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空有》毛笔小旧

70、第六十九章 神使契约（一）

　　欲念架着有疾回到了平穹城，一路无话。
　　等到空有将客栈的房门推开，房内就传来云生酒壶的嚷嚷声：“你们可终于回来了，我这酒壶里的缚神链刚跑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风驰电掣的，别提多唬人了。”
　　“诶？欲念上神这身上架着的是谁，怎么如此眼熟？”

　　欲念没做回应，只架着有疾径直往这天字号房内最大的木床边去，将浑身是血的有疾放倒在床上。也不怪云生没认出半神来，这会儿他虚弱的样子，和平常太不相同了。

　　空有见着云生便来了劲，抿嘴笑着给云生介绍：“这就是半神有疾，以后就是小神的使者了。”

　　云生闻言半惊半喜，立即追问空有此事的来龙去脉。空有将生死谷所遇之事囫囵说了一通，云生消化了半天，问她：“你是说这有疾大人，被你趁火打劫，要与你签订神使契约？”

　　空有瞥了一眼镂空屏风后的有疾，脸上笑意依旧：“正是。”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着以后可以如何使唤那个奇怪的半神，兴致正高，欲念从屏风旁出来了，也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嘴里说道：“我去乘黄丘陵给他找疗伤的药，你们记得叮嘱店小二给他换身衣服，洗洗血污。”

　　空有点头如蒜捣，欲念这才抬眼看了看她，眸中由冷漠转为温和，向她走近了几步。
　　“我明日才会回来，你没了金骨符，行事要更小心，我把玄铁红伞留给你，你若是耐不住寂寞出门玩，切记要带着它。”
　　欲念俯身的时候，发丝从肩头滑落，在空有面前荡了荡，欲念没有理会，又把玄铁红伞拿出来交给空有。

　　空有盯着欲念的发丝，也不敢去接那伞。

　　“嗯？”

　　她回过神来，看着玄铁红伞吸了吸鼻子，“这家伙着实可怖，你还是带走吧。”

　　“你怕他？”

　　原来欲念一直都没意识到玄铁红伞中的上古恶兽气场有多吓人，空有经常偶然一瞥便浑身一个激灵。
　　但她却嘴硬地说道：“怎么会，你非得我拿着，那我就拿着吧。”

　　空有眼神躲闪，欲念的眼睛却在空有的脸上搜寻着答案。
　　“罢了，我听到楼下有人讨论说今日平穹城中搭了戏台，你要是出去便往那热闹的地方去，有什么不对劲的就用神兽契约召我回来。”
　　说着欲念收回了玄铁红伞，心想空有带着这东西在平穹城中行走怕是会更惹眼。

　　空有却松了口气，没心没肺地说道：“大白狐你多虑了，这平穹城人来人往没个停歇的，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不会惹事的。”

　　欲念的眼神依旧落在她脸上，从说话的嘴唇到闪烁不定的眼睛。看了又看，游走不定。
　　他这次回乘黄丘陵，其实并非简单地取药。在生死谷中，他得知了空有和有疾是相生神的事情，心下已经有了许多顾忌，即使空有灵机一动收了有疾做神使，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相生神是命中注定要相斗的。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未知动乱，他要回乘黄丘陵去通知自己的哥哥，还要去一趟至清岛和预神商定应对之策，最后去一趟巨西平原通知幻神和戾神夫妇……

　　还是云生打断了他流转的目光，云生扬声说：“上神放宽心，空有这里还有我呢。”
　　云生知道自己的大师兄边涧对空有有意，最近又察觉到欲念和空有朝夕相处间似乎不知不觉生出了些情愫的味道，就不得不帮着边涧师兄敲打敲打这二人。

　　欲念眼神微动，总算把目光移开：“那就有劳酒仙了。”
　　言闭人便消失不见了。

　　空有被大白狐盯着这半晌，心下其实有些慌乱。见他走了，这才拍拍自己的胸脯，嘴里喃喃道：“他那把玄铁红伞着实吓人，本神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师兄你且等着，我去叫个人来给我新收的神使洗一洗，打扮打扮。”
　　她又抬手把窝在房檐一角的小黑招了过来，从袖中取出一吊钱，原是她在洛灵船上给人算命诓来的。
　　“小黑，你也长大了，你拿这吊钱去给那半神买件衣服来，可好？”

　　小黑雀的脑袋左转转右转转，末了叽叽喳喳地点了头，衔起了钱币就往窗外飞。

　　空有叮嘱道：“最好买浅色的！”

　　云生打了个呵欠，挖苦她：“依我对小黑的观察，它定然买不回衣服。”

　　“我只熟悉道袍的变化，半神这会儿又不能自己变出衣服，小黑若是买不回来，我也只能自己去跑一趟。”

　　“我打赌，这小黑绝对会叼着钱币原样回来。话说为什么要买浅色的，不怕又被血给染了吗？”

