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兔子》白桔络

5、追忆（1）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那一年高一，军训教官嘹亮的声音，响彻一片军绿色的海洋。

　　许特依然记得，高中军训的第一个傍晚，从操场出来经过宿舍区时，透过栏杆第一眼看到秦忆梵时的诧异与惊喜。若不是那一瞥，许特以为那个小女生可能永远只能停留在过去的回忆中。

　　采风的摄影师一早准备好相机，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留下军训的风采。第一天的军训刚结束，同学们拖着疲惫又兴奋的步子，挥洒着汗水走出操场。摄影师就是在那条梧桐道上，随手拦下了秦忆梵和高小迪等人。

　　在人群中，经验老道的摄影大叔一眼就捕捉到了秦忆梵难得的纯真的眸子，和天真又不失激情的笑脸。

　　经过几天的踩点，摄影大叔早就相中宿舍楼下的银杏林。许特和柳树人默默跟在摄影大叔和“模特”们的身后，只等摄影师摆好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两人突然调皮地闯入了镜框、站在“模特”们的身后一排挤眉弄眼。甚至，许特调皮地在秦忆梵脑袋上悄悄用手比了两只“兔耳朵”，秦忆梵也毫无察觉。

　　“很好，很不错。我们再来一张。”摄影大叔看着后面调皮的柳树人和许特一眼，然后继续将眼睛瞄向取景器，畅然一笑。

　　摄影大叔太能理解小年轻们的嬉笑打闹，只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方能明白青春年少的可贵。摄影大叔并没有拆穿柳树人和许特的恶作剧，倒是喜见活力满满的新模特加入到自己的作品当中。

　　只是，摄影大叔还没有拍尽兴，许特和柳树人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奸计得逞一样、潇洒地奔跑在梧桐道上，只留下爽朗的笑声，引得路上的同学们纷纷回头。

　　这是许特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秦忆梵！梧桐道上，许特悄悄再次瞥向银杏树下的那张小圆脸，连同身旁的柳树人都未察觉的小动作。那张笑盈盈的面庞，既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就这样，许特偷偷跑进了这张照片，跑进了秦忆梵的少女时代。

　　其实，许特也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他没有想过多年之后，这张照片会将他和秦忆梵再次紧紧连在一起。有时候，许特不得不承认缘分真是个其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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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中学，作为临江市唯一的省重点高中，秦忆梵早早领略了其涵养和大气。

　　在升学率一路遥遥领先的情况下，不仅各种体艺课照上无误，平时学习之余还有球类、写作、科技制作、校园十大歌手等形式各异的大赛。

　　活动多了，人群中总会有几个平时不显眼的同学，一鸣惊人。原来，有个学霸自己在家建了简易化学实验室；原来，那个斯文男生跳起舞来如此大胆狂野；原来，隔壁班的班花不仅舞跳得好、建模也是一把好手……

　　而那时的许特，总是人群中最特别的那一个。明明可以靠考试成绩一傲群雄，却偏偏足球踢得那么好；明明单眼皮、小眼睛的长相并不出众，却总是招得众多女生围着打转。

　　当然，这些关于许特的种种光辉事迹，也是秦忆梵以后才知道的。

　　虽然秦忆梵对这所省重点高中的人性化早有耳闻，但是没想到这福利，会早早延伸到军训。

　　经过一天的艰苦训练，学校将晚自习宝贵的时间留给同学们放松身心，美其名曰“思想教育”。这天晚上也不例外，在教室配置的电视机前，大家对着电影，热闹非凡。

　　教室里成了声音的海洋，让秦忆梵有些不适应。不过对于集体放飞自我的绝好机会，大家怎会轻易放过。同学们纷纷提前准备好零食、扑克牌等项目，只等银屏亮起。

　　秦忆梵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派、很有特点地自成一派——捉虫子。走廊外面是一排香樟树，格外招引各种虫子。在秦忆梵的世界里，虫子带给她的乐趣似乎远远大于爱情电影。秦忆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完全忽视了周围闹哄哄的存在，当然也忽视了教室中间，一直注视她的那个男生。

　　看来也有人和秦忆梵一样，不被周围的新同学和电影所吸引，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关注着与众不同的事物。

　　秦忆梵无意间一撇头，迎上了男生的视线。

　　最先闯进秦忆梵视野的是他的眼睛，虽然是不大的单眼皮，却十分有神。与这双眼睛对视，倒是秦忆梵自己怯了几分。

　　再细看，长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理着一头平头显得干净清爽；再配上脸上自信、随和的神情，整张脸便耐看了许多。

