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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窝里斗 ...

  •   室内突然静寂无声,落日余晖斜斜洒进来,将林芷的侧影镶上了一圈浅金色,她转眸向沈蒙望了一眼,道:“我随便说说,兄长别当真。”

      她连自称谦词都不会用,当真是目无尊长,沈蒙正想抓住她话中的瑕疵发怒,谁料林芷居然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笑道:“兄长既然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

      她与林椹带着秋霜扬长而去,赵掌柜赶着要送,被沈蒙一把抓住,笑嘻嘻地道:“赵掌柜,我们还是说望仙楼的事吧。”

      赵掌柜无可奈何,见林椹与林芷已经去得远了,只得继续与沈蒙细说眼下的情况,他心神不宁,说着说着甚至没了声音。

      沈蒙满腹疑窦,正想问原因,不想在前头忙的不可开交的沈蓝匆匆闯进来。

      “大哥你怎么也来凑热闹?林娘子呢?”沈蓝来到望仙楼就忙着组织救火,应付官府武侯,此刻一身烟尘,满面委屈,原本是想来找林芷讨个好印象,万想不到居然是沈蒙在此。

      沈蒙是他父亲的姨娘桃花所出,比他还年长七岁,兄弟两个实在说不上亲密,也没有太大的隔阂。沈蒙自幼顽皮,不是读书那块料,十八岁起就跟着家里老掌柜学做生意,如今沈家在江南道所有的田产、山林、庄子都归他管。

      “母亲说,阿荇身体不妙,望仙楼兹事体大,让我来代管几天。”沈蒙与沈蓝之间向来关系微妙,当着外人还是要做出兄友弟恭模样的,“林娘子见为兄在此处,也就放心回去了。”

      沈蓝心中有些发苦,明明出力最多的是他,林芷看见沈蒙居然不作声地回去了,真是令人情以何堪,点头道:“既然这样,弟赶着回祖母的话,也不留了。”

      他心中有事,脚下一阵风似地去了,沈蒙扯着嗓子喊了他几声都当没听见,赵掌柜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林娘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可不像是会善罢干休的。”

      沈蒙之前只是远远望过林芷几眼,从来没有她打过交道,这次无奈接手了望仙楼,还要受林芷威胁,心里不免骂起了沈荇这个小王八蛋。

      .

      沈荇依然沉睡未醒,冬雪从沈老夫人处回来,小脸煞白,似乎是受了惊吓,瞧她平素算是极为机灵的人,宋妈妈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林芷回来面对这一切,心里憋着气,不知冲谁撒,只得向林椹道:“小叔叔陪我去见祖母吧,我想去告状。”

      根本不用太深奥的企业管理知识就能知道,一个大型产业的管理权易手,往往意味着大量的财富管理权更迭。即使这些财富是官中的不能动,也给了管理者足够的获利机会和空间。

      她不是贪财恋权之辈,但是沈荇昏倒,立即就有人接手了他所负责的产业,这可真是令人愤怒。

      沈荇若是因为身体原因,自愿放弃管理权也就算了,沈蒙趁人之危算什么?欺负他年少多病,父亲不在,母亲早亡吗?

      林芷的怒火足够烧破天际,她这么个风大一点都似乎要乘风而去的病美人,突然迸发灿烂而明亮的颜色,当真令人舌挢不下。

      宋妈妈有心要拦,不知为何又停止了要犯颜直谏的意思,秋霜惦记着冬雪的模样,想扑过去抱住林芷的腿让她别去找麻烦,又怕惹得她更怒。

      林椹就是来给林芷撑腰的,早盼着林芷去惹个不大不小的祸事,老夫人一生气再令沈荇写一纸休书,他就正好带林芷回家。

      他心底从来没和旁人商量过的主意就是赶紧毁婚,一时半刻等不着她成为寡妇,也不敢奢求和离,只要能把活生生的林芷带回去就行——若迟了,恐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林芷第一次踏进了沈老夫人所居的院落,与子侄辈所居的内院不同,老夫人这里是正经内堂正房,广庑高轩,富丽堂皇,虽然才入夜,庭院内外也都点上了灯笼,照得院中亮如白昼。

