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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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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山中宅院彻底热闹。
周瞿生不走暖室通道,硬生生绕过几处院落,只听风动,在空中打着旋儿的声音。
走到门口已是一身寒意。人还没进去,一道苍老声音传出来:“哼,还当自己小年轻,当心老了得风湿。”
周瞿生进屋,将大衣递给保姆,缓缓步入屋内。
周老杵着拐杖,瘦得只剩皮骨,像是勉强撑着精气神,盯着周瞿生看了会儿,眼底有遗憾,“小畜生,又没带女伴回来啊。”
周瞿生走上前,“喜欢一个带回来,您这恶言恶语得把人吓跑。”
舒兰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瓷碗,温婉一笑,“你们爷孙两,见面不互呛心里过不去。瞿生来喝参汤,去去寒。”
周瞿生过来,老爷子打量着孙儿,忽然嗅了嗅,没好气道:“又抽烟了。”
周瞿生没应声,单手端着瓷碗,另一手掀开盖子,暖汤香气熨帖。
他道:“集团那些牛鬼蛇神您又不是不知道。”
周老立马冷哼,“那我换个人当董事长。”
周瞿生:“巴不得。”
下一刻,周老手中的拐杖就要打来。
被他旁边的女人拦着,舒兰笑着,“你啊,多大岁数了还跟小辈较劲。我在院子前头遇见瞿生,孤零零站在廊下。风吹着身边没个人知冷知热,这几年独自扛着集团的事儿,有苦也不说,你嘴上不饶人,心里难道不心疼啊。”
周老横了孙儿一眼,“快点喝汤。”
参汤滋补,经一番寒冬后有热汤来,最是合适不过。周瞿生只喝了一半,门口处热闹了起来。
周老膝下抚养二子一女,周瞿生是大女儿所生,随母姓。
现在进来的是二儿子夫妇,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爸,我和成寅带小孙儿来看您了。”
周瞿生‘三叔’、‘三婶婶’叫人,随后坐着一旁。
五分钟后,二叔一家到齐。
客厅顿时热闹起来。
明日才是周老正寿,因是大办,今晚一家人先聚了聚。
话题兜兜转转,二叔婶看着三叔婶怀里婴儿,“呦,弟妹,三个月前在法国见你,肚子还是平的吧,怎么一下冒出来个婴儿了。”
声音颇为尖锐,大家心中明镜。二儿子结婚多年,一直无子。周二公子耐不住,出去养了个女人,自知带不回家,将生了的孩子带回家。
三叔婶坦然自若,“二嫂,我人瘦怀像不显而已。你不会以为这是成寅从哪给我抱来的吧。”
“万一呢?”二叔婶皮上冷笑,“这年头正室生不出来,把外头小三生的当宝贝多了去了。”
三叔婶轻轻拍着婴儿,“这好歹是老爷子嫡亲孙儿,又不是嫁出去人生的。”
三叔婶的声音大了些,几个男人在旁谈事,一时被声音引了过来。她意有所指,二叔叔事不关己,三叔叔忙看了眼父亲和周瞿生一眼,
周老隐有不悦,周瞿生依旧坦然,仿佛她们在说和自己不相干之事。
周老起身离开客厅,给后辈腾位置。
客厅一时尴尬。
三叔周成寅的瞪了妻子一眼,“会不会聊天,这什么年代,还说封建话。”
二叔周成和忙打着哈哈,递过一支香烟,价格不菲,“妯娌间开些玩笑,瞿生别当真。”
“二叔少抽点烟吧,”周瞿生看了一眼,仍由二叔的手停在半空,笑意温和,“还当自己小年轻,小心老了得肺病。”
……好没教养的话,周瞿生是有样学样。
三叔在旁沉沉笑出声,二叔周成和教养极好,面皮没忍住抽了抽。
二叔继续道:“对了。瞿生啊,我听你弟弟说,他最近在几个部门轮转得差不多了,就差销售和市场,能不能直接到你的秘书办去,跟在你身边学学经验。”
“一切跟着集团章程来,人才哪都缺,弟弟要是工作表现优异,自然能早点回集团任职。”
可惜他家的儿子空有海归名号,盯着周家子名号,去了分公司尝够上位者的虚荣,凭一己之力拉低分区部额度。知道今晚自己在,不敢回来。
“你是哥哥,好待帮着点弟弟嘛。”二叔婶适时凑了过来,笑意客气虚伪,“咱们家你这代孩子少,我家两个,你三叔家那个小得可怜,以后老爷子走了,不还得咱们挑大梁。”
老人还没走,后辈已开始料想了。
周瞿生心中冷笑,站起身,也不顾他们,往外走去。
宴会设在东南方的一处院落,专辟出来,招待提前来往宾客。
楼阁两层,古朴雅致的地方,渐渐被跳着西洋舞的年轻人占领。
底下人头攒动,闹声不断传来,周瞿生抬起手臂,松了松领结,眉宇隐有烦躁。
“哥,你躲这干嘛。”裴逸之一身深青色西装,气质桀骜,衣领处显着一枚红色唇印。