　　秦忆梵发现那双眼睛时，那双眼睛并没有匆匆逃离，而是一直落在秦忆梵的身上，嘴巴却和自己的男同桌有说有笑。

　　那双眼睛的主人对身边的男同桌耳语几句后，身边的男同桌也扭头看了一眼秦忆梵，然后将头扭回去，了然一笑，继续和那双眼睛的主人说笑。

　　那时的秦忆梵，并不知道有些秘密其实早已经在许特的心头埋下。

　　难道我们之前认识？是我又犯了脸盲的毛病吗？

　　仔细看了几秒，秦忆梵发现这个男生也算帅气，那张脸、那双眼，似曾相识，却在脑海里怎么也搜寻不到相关的记忆痕迹。

　　秦忆梵果断对此人贴上了“陌生人”的标签，不再理会。

　　记忆中，那应该是秦忆梵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至少是目前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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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的尾巴，还留在这座江城里迟迟不肯离去，总是有些燥热。军训中场休息的时候，同学们总是抢着第一时间涌向体育馆的小卖部，急需一瓶冰水浇透周身的汗气。

　　秦忆梵不喜欢人多推挤，总是在人潮散去束的时候，才拉着高小迪慢悠悠地过去。

　　高小迪作为秦忆梵的初中同学，其实秦忆梵对她的印象一直没有太好。但是苦于刚进入新的学校，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目前尚可亲近的，貌似也只有高小迪。

　　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小卖部门口也冷清下来，只有三两个男生倚在柜面上，懒散地往嘴里灌着汽水。秦忆梵并没有多看、就朝着里面走去。倒是高小迪突然热情地朝着那边的男生打招呼。

　　秦忆梵顺着高小迪的方向看过去，是那天教室中央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文弱书生。

　　那双眼睛看见两个女生走进来，只是瞟了秦忆梵一眼，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凝视，倚在柜面上，反倒有一种洒脱不羁的感觉。

　　他们热情地回应高小迪。秦忆梵和他们并不熟识，也羞于假装热情，于是只好安静地待在高小迪身边，等她“应酬”。

　　那个有过一眼之缘的男生，顺手从身后的冰柜里掏出一罐可乐递给高小迪，大方请客。高小迪自然是笑开了花，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秦忆梵知道这是高小迪的内心独白。

　　况且在那样的年代，一个高中生能经常喝可乐已经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更别说还有闲钱摆阔请客。看来是游手好闲的有钱公子哥无疑了。

　　太高调了，和自己低调做人的气场完全不合，秦忆梵是这样想的。

　　她正在脑子里给眼前这个男生下定义时，那个男生也递给她一罐冰镇可乐，脸上似乎也没有太多的热情、只是试探地问：“同学，你也来一罐？”

　　秦忆梵是明白的，这可能是沾了高小迪的光。不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会如此阔绰。她拘谨地摆手，拒绝对方的客套：“谢谢！我不喝可乐。”

　　“我们都是高一五班的，自家人，不用客气。”许特自来熟地将可乐硬塞进秦忆梵的手里，却招来秦忆梵更为强烈的拒绝。这样的行为，让秦忆梵有些尴尬。她其实并不擅长拒绝别人，原本被太阳晒红的脸这下更红了。

　　倒是后面又进来的女生冲着他撒了撒娇：“许特，你怎么不请我啊？”

　　他叫许特？哪个“许”？哪个“特”？

　　其实也没什么理由非要知道这位同学的名字。因为可能在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交流，毕竟秦忆梵并没有这样的意愿和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有太多的交集，她一直默守的准则是井水不犯河水。

　　那些整天坐在后排看小说、衣服总是汗臭熏天、没事还喜欢对着走廊路过的女生吹口哨的男生，秦忆梵从来都和他们有着明确的楚河汉界，不曾越界。她觉得，许特也不会例外。

　　“谁说不请你了！都有，都有！”许特只好笑嘻嘻地将手中尴尬的那瓶可乐转手送给了后面的女生。

　　许特和那女生寒暄嬉笑间，秦忆梵便偷偷拉着高小迪出了小卖部，跟防贼一样，唯恐许特会发现。

　　高小迪原本有意再逗留一会儿，和新生再联络联络感情。就这么被秦忆梵拉了出了，高小迪有些扫兴：“还早着呢！干嘛不多歇会儿？”

　　“走吧！”秦忆梵继续拉着她的胳膊急速往前走，嘴里又继续嘀咕着：“你又不认识人家！”

　　被质疑自己的交友能力，是高小迪觉不能容忍的。秦忆梵的话无意中激起高小迪的些许怒意，她大声嚷嚷、想要证明自己：“拜托，谁不认识许特啊！全年级估计也就你不认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