      几个小丫头正在凑在阶下嘁嘁喳喳地悄声说话,见林椹与林芷进来,有人连忙迎过来,有人回身去打帘子,禀报老夫人,“林公子与林娘子过来了。”

      室内静寂无声,冷香袭人,林芷瞧着眼前这场面,生生打了个哆嗦,立即装出柔弱可怜的模样,随林椹见礼后归座。

      原来沈老夫人端坐于堂上,左下首坐的是沈蓝的母亲,林芷该随着沈荇称呼为大娘的尹氏,右下首则是二房何氏,三房钟氏,这二位则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满面嗔怒委屈,见有外男进来,都侧过脸去不愿意说话。

      地下跪着一个年轻男子,身上一件半旧的月白色圆领袍,脊背上都是纵横往来的血印子,正是今早从林椹房中揪出来的沈慕。

      这是沈家的几位大人料理家事,按理不该请林椹进来,只是沈慕死咬着是林椹陷害他,暂时还未发落,既然林椹送上门来,少不得令他们对质一番。

      沈老夫人今年已是知天命之年,仍然思维敏捷,一双老眼澄澈如水,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不紧不慢地与林椹客气了几句,笑道:“我家这孽畜,今日造下一桩孽缘,竟然是在林公子所居的客房里,他口口声声说是林公子陷害他,正巧……。”

      林椹不知沈慕为何还要拖他下水,可是他的人证也多,立即摇头笑道:“今早林某已经交代过缘故,府上沈三郎可以为证,我与眼前这位十郎素未谋面,如何陷害?”

      沈慕自打他进来就狠狠盯着他,颤巍巍地望着林椹,“我有证据,家仆多福就带着证据在院外候着。”

      他挨了几十鞭子也不说有证据,如今见着林椹才说有证据,把个何氏气的倒仰,嘤嘤嘤地又哭起来了。

      .

      沈慕的证据竟然是一张纸条,上好的玉版宣纸,笔迹娟秀工整,写的是:今夜子时,碧云轩。

      他颇有得意之色,道:“这就是我得罪了林公子的证据,林芷约我幽会,其实是林公子下手害了我,塞在他房中。”

      碧云轩是内宅花园里的一处,植有几株绿萼梅花,是沈老夫人年轻时赏梅作画之地,为了取暖之故屋宇设计的颇为狭小,夏天可没有人住,倒是僻静的幽会之所。

      钟氏阴恻恻地望着林芷,问道:“这簪花小楷,似乎是阿荇媳妇的笔迹啊。”

      无辜而弱小的吃瓜群众林芷原本还在好奇沈慕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万想不到矛头居然是对着她的。

      这时候犹豫一点就是要命,昏倒就成了受刺激的直接反应,约等于承认。

      林芷无需酝酿情绪,七分惊讶中混合三分哀怨,又渐转为愤怒,泪珠儿簇簇而落,颤声道:“母亲若是要我去死,只消一句话,不必借旁人之手,攀诬于我。”

      她不解释自已委屈,直接攻击钟氏有意诬陷她,这是以进为退之计。

      何氏与钟氏生了嫌隙,此刻怎么会放过?她立即柔声接上了话,“我都还没瞧见那纸上写的什么,三娘就认出这是林娘子的字迹了?可真是慧眼如炬啊。”

      钟氏今日已经怒了无数次,这次更是火上浇油,怒喝道:“你们看看那“子”字的的竖勾走向是不是特别圆润?那就是林芷的习惯,不信去找找她的笔迹来对比。”

      林芷未穿越之前,也有认真临摹碑帖,只是她贪图速成,并没有认真下过功夫,所以硬笔书法的习惯根深蒂固改不过来,“子”这个字是她写不好的字之一,横不平竖不直勾不好看。

      可是——她从穿越过来得到这个身体开始,没什么写字的机会,只抄了几十篇心经。

      是谁仿出来了这样一张字条?在她未穿越之前的林芷,笔迹习惯也和她一样吗?