　　“那样才知道伤势有多重，而且，”空有探头看看躺在里间的有疾，“你看看他，如果穿点浅色衣服会不会没那么沉闷？”

　　云生拖着声音哦了一声。

　　“我去叫人。”空有没多废话，出了房门。

　　很快她便从雀精老板娘那儿找来一个小二，那小二一看是疾风的客人受了伤，立马说给安排药浴。于是他们住的房间人来人往，配药的、送热水的、换衣服的，三两下便把半神放进了大药桶里。
　　整个房间顿时药香四溢，空有从屏风探头往里面看，只见着水雾缭绕中半神的肩膀和脑袋露在了药桶外面。仔细看看，那厚厚的肩膀上还留着旧伤。

　　空有叹了口气，转身说道：“看来这半神过的也不比我好多少。”

　　云生揶揄道：“得了吧师妹，你身为一位新神，混成如今这样，已经是千古惨剧了。”

　　空有来了气，“师兄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刚进至清岛时，你便用《芒印》诓我去给黑凤绵华解除封印，如今《芒印》呢？”

　　云生不言语，却听到他们的房门被扣响。
　　空有想都没想，起身要去开门，却被云生提醒说：“师妹且慢，咱们在这客栈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没准是疾风过来了。”

　　空有想想也是，这个客栈的人对疾风似乎格外敬畏，没准已经告知疾风她的客人里有人受伤了。

　　云生出主意说：“若是疾风来了，你便说受伤的是欲念上神。”

　　“为何？”

　　“哎呀！你不是要那有疾做你的神使吗？疾风是有疾的手下，万一还没签好神使契约，有疾就被人给带走了呢？”

　　“有道理！”
　　空有咳了咳，这才把房门拉开。

　　只见外面站着的人并非疾风，而是一个矮胖的小贩，手中握着一个插满了冰糖葫芦的草把。那草把顶端站着一只肥圆的小鸟，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衔着吊钱出去办事的小黑。

　　“请问客官可是这小黑雀的主人？”矮胖的小贩客气又熟稔地问道。

　　空有点点头。

　　“那就对啦！”小贩将手中插满了冰糖葫芦的草把连同小黑推到了空有手上。
　　“这些啊，都是你的小黑雀买的。”

　　空有还没来得及解释，那小贩便掂量着一串钱币，踩着欢喜的小碎步走人了。

　　“……小黑！”空有一把关上房门气鼓鼓地问，“我不是让你去买衣服吗？你没买到就算了，你还自作主张！”

　　“虽然师妹你高估了小黑，但我却低估了它，也算是平衡了。”云生适时地打击空有。

　　小黑则一脸无辜，冰糖葫芦当然比衣服来得诱人。

　　空有只能干瞪了一眼云生这个话唠酒壶，从那草把上拔出一串冰糖葫芦，恶狠狠地咬了一个。
　　“没办法了，还是我们自己去外面找衣服吧。”

　　云生恹恹道：“我们唯一一吊钱已经被小黑败光了，哪来买衣服的钱呢？”

　　“你不是酒仙么？寻常美酒你随手便可变得，换一件衣服应该不难吧。”

　　“让我用好酒换件衣服，还不如让我用灵力给他变一件呢。”

　　“这些都不重要，咱们呢，先去看看戏，大白狐说这城内新搭了戏台。”空有说话间已经咬上了第三颗冰糖葫芦。

　　云生终于来了精神，“此话倒是不错，咱们俩在这里陪着那半神泡药浴也是有够无聊的，不如出去好好看看这洛河第一城。”
　　说着那酒壶便飘到了空有肩头。

　　空有又从草把上拔了一根冰糖葫芦，一手拿着一个。正埋头啄食的小黑还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明明自己吃得最多，还骂它小黑办不好事情。

　　这一身小道仙打扮，两手擒着冰糖葫芦，肩上立着一个白玉酒壶，空有看起来倒像是初次化作道仙的不成熟的小精怪。身边又没有那欲念兽在侧，出门便少了一些目光追随，来去轻松多了。

　　出了客栈，她便往人堆里去，哪儿人多便往哪儿跑，没多久便反复听到有人在谈论佩乐仙子和半神有疾的婚事。

　　“听说啊，那有疾大人生的俊美，却不好女色，怕是真的有什么隐疾，已经逃婚了。”

　　“你可别瞎说，这要是被洛府的人听到，你就要被修理了！”

　　空有啃着糖葫芦狐疑地看着那一对议论的精怪，心里打的是另一番算盘：
　　若是有疾信守承诺，病好后便和她签订神使契约，然后有疾又要和佩乐仙子成婚，那她空有岂不是辈分上高了佩乐整整一大截。到时候看那谨遵理法的大小姐还有什么理由祸害自己！

　　云生明察，发现空有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容，提醒道：“别以为师兄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我看那半神是不会屈居洛府的，更别提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