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兔子》白桔络

16、追忆（12）

　　“雅兰，谢谢你的辞典。”秦忆梵单手摇晃地举起一本接近几斤重的辞典，递给身后的陈雅兰。

　　她不愧是省重点中学学霸中的战斗机，连这种冷门级的古文辞典也会备在手上。每到文言文翻译题，秦忆梵和张思琪总会窃喜自己能够进水楼台先得月、向她借得这一本全班唯一的法宝。

　　“嗯，你自己插进书立里吧。”陈雅兰没有抬头、只是沉迷于笔下的那道数学题。

　　“哇~陈雅兰，你这里的资料好齐全啊！不愧是学霸，这么厚的辞典，大家都嫌占地方。”

　　秦忆梵扬了扬手中的辞典，推开陈雅兰桌角的书立，正打算将辞典插进去时，看到原先被书覆盖的桌面，露出半只用彩色铅笔画的乌龟来。

　　秦忆梵偷笑着在心中打趣道：平时正经的女干部，竟然也有这种小乐趣。

　　她顺手推开旁边的书，让整只乌龟露出来，却发现龟壳上写着“许特”两个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陈雅兰：“你这只小乌龟好搞笑啊！什么意思啊？”

　　陈雅兰本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才用书盖着，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是疏忽了。听到秦忆梵的发问先是紧张的一愣，接着立刻恢复平静：“没什么意思。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你是在骂许特是缩头乌龟吗？”

　　“这只乌龟哪有缩头，我画工有那么差吗！”陈雅兰不痛不痒地调侃起来，想把话题往别处引。

　　秦忆梵看着眼前这只可爱的彩色乌龟，突然想象出许特作为一只大乌龟的样子，不禁忍不住再次偷笑起来。“陈雅兰，你干嘛老是针对许特呀！”

　　“就是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陈雅兰做出嫌弃地表情，立刻补充道：“不过，就算我讨厌他，也轮不到我来骂他，跟我也没关系。”

　　“你现在即使不是班长，也是班委中的一份子，他现在是‘一介平民’，你当然有资格管他啦！”秦忆梵没心没肺的开玩笑。

　　陈雅兰确是一脸无奈：“他女朋友那么多，哪轮得到我管他啊！”

　　“哎呀，你不要信那些谣言啦！他没有女朋友的。”秦忆梵觉得，可能陈雅兰擅长的领域是学习，对于感情和八卦，也许并不在行。而作为邻座，自己有义务帮陈雅兰辨别是非、进行八卦扫盲；作为许特的挚友，自己有责任帮其澄清事实、维护形象。

　　“他说他没有你就相信啊？”陈雅兰撇了撇嘴角，不屑道。

　　“我信啊！”

　　陈雅兰受不了秦忆梵的单纯无辜，决定反驳到底：“你了解他吗？我和许特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面长大，小学、初中都是同校邻班。他是什么德性，难道我不清楚吗！”

　　陈雅兰太过清楚许特的每一步成长史，虽然许特从未注意过身边的这位优秀女孩。

　　即使她努力考出好成绩、让自己的名次尽量和许特挨得近一些；努力做老师的好帮手、财政大院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可是许特似乎以前就是不认识她。陈雅兰有时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

　　秦忆梵哑口无言。与其说是陈雅兰反驳，不如说是在向秦忆梵示威、宣誓主权。秦忆梵感受到了陈雅兰说不清道不明的攻击力，觉得今天的陈雅兰突然有些陌生。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叫他许队长？”陈雅兰接着问。

　　“因为他初中是校足球队的队长？”秦忆梵一直欣赏许特足球踢得不错，想来应该是这个原因。不过，这样的回答遭到了陈雅兰的完全否定。

　　“错！因为他谈过的女朋友都能组成一支足球队了，所以大家才这样调侃他！”

　　陈雅兰直直地看着秦忆梵继续说：“他还在摇篮里的时候，就知道对着美女笑、看着男生就皱眉头。他天性就是这样，跟哪个女生都喜欢搞暧昧。隔壁二中就有个比我们大一届的学姐，为了和他同班留了一级，据说现在还有联系呢，杨昕的事情我就不用我多说了，跟郑笑笑的表妹谢紫妍，就更是纠缠不清了！”

