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绕孤城》Riveress

2、爱管不管，爱接不接

　　林青迟不慌不忙，边游山玩水边以仙剑追踪魔气，还顺手除了沿路的几个妖魔鬼怪，精进一下惨不忍睹的修为。
　　走了快半月，这魔气原本还若隐若现，突然就毫无踪迹，再难探查。
　　算了算，他从宁国西面入境，在整个西南西北部绕了一圈，竟毫无所获，再往里就是几座繁华的城市，魔气总不会已经前往隐入王城了吧？
　　他神色一凛，如果魔物已经在王城，那事情可严重了。王城人口众多，易于藏匿，这魔物连仙剑都探查不出来，还不知实力如何，一旦发作，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林青迟不禁头痛。难道要上天界找人帮忙？这也太丢人了吧！
　　丢人归丢人，他还是打起精神，捏了个飞天诀，飞上了三十六重天。

　　“青迟兄，好久不见了啊！”第三十六重天的守门将勉强算是他的熟识，看见他，小跑几步过来，往他背上猛地一拍，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林青迟刚落地，气还没喘足，又被这一掌拍得头晕眼花，眼看这位自来熟的守门将又要将胳膊压在他的肩上，他忙伸出手推开：“别别别！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来吗，你们这三十六重天离人界是不是又变远了啊？飞上来花了我半条老命！”
　　守门将憨厚一笑，耿直地说：“你都在人间修炼上百年了，怎地修为还是如此不堪入目！”
　　林青迟不在意地道：“人间好玩得很，谁有心情好好修炼。老蒋，我看你也该下去精进精进。”
　　那守门将忙摇头：“不必不必，俺再站几十年岗就升官了咧。”又一顿，补充道：“不过最近人间可有趣事与我说道说道？俺好久没见人间的样子了。”
　　林青迟终于顺足了气，站直了说：“没问题，待我办完此事，找个你不当值的日子，跟你好好说说。异象司怎么走？”
　　老蒋道：“过了这道门往右走……”不等他说完，林青迟就挥挥手走了，他又忙说：“今天怕是没人咧，都去参加王母的盛宴了！”

　　异象司。
　　异象司是天界一百零八司之一，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衙门，负责监督三界异象。不过，神界它大多管不起，魔界它也没太大本事窥探过多，因此主营业务一般就是看看有没有怪象在人间作祟，是故坐落在这天界最边缘的第三十六重天。
　　林青迟到达这异象司的门口，果然寂静非常。异象司门口有一块司务榜，经常有司里小仙站在门口派发任务，提供奖励，让仙人们前去解决异常。饶是如此，往常这里也算不上热闹，缘是大事皆会上报天庭，小活儿没多少好处，可谓鸡肋得很。
　　他站在门口的榜单上，细细看了几页，没找到宁国有异常的消息。
　　林青迟径直入内，只见一个小仙在玉石台上打盹。
　　“喂，醒醒了。”林青迟轻轻一跃，坐上玉石桌，敲了敲桌面。
　　小仙这才幽幽转醒，揉了揉眼，见有人如此不懂规矩，气得直瞪眼：“干什么呢！”
　　林青迟不管他，说：“人界有精怪成魔。可有相关消息？”
　　小仙站起身，一声不吭往殿里走，林青迟不在意他的傲慢，也跟着进殿。
　　小仙随意翻了翻几本簿子，道：“未曾听闻，也没有记录。没有此事。”
　　林青迟不敢相信他如此敷衍，抢过簿子，细细查阅了一下，只见确实没有，又把簿子丢回给他。
　　小仙气急：“你！”
　　林青迟站直了身子，礼貌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又说：“此魔气连我的仙剑都难寻，可见非同小可，仙者可否发布一个异象司务，寻有能之仙者跟我一起去办？”
　　这小仙瞥他一眼，又稍稍思索了一下，转身拿了纸笔，边写边说：“我且帮你发一个，不过我可不保证有人会去哦。”写毕，拿双指在眉间一点，取灵力赋于纸上，纸张飘起，往外飞去，稳稳地落在司务榜上。
　　林青迟忙去司务榜看，只见纸上规规整整地写着他方才叙述的来龙去脉，并表明了是有人招募，未经核实。看到最后，他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这份司务的奖励居然是：大力丸三个！
　　三个大力丸！
　　“呸，真小气！还不如不给。”林青迟鄙视了一下异象司的抠门。不爽归不爽，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在“招募人”一处写下了“林青迟”三个字。

　　如此一来，便只能先下界，祈祷有缺大力丸的仙者前来助阵了。

　　他走之后不久，一个青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走入异象司。
　　“司命星君。”异象小仙恭敬地作揖。
　　闻平野难得来异象司一次，他司命殿的事务与异象司有一些联系，因此例行会过来看看。
　　他问：“前面那是何方仙家，好像不曾见过。”
　　小仙答道：“应该是一位低阶散仙，司命不识也是正常。”又多嘴一句：“他非说人间有精怪化魔，然并无实证，我便帮他发布了一份司务。”
　　“嗯。”闻平野低头查簿，一目十行，不多久就合上了簿子，说：“既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司命慢走。”小仙便又恭敬地一揖。

