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赢家》君随缘

5、睡书房

　　“暑天酷热，阿荇身体单薄，你该多用心照料他，别让他出去乱跑才是。”

　　“虽如此，少不得老了脸皮交代一句，你们年轻夫妻亲热自然是好的，你又大着他三岁，当规劝他爱惜身体，不可过于狎昵。”

　　嫡母钟氏约莫三十余岁，模样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只是面相微有刻薄之意。她年纪不算太老，说起话来却颇为颠倒，命仆妇急匆匆地将林芷召唤过来，半盏茶不到，交代了好几件令林芷瞠目结舌的要求。

　　那一两百遍经书自然是要林芷亲手抄的，且需赶着七月底地藏王菩萨圣诞前抄完，她要送到寺院里求个善缘。

　　近来天气太热，让她劝沈荇不要出门，在家多呆。

　　考虑沈荇身体原因，让她谨慎房事。

　　林芷若不是考虑自己这个单薄的身体经不起什么处罚，早已经掀桌走人。此刻唯有安稳端坐，演出一副谦恭善良的孝顺儿媳模样，其实对钟氏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主要精力用在数对面桌围上的流云百蝠，到底绣了多少个卷云纹。

　　钟氏见她低眉恭顺，似乎是胸臆间的积郁之气才消散，低首吃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死寂氛围，终于被相偕来给钟氏请安的两名少女打破，两人都正是花信年华，一式一样的交领衫、百褶裙，衣饰的主色调是一青一红，眉目间也颇有相似之意。

　　林芷冷眼旁观，三言两语就听明白红衫这位是钟氏的掌珠沈莹，青衫者是钟氏的外甥女钟宜，两人拜过钟氏，又来与林芷见礼，沈莹脾气偏活泼些，笑吟吟地握着林芷的手，“兄长说嫂嫂的失魂症又犯了，什么都不记得，不许阿莹去探望嫂嫂呢。”

　　林芷不知道沈荇与她兄妹二人的关系如何，唯有浅淡一笑，她这个身体单薄的要命，坐了这么久，已经颇有点头昏眼花的感觉，只是还没想到要不要现在就晕。

　　钟宜见她不语，扯了扯沈莹的衣袖，淡然道：“荇哥哥还特意交代你不要吵到嫂嫂，你都忘记吧？”

　　沈莹立即缠上钟宜撒娇，林芷听那“特意”二字就知道有文章，果然钟宜向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沈莹与钟宜除了来请安之外，也是要会同钟氏一起去给太夫人苏氏请安，钟氏含笑起身回内室更衣。

　　沈莹见母亲不在，立即现了原形，毛手毛脚过来扭林芷的耳朵，笑道：“嫂嫂不会又是谁假扮的吧？”

　　钟宜拦之不及，看起来她也没有想拦的意思，笑容依然温婉动人。

　　林芷并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唯觉耳朵被沈莹扭得生疼，她左手揪住沈莹领口，右手的指甲已经挠上了沈莹的脸！

　　沈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之前她欺负林芷的时候，最爱看林芷明明气得要死又不敢把她怎样的扭曲嘴脸，怎么突然转了脾气？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也想抓林芷的脸，奈何林芷手臂一抬，将她的胳膊格开，一时不能突围。

　　周围仆妇，两人的侍婢都赶着上来劝架，秋霜不着痕迹地在沈莹腕间拂了一记，她不由自主地松开。

　　林芷觑见秋霜冬雪上来劝架时，就主动放脱了手，举起自己右手瞧了瞧指甲，冷笑问道：“还没真挠呢，哭什么。”

　　沈莹已经扑在她的乳母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连忙问她乳母，“刘妈妈，快快看我的脸怎么样？我……”

　　钟氏正在里面更衣，匆忙赶着出来看，林芷冷笑道：“沈家的规矩，就是没出门的小娘子可以跟嫂嫂打架？”

　　钟氏自幼娇贵无比，出嫁之后也是诸事顺遂，实在没有和人斗嘴的经验，她一时气结，指着林芷“你”了半天都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她房中的仆妇侍婢，倒也想要指责林芷一二，可也瞧清楚沈莹吹弹可破的俏脸上连点油皮都没划破，这可怎么指责？

　　钟宜幽幽道：“嫂嫂发起狂来的模样，可真吓人。”

　　钟氏得了她提醒，正想喊仆妇以狂悖为名，将林芷关押起来，孰料林芷干脆利索，往秋霜身上一靠，直接晕倒了事。

　　林芷本来就是病人，钟氏非要派人将她喊过来训话也就罢了，现在人还昏倒在钟氏房中，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是谁更糟糕。

　　名门望族的规矩是立给所有人的，钟氏自己既是婆婆，也是媳妇，她还有个幼儿才两岁多，苛待儿媳的名声传出去，谁敢许婚？

　　焦头烂额的钟氏非但不能治林芷的罪，还得加派仆妇，张罗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林芷送回她院中。

　　.