　　秦忆梵听着陈雅兰对的许特的情史如数家珍。两个月前，彼此的人生中都不曾有过对方的存在；两个月后的今天，自己又对许特了解多少呢？

　　秦忆梵突然想到那封落款为“妍”的信纸。起初读着感觉两人关系十分亲密，妍似乎更有几分刺激许特的意思，像极了闹别扭的小情侣。

　　许特解释过，秦忆梵相信。现在陈雅兰再次提起，秦忆梵的疑虑像发了芽似的、再次冒了出来，经过曾经的践踏后，更有力量。

　　难道自己也只是许特暧昧的对象之一吗？难道许特对自己的体贴和亲近，也只是许特的日常习惯而已？

　　“我不觉得许特是你说的那种随便、滥情的人。反正我相信许特！”秦忆梵固执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对面的陈雅兰听，还是说给内心深处的自己听。

　　“得了吧！我看你也是着了他的魔吧！他有什么好的呀？”陈雅兰满是意味地冲着秦忆梵笑了笑。

　　“我觉得你好像很喜欢针对许特。”秦忆梵说完便转过身来开始写作业了。她手里握着笔，却写不出一个字。正在神游时，被旁边的一个响指打断。

　　张思琪刚坐下，便凑近同桌：“忆梵，等下吃完晚饭一起去图书馆借书怎么样？”

　　秦忆梵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无心其他事情：“你就少看点小说吧！都快期中考试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武侠小说也是文学的一种，你不要心存偏见。再说了，你不正好要去借《商务英语》嘛！去吧，去吧！”张思琪撒娇地向同桌挑了下眉。

　　“哎呀！不要烦我，我忙着呢！”

　　张思琪瞟了眼她笔下的稿纸，诧异道：“我靠！你就忙着在纸上画圈圈啊！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

　　秦忆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草稿纸上画了满纸的螺旋圈：“你小点儿声！都在写作业呢。”转瞬也觉得自己确实是鬼迷了心窍，便决定放松一下自己。她拉着张思琪的胳膊催促：“走，走，走！”

　　张思琪这才喜上眉梢：“这才乖嘛！”肉麻得秦忆梵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两人手挽着手进图书馆侧厅的时候，看到柳树人坐在门边的阅览座位上、两只眼睛透过圆圆的眼镜框、鬼鬼祟祟朝里张望，桌面摊开着最爱的《意林》杂志，也吸引不了此刻柳树人的眼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刚进门的秦忆梵和张思琪。

　　秦忆梵默契地接过张思琪手中的作业本和水杯，任凭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柳树人旁边，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柳树人的肩背上。看到柳树人吓得眼眶差点掉下来，两人强忍着声音、捂嘴笑弯了腰。

　　张思琪一向喜欢调戏柳树人、不羁地倚坐在柳树人的桌子上，偷偷地弹了弹柳树人的眼镜：“躲在这里看美女呢？”

　　柳树人抗拒地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干什么呢！你们两，不知道这儿是图书馆，吵吵闹闹的。”

　　秦忆梵也过来凑热闹调侃道：“柳树人，看美女呢？泡图书馆的美女都有文艺气质，多看看！”

　　张思琪用胳膊推了下柳树人、并抛了个媚眼给对方、自豪道：“比如我，就经常泡图书馆！”

　　柳树人推回张思琪：“就你还文艺气质，我看是母夜叉呢！”

　　“我就是母夜叉，怎么啦！”趁柳树人毫无防备，张思琪胜利地给他来了一记弹脑门儿。两人推搡间，张思琪无意中瞥见旁边的书架尽头，是许特和陈雅兰两人。

　　陈雅兰双手捧着一本书，背对着这边正在打闹的三人；许特背靠着一边的书架，一手拿着书垂在一旁，另一只手在陈雅兰的书上指指划划，两人小声地交流着意见，时而相视一笑。偶有人从狭窄的书架前通过，陈雅兰急忙腾出通行的空间，往许特身旁贴得更近。

　　张思琪仿佛猜到了什么，试探旁边紧张的柳树人：“哦——你是过来看美女班委的呀？”

　　“你瞎说什么呀！我是过来借杂志的。”柳树人急忙把面前的杂志推了推、向张思琪展示。

　　“得了吧！就这一页目录你就没翻过，骗鬼呀！”张思琪坏笑用手指着敲了敲目录页。

　　柳树人也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索性翻了几页杂志，看起书来，不再狡辩。

　　秦忆梵也闻声望过去，看着两人的身影镶嵌在书立之间，再衬着不远处落地窗外的晚霞，这画面除了唯美二字，找不到更好的词语可以形容。

　　秦忆梵不明白，明明陈雅兰平时一直看许特不顺眼，为什么私下里两个人却这么亲密。难道所谓的看不顺眼，反而才是“自己人”的亲密体现？

　　秦忆梵突然有种把别人的客套话信以为真的感觉，瞬间有点狼狈。不顾旁边正在相互打闹的两人，急冲冲说了句“我先走了”，便夺路小跑出了阅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