心下念叨：这就好办了。
　　韩城也看到谢瑾的笑意，似是受到鼓励，跟得更紧了。就这样谢瑾带他来到了浴室，水池中布满花瓣，热气腾腾的蒸汽，让人顿感舒服。可是不论谢瑾怎莫说，韩城都不肯下水，最后谢瑾心一横，自己扑腾的跳下了浴池。当然，韩城也毫不犹豫的也跳了下来，似是初入水很是紧张，有些怕水，好在浴池并不深谢瑾又立刻扶住了他，终究无碍。男女同浴终究虽不合理，可是自己只要一动，韩城便会立即跟过来，思及此，谢瑾也便不再顾及许多，轻声的对韩城说道：“韩城，你身上太脏了，我帮你把身上的衣物先脱下来，你不要怕”此时谢瑾面颊绯红，但还是手脚慌乱的快速退却了韩城身上的衣物，尽量的不去看他，可不自觉的脖颈都跟着发烫。
　　然后，便对身边的下人使了眼色，眼明手快的婆子迅速的对韩城那一头蓬发修剪了起来，韩城起初不乐意，后来谢瑾不断的安抚，终于让人靠近，三五个婆子围着韩城一顿清理，当谢瑾无意间瞥见韩城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鞭痕，刀痕时，愧疚不已，并且暗下决心，这一生要将最好的一切补偿给他，保护他。
　　当谢瑾从与池中爬出出来时已经快日落了，这样折腾了一天顿觉疲累不堪，趁着婆子带着韩城换衣之际，自己悄悄地便回了卧房，打了个盹。半睡半醒之际，就觉得自己身边像是有个火炉似得，热哄哄的，伸手一碰，猛然惊醒，却发现，韩城像一只巨型犬一样卧在了自己床上。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响动，韩城也猛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这是怕自己跑了不成。这时一直守在床外的卢姨出了声：
　　“韩先生很执着，非要睡在您身边，本来我们是不允的，可是看您很累，又不忍心吵醒您，又见他似乎只想卧在那，没别的------就是老奴一直守在外面，没事发生。“”
　　谢瑾自是知道卢妈的意思：“不碍事，卢妈您也下去休息吧，”转念谢瑾又开口道，：“卡莱尔医生到了吗”
　　“回小姐，说是最快明天。”
　　谢瑾不在问起神魔，卢妈也退下去。谢瑾望着紧紧盯着自己的韩城道：“我就在这，但是你不能睡在床上，”随及命令守夜的下人备好新的床被铺在地下，然后眼色一动，示意韩城到地下去睡。见韩城未动，不禁装作生气，沉下脸。
　　韩城由此便立刻爬到地上，一卧便算是睡下了。望着这一连串的动作，谢瑾不禁鼻尖一酸，高高在上的韩式嫡子，韩氏家族继承人，却成了如今摸样。自己亏欠他的太多了。
　　翌日
　　“卡莱尔我不想听你解释这其中的复杂性，我只想知道他还有没有神智复原的可能性”谢瑾秀眉紧锁，在等待着卡莱尔的回答。卡莱尔是北泽最好的医师，他的家族世代都在为贵族服务，或者他本本身就是最古老的贵族家族。在卡莱尔众多客户当中，谢瑾算是其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因为谢家与卡莱尔家族之间有着最默契的生意往来，而且为一位聪明睿智的美人服务，相信是每一位绅士都不会拒绝的。
　　“谢小姐，您应当清楚，今天您即便把一具死尸交给我，要求我救活，我都会全力以赴，可能否成功这我无法给您确定的答案，不过我会召集卡莱尔家族内部最优秀的医师，为韩先生会诊，这就是我能做的。”卡莱尔的回答很真挚，凭借多年与谢瑾合作的经验，他确信谢瑾就算是孤注一掷，也会接受他的治疗方案。他仔细地回想起了这个叫韩城的男人，应该是韩氏家族的顺位继承人，传言三年前突然失踪了。卡莱尔家族的线人收到的消息是他死在缅川动乱中。没想到却让谢瑾今日带了回来，看来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着实有趣。
　　良久，空气中传来了下了决定的呼吸声“请救好他！”
　　谢瑾的声音轻飘，她很无助，因为刚才卡莱尔明确的说明韩城的大脑中有一块淤血，压制了他脑部很多的神经，如果想要他恢复神智，必须对他进行手术，手术的风险便是一旦失败，便再也无法醒过来，韩城很可能会像植物人一样永远躺在冰冷的床上。对于韩城谢瑾时很愧疚的，内心急切的想要弥补他。同时她很清楚韩城活着的消息决不能外泄，包括韩家，因为此时的韩家已经今非昔比，韩城失踪后权利外移，韩家现如今的掌权者是韩睿，他是韩城的表兄，这个人的心胸狭窄，只怕容不下韩城这位死而复生的表弟。
　　如果是韩城自己做决定呢？他会怎莫选择，像现在这样巅疯的活着，还是选择孤注一掷的尝试。谢瑾现在的心绪很乱。
　　“听说你在东南亚捡到宝贝了？”不咸不淡的口吻，像是疑问句却夹杂着肯定的态度，打断谢瑾愁绪的正是陈寅。
　　见到来人，媚然一笑，对于陈寅自己总是那般的信任，这个人恐怕也是知道她心事最多的人。
　　“阿瑾你这笑越发勾人，你身边的追随者、爱慕者已经不少了，哥哥已经为你肝脑涂地了，就别再勾引哥哥了？”
　　“脸是我自己的，我想对谁笑，便对谁笑，阿寅哥哥，阿瑾觉得还是要把你时时留在身边才是良策。”谢瑾像是与自家哥哥那般亲厚的望着陈寅。
　　陈寅脸上一副淡定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从眼角露出的细纹谢瑾观察到，这番话陈寅很爱听。
　　“阿寅哥哥，你怎莫知道，我从东南亚带回一个人来？”谢瑾紧张的问道。
　　“放心吧，知道的人我都处理掉了，包括那个倒卖瘦马的人牙子，现在知道韩城还活着的人，除了朴武志就剩下你我，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你这里要是不方便照顾他，我就将他带走”
　　“有你在，我自然是万事无忧的。可我不想再把韩城交给任何人，你若是得空就去看看他，你便会理解我现在心中对他的愧疚”
　　“阿瑾”陈寅轻轻地唤了一声谢瑾，随及淡淡的开口，谢瑾只是将眸子轻轻地对上陈寅的目光“你可知这世上有很多付出，只是想付出，只是想这样做，若是当初换做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对于你我们的付出心甘情愿。”
　　谢瑾望着此时的陈寅，回顾了这些年一起走过的岁月，自己从来都没为他们做过什么，却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们的付出“阿寅哥哥，阿瑾不值。”
　　“值与不值，不在于你，在于我们怎么选，不是吗？”望着淡定从容的陈寅，谢瑾烦躁的心绪似乎逐渐稳定。她恍然发现那个曾经陪伴自己身边的少年在岁月的洗磨下，已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