      林椹见她眉头微蹙,心有不忍,立即道:“阿芷十岁时写的字也比这个周正,伪作个字条来诬赖她,也太下作了。”

      他十余岁的少年,有意说话没遮拦,在场又没有林家大人,谁也不敢将他怎样。

      连何氏也没作声,倒是钟氏怒极,戟指道:“林家的好女儿,就是勾搭男人夜半……”

      “亲家也别生气,不如见官吧,孰是孰非,想来官府自有决断。”林椹冷笑着拦了她的话头,他手里的扇子还有字,不敢展开,只拿在手中转了个花,“这些沈家轶事,拿出去让湖州百姓品评一番也好。”

      他说的“这些”当然是实指,寄居沈家的孤女衣衫不整从客人的屋子里跑出去,抓到的奸夫是沈家另一房的庶子,还要攀诬说是林家陷害他……这些豪门恩怨,可真是有趣。

      沈慕原本跪在地上不出声,此刻阴恻恻地道:“见官就见官!林芷这种失德败行的妇人,林家这般有意陷害的亲戚,我们沈家也高攀不起。”

      林椹就等这句话,只是他还未发作,沈老夫人反应更快些,将手边的茶盏摔在沈慕面前,“啪”地一声大响,茶水溅得他满襟都是。

      从来没有人见沈老夫人如此大怒,室内立即静寂无声,如同坟墓一般。

      沈老夫人环顾众人,半晌才终于开口,缓缓说道,“沈慕,你要证明林公子陷害你的,就这么一张字条?”

      林芷心中一紧,果然沈慕立即道:“阿荇体弱,林娘子又想要个孩子,我这做兄长的自然要为他分忧,与林娘子幽会也不止一次。昨天她派了一个脸生的小丫头送的这张字条,谁知我如约到了地方,却被人打昏,醒来时便在林公子的屋子里……”

      在场众人皆都倒抽一口凉气,林芷连后槽牙都觉得疼,她还不知道原身之前都做了什么事,真要是与这个沈慕……她生生打了个激灵,绝对不行!

      沈荇那般好看她都还没有上手,怎么可能跟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弄在一起?原主要是真做了这事,可是真恶心透了。

      “把你的话再说一遍。”林芷恶心归恶心,自救还是不能放弃的。她按住了正要发怒的林椹,从他手中抽出折扇,上前两步,望着沈慕轻声道。

      林椹原想上去把沈慕暴揍一顿,不想她竟然要出头,转念一想她要是来个忤逆尊长,领休书直接走也倒不坏,立即收了要上去助拳的意思。

      沈慕气焰正盛,嗤笑道:“你怕别人笑你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又要遮掩阿荇不中用,兄长助你一臂之力,有什么不好?”

      林芷望着他摇了摇头,表情似有悲悯之色,“你刚才说,‘与林娘子幽会也不止一次’时,连“我”也没有加上,因为你心虚。”

      钟氏见她沉静如水,终于不扮柔弱了,正想开口嘲笑两句,谁知一直不说话的尹氏也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

      钟氏这才看见沈老夫人锐利如剑的目光,居然是在看她,心中瑟缩,只想找个地缝钻。

      “我与你!与你!我爱说不说,与你有何相干?”沈慕冷笑道。

      林芷侧首一笑,她生的极美,这一笑仿佛云破月来,在人心尖上轻轻叩了一记,沈慕接下来还要说的污言秽语就说不出了。

      “你书读的不多还是见的读书人少?没发现寻常说话时极少用‘与’字吗?”林芷学着林椹拿折扇在手中转了个花,挑眉笑道,“你太紧张了,因为要说的话,是别人给你写的内容,用了‘与’字。”

      “我不是!我没有!”沈慕被她清澈动人的双眸注视着,突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意,慌乱辩解道。

      “你这件圆领衫已是旧物,腋底开线,袖底磨损,显见是手头紧张,没什么进项。”林芷并不理会他,而是说了一句没要紧的话,“领口这件内衫却是崭新的,用了红线缝制,针角粗细不匀,是你的相好而不是家里针线上的人做的,此人不善女红。”

      “外面的相好定然是指着你过活,你又没什么进项,怎么有闲钱来置办新衣物?且是内衫,说明发了财,还不想给人知道,是有人要你陷害我吗?”林芷轻声问道:“既然与我有私,那么请问我后腰上的红色胎记,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沈慕涨红了脸,半晌才道:“你没有胎记!”

      林椹原本是看戏的心情,此刻听她问出这个话题,而沈慕又选了正确答案,差点吐一口血。

      林芷这傻子,这是逞能砸到了自已的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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