裴逸之是周瞿生小姨的孩子,家中独子,有表哥在前挡着,自然宠他成纨绔子弟。
周瞿生侧眸看他一眼,声音沉沉,警预暗示,“长辈都在,收敛着点。”
裴逸之“害”一声,走上前手腕搭着栏杆,一脸不在乎。随即他转过身,手肘反发在栏杆上,看向周瞿生,周瞿生三年前授意董事长位,全权暂领集团一切事物。
“我看周成寅老婆把三儿的私生子都带过来了。”裴逸之笑得妖孽,揶揄着他哥,“哥,底下这些不是来打秋风,怕都是来看戏的。”
周老退居幕后三十载,即便A城财经八卦报社知道,也没有一家有胆量,敢挑战周家。
裴逸之声音不大不小,沈岸走来,正好听见这句话,笑着踹了他一脚,“你小子,跟记者待久也爱八卦了。”
裴逸之细皮嫩肉,这一脚挨得结实,“嘶……沈哥我又不是你底下练拳的,下狠手啊。”
周瞿生也听烦裴逸之叽叽喳喳,摁了摁他后脖颈,“边玩儿去。”
沈岸体高型宽,长相英气,从小学寄宿军事化制学校,周身气质比常人凛冽,比周瞿生长几岁,小时候没少带着他捣蛋。
沈岸从兜里拿出烟盒,自己抽出一根点燃,抿在唇上向周瞿生扬了扬,“来一根?”
周瞿生烟瘾不大,可此时心中烦躁,也要借此驱赶,白烟自薄唇吐出,短暂朦胧了视线。
沈岸倒是奇怪看他一眼,“你怎么心不在焉。别说你怕这些人缠啊,那些油水养肥的,谁带得动几万号人的集团。周爷爷老了又不是傻了。”
周瞿生随母姓。有人依旧封建,那两个伯婶早就不服,凭什么要将偌大家产交给外姓人。
“谁喜欢给谁,垮了就垮了。”周瞿生取下烟,剩下半截被他夹在指间,缓缓吐出一圈白烟。
他说得云淡风轻,末了笑着调侃沈岸,“我又不像你,两家公司黏在手上送都送不出去。”
说到这,沈岸牙根痒痒,深吸一口烟,“我家那个崽子,半路跑去当演员,真不知道人心险恶。程九单身聚会那晚,我去接她,还跟我吵一架。今天周老寿辰,还跟我使性子。”
那晚……
周瞿生眯了眯眼,自己也在某个女人那里碰了软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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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无聊,自己前脚到,后脚两房叔婶跟来,在其中交集,生怕别人忘了他们才是周老的亲生儿子。
他知觉好笑,退出宴会中心,寻了一处静谧处。
管家找到周瞿生时,他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身上盖了一张波斯毛毯。
自己的烟还没点燃,管家开始叹气,“您今日抽了四五根了。”
周瞿生侧首,寻着声音看去,明显有些愣。
管家尽职尽责候在三步远,“我吓到您了?”
周瞿生失笑,“你当管家可惜了,挺适合侦查。”
自己找得近乎是宴会最隐秘的地方,外头还有两棵高高绿柏遮挡。管家道:“我的职责是无论何时保证您的安全。”
周瞿生尝试着再点燃烟,一阵高跟鞋声上来,慢慢临近。
“早看不惯了,老爷子这些年就偏爱他,九岁就带去集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是祖孙。周瞿生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知当年大姐跟谁生的野种,”
“你小声点,”另一道女声响起。
“放心,这里没人。”为首女声道,“我就是气不过,你说老爷子是不是疯了,任由周瞿生作践我们这些老人。”
“哎,老爷子过两天才宣布遗嘱,你带着你儿子多在他跟前转转,老人孤单,添了小孙,也会念着你家的。”
“但愿如此。”两人谈话突然插入一个男声。
两个女人惊慌看向绿植后面,谈话中的主人公从里走出来,树叶飒飒。
周瞿生抱歉着,做了一个随意手势,“三叔婶继续聊。”
管家跟在后面,向着两位颔首,跟上周瞿生,忽然前面仍了东西来,管家伸手接住,往掌心一看,是打火机和烟。
走到宅子外面,有片空地,停放着各种限量版高级跑车。
这个时候,人人巴不得在宴会往来交错。
周瞿生是例外,没想到还有一个例外。
“瞿生!”沈岸声音焦急才后面传来。
管家为周瞿生打开车门,沈岸已经跑了过来,直接坐上主驾驶。
引擎清而急促,管家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和我去一趟市中心。”沈岸目视前方,车子一直在加速,“窈窈出事了,和她同学在枫安被人拦着。”
沈岸眉宇凝气,手背青筋暴起,烦躁不安,
盘山路,风急速穿过,是有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