　　林芷当然是装晕，但是这具身体也确实不顶事，略躺片刻，自动进入昏睡状态。

　　等她醒来时，眼前又已经昏暗难明，旁边立即有个好听的男子声音道：“你醒啦。”

　　有艳遇？林芷深深呼吸，突然想到这已经不是她所生的那个世界，而是一个全新的古代社会，说话的男声，便是她的合法丈夫沈荇。

　　“已交三更天了，你昏睡了多半天呢。”沈荇突然拿丝帕来帮她拭了拭额上的汗，他的呼吸间带着令人醺醺然的酒香，“饿了么？我留了粥给你。”

　　林芷何止是饿，是饿的要命，但是沈荇靠近她的瞬间，还是脑补沈荇如果能饿虎扑食一样履行夫妻义务，她是该反抗嫡母的要求还是主动点让沈荇节省体力？

　　当然她也是有贼心没贼胆那个行列的，瞧一眼沈荇的俊脸立即觉得满天乌云散，在钟氏那边受的气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

　　沈荇给她留的是一道杏仁饧，就是后世的杏仁大麦粥，原料虽然简单，香甜暖胃，正是饿鬼的恩物。

　　沈荇含笑瞧她闷头不语喝了半碗，突然问道：“听说你今天和阿莹打架了？”

　　林芷唇角还有一点点杏仁饧的乳白色，她以为沈荇要兴师问罪，少不得先发制人，搁下碗畅笑道：“吴兴沈氏，千载以来，阿莹该是头一个与人打架的闺阁女儿吧？”

　　沈荇拿帕子帮她拭了拭唇角，笑道：“你也是头一个打架的新妇啊。”

　　林芷见他凝视着自己，突然有点赧然，她轻咳一声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谁惹我，就干回去，大不了再死一回罢。”

　　中华文明渊源流长，“干”这个字，在沈荇所理解的语境里，还没有正面直接迎敌的意思，他起身给林芷倒了水，拿了小漱盂过来，笑道：“你这个脾气，失忆一次变一回，这次是块爆炭么？”

　　林芷见他这般殷勤，内心惴惴不安，接过来漱口，轻声道：“我……是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对吧。”

　　沈荇转身去将手里的东西搁到一边，出神半晌才回过身来，笑道：“知道悔过就好，既然都精神到可以和人动手了，明天起来抄经书吧。”

　　林芷脑补了他竭力压制自己的脾气，没有把负面情绪传给自己，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我我我我错了。”

　　她向来不怕和人撕逼，无非是从金庸小说里学到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似沈荇这般殷勤怀柔，她反倒局促不安。

　　沈荇重新扶她回罗帐里，笑道：“哪儿错了？”

　　“不该出手教育阿莹。”林芷乖乖躺平，望着沈荇回忆钟氏的话，演技之神自动附身，扯着沈荇的衣袖柔声道，“你不会怪我的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的眸中水波荡漾，表情既哀且伤，使用的性格模式是足可令世间所有男人都疼爱的楚楚动人小白花。

　　沈荇似乎是中了她的蛊，凑近她一点，呵气如兰，“忍一时风平浪静，进一步披荆斩棘，你自己挑的路就要好好走，不许哭。”

　　他这个距离，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林芷心中赞叹他的颜值比某国顶级牛郎强太多了，不知不觉间她的手臂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搭上了沈荇的肩膀。

　　这种情景，要是再不发生点什么，林芷觉得自己的问题清单里要再加一笔，林芷与沈荇是不是结了个假婚？

　　然而，没有。

　　假婚有极大可能成立，沈荇含笑从她的魔爪下退开，“娘子你好好休息，我去睡书房。”

　　.

　　次日，风平浪静。

　　如此平静当然不是林芷忍的功劳，是什么她突然不想知道了。

　　沈荇说最近酷暑难耐，他也不想出去，就在家里陪她抄经——重点词句是“陪”。

　　林芷加入“我想穿越”协会是认真的，她甚至还临过两年碑帖，写得好一笔端楷，抄经这事也难不倒她，更何况有沈荇陪着。

　　还好要抄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全文只有二百六十字，这也是“我想穿越”协会的必修科目，她凝神专注，抄一篇经看两眼沈荇，倒也十分畅意。

　　沈荇自取一卷书在旁陪她，见她把自己当成了阶段任务的奖励，也觉得好笑，趁她又抄完一篇时，突然笑道：“你的青玉簪找回来了吗？”

　　林芷差点没哭出声来，心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我只能跳坑。

　　她知道夏雾不可靠，指责她的话必然也会和别人说，未必沈荇就不知道，因此立即将夏雾单独与她的话，一五一十全都讲给沈荇。

　　最后她又叹道：“夏雾指责我要与沈蓝私奔，此事百口莫辩，也不能谁分说此事。夫君若是疑我不贞，妾只好一死了之。”

　　沈荇的微笑立即变得有点冷淡而疏离的意味，他深深望了林芷一眼，将手中的书撂在案上，起身离开。

　　不发一言的沈荇，反倒让林芷突然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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