　　林青迟这边回到宁国，想着最近已经在深山老林待了太久，是时候出来过几天好日子，便直接落到了王城奉京。一落地，便见各处张灯结彩，街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大宁建国已经近三百年，目前正是国力鼎盛之时，又因崇尚武力，连年征战，铁骑踏遍的土地无数，故享万国朝拜。
　　这一点林青迟也有耳闻。大宁尚武，又海纳百川，不甚避讳民族之别，是故街道两旁什么奇形怪状的花灯都有，还随处可见许多深眶高鼻的外邦人。

　　林青迟想，异象司怕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求助一下地头蛇。
　　他走到街角巷口，取下佩剑，手握着剑鞘，在地上轻轻敲打了三下。

　　嗯？没反应。
　　他撇了撇嘴，拔出剑，对着地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召唤术。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噗通”一下出现了。还是摔出来的。

　　糟糕，下手太重了。

　　“哎呦！做什么孽啊这是，好好的上元佳节……”被强行召唤出来的土地仙一脸哭丧，连连抱怨。
　　林青迟定睛一看，不好，这土地仙一身盛装，金装混着红纹，活像一条鲤鱼。
　　还真是打扰了人家过节。
　　他忙赔笑，上去搀扶：“抱歉抱歉，不知今日过节，多有叨扰。”
　　土地仙吹胡子瞪眼，问：“何事如此着急？”
　　林青迟也知道大好日子请人家办差总是不妥，本想日后再议，但既然已经打扰了，总不能叫人家再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说：“土地仙上，我追查异象到此处，断了线索。您可知附近有什么仙者神官，对这地界比较熟悉，神力又尚可，可以帮我一忙？”
　　土地仙道：“嗨呀！刚好有一位仙者，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巧了不是，我刚刚正从他那边过来呢。”土地仙伸出手心给他看，接着说：“你看，这是我从他那儿刚捡的银子呢！”
　　“银子？？捡的？？”
　　“正是，我们现在快快前去，说不定还能捡一些呢！”

　　林青迟还愣着，土地仙二话不说抓起他的胳膊，亲热地带他穿越人群，边走边说：“我看仙人兄弟你初来乍到，肯定还没来得及吃我们奉京的松鼠鳜鱼和翡翠藕羹，还有那胡人带来的手抓羊肉，配一张饼，啧啧啧……刚好那位仙者就在我们奉京最好的奉仙楼撒银子，我们捡了银子就能进去吃，方便得很！”
　　“等等！”林青迟努力打散脑海里接连出现的佳肴，问：“这位仙者是何来历，为何如此富有？”
　　一般神力稍微过得去的神仙，都不需要吃喝，高阶的仙者更是不屑俗物，何况是人界的钱财。常人想弄点银子，也不通其道。难道是他远离天界太久，不知现在的神仙都这么接地气了？
　　土地仙挥手拨开迎面而来的几缕灯穗，头也不回地说：“仙者可知，百年前宁国完全不是如此气象？”
　　林青迟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扯到百年前了？不好的预感突然出现。他道：“愿闻其详。”
　　土地仙说：“从前这宁国并没有如此国力，而且尚文，鄙武。如此一来，国库倒是丰盈，可武力薄弱，果然引来周边几个国家眼馋。上赶着打了几年仗，险遭灭国。好在啊，宁国当时出了个有出息的太子，带兵如有神，硬是把仗打赢了。更绝的是，他还顺便飞升了！这位太子的名讳是——”
　　“谢孤城……”林青迟道。

　　不用他说，林青迟也知道前方就是奉仙楼了。
　　一个月白色的人影懒懒地倚在二楼栏杆上，束发银冠，宽袍广袖。他身后是当空之月，周身是凛冽之气。不着华服而贵，不染尘气而凛。只见他一手握着一只酒杯，一饮而尽，食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另一只手突然举出栏外，随意地洒下一把银钱，引得楼下的人纷纷哄抢。

　　“怎么样，这宁国的太子殿下是不是风华绝代？”土地仙站在林青迟身侧，眯着眼捋着胡子说：“百年前举国上下都是风流文人，皇族更是风度翩翩，徒惹芳心无数。”
　　林青迟已经呆在原地，喃喃道：“他怎么会在此……”
　　土地仙道：“太子飞升后杳无音信，前几年又突然出现，不过人间已过百年，还有谁会记得他？也不知他为何好好的神仙不做，要来下界沾染这许多人气。”他叹一口气，又说：“太子每逢佳节就寻一处热闹地方喝酒，喝多了就开始撒钱。这神仙比神仙气死人，仙者你的衣服破了都得自己补呢，人家倒好……”

　　林青迟已经听不进这土地仙的碎碎念，看着围栏上仙姿无双的身影，鬼使神差地打了一个响指，催动全身神力，瞬间降起漫天花雨。

　　一时间，月色，影影绰绰的灯光，铺天盖地的火红花瓣，喧嚣的人声，交织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刻，谢孤城微一侧脸，眯起细长但不甚清明的双眼，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