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兔子》白桔络

14、追忆（10）

　　在育林湖畔草地上，柳树人终于松开了陈雅兰的胳膊。陈雅兰无法理解柳树人发疯一样的行为，转头就走。

　　柳树人再次拉住了陈雅兰的胳膊。陈雅兰终于奋力甩开了柳树人的手臂：“你发什么神经？我要去吃饭！”

　　柳树人不再去拉陈雅兰，只是对着陈雅兰的背影喊了一句：“是你传出去的消息吗，班长？”

　　陈雅兰停住了脚步。对于柳树人毫无征兆地质问，她不回答，只是用脚胡乱地踢着湖畔草地上的碎石子。湖面的晚风将她的秀发胡乱地扬起，怎么也摁不住，这让她有些莫名的烦躁。

　　“你为什么要诬陷秦忆梵。都跟你说了不是她做的。”柳树人一脸不解。他此时有点看不透自己一直默默敬仰、爱慕的女生。

　　陈雅兰又踢了一颗碎石子，终于开口辩驳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只是讲了一个事实，难道不是只有秦忆梵能有机会拿到许特的信纸吗？”

　　“你明知道高小迪是个爱胡说八道的大嘴巴，那你还告诉她只有秦忆梵能拿到许特的信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柳树人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问我是怎么想的？那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偏袒秦忆梵？为什么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你们都要这么和我针锋相对？就因为她看起来柔弱、温柔可人吗？”

　　陈雅兰内心仿佛有一团烧炼已久的火，不是吐出来伤了别人，就是憋在心里伤了自己。

　　柳树人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脾气，立刻软下来语气，想要平息陈雅兰的情绪：“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我不是因为可怜秦忆梵，才处处维护她，而是相信她的为人。再说了，我们都没有证据——”

　　陈雅兰大声打断了柳树人的话，有点不甘。“没有证据还那么笃定她是无辜的？我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是猜测是她，并没有说一定是她！你这不是偏袒是什么？”

　　柳树人明白自己的解释越描越黑、陈雅兰越来越气愤。更让柳树人无法接受的是，陈雅兰竟然会误会自己和秦忆梵之间。

　　对于逐渐失控的局面，柳树人只好转身对育林湖长叹一声，让自己冷静片刻。

　　环顾四周确保湖畔草地再无第三人，柳树人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班长，我心里的人是你。我一直揪着你不放，是因为我不想你卷进这件事情，最后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不希望你陷进去！班长，从开学的第一次班会，我就喜欢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你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以往镇定的陈雅兰顿时惊慌失措、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你别乱说！”说完红着脸跑开了。

　　刚跑到小路口，陈雅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命令柳树人：“今天的话，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说，你知道的！”然后继续低着头，一路朝着教室小跑而去。

　　见陈雅兰经过湖畔小道的出口时，蹲在路旁灌木篱笆后面的高小迪，赶紧往篱笆深处缩了缩身子，唯恐陈雅兰会发现自己。

　　本是无聊湖边散步，没想到却有收获了一桩大新闻。对此，高小迪好好的暗喜一把。

　　班上的流言向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阵势。没过多久，陈雅兰就成了大家的绯闻中心。

　　“听说杨昕的事情和班长有关？”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听。

　　“说不定是班长策划的一箭双雕之计，打压自己的竞争对手。你看她和许特、杨昕都是冲刺高二实验班的种子选手。”有人像是掌握了核心机密一样，自豪地分析。

　　“不对！我听说是陈雅兰和柳树人谈恋爱的事情，不是杨昕的事情。柳树人一直暗恋班长，还在湖边浪漫的跟班长表白了。”有人一脸花痴地反驳道。

　　……

　　陈雅兰每天无奈地听着各种八卦流言，已是十分烦躁，但是更让陈雅兰觉得无计可施的是，班主任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流言，执意地认为陈雅兰这个三好学生谈恋爱了。

　　陈雅兰此刻被迫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面，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无奈：“朱老师，您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我没有谈恋爱！”

　　朱胖子感受到了陈雅兰的抵触情绪，了解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们心里都埋藏了叛逆的种子。

　　“雅兰，我知道你们姑娘家的，都不好意思！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这个年纪有谈恋爱的冲动，也是能够理解的。你别担心，我没有怪你、或者批评你的意思。只是你要晓得，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陈雅兰从小到大作为老师和家长眼中的三好学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和批评，也不甘心自己被扣上这样的帽子：“朱老师，我说了不是我。您要怎样才相信我呢！”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瞬间被陈雅兰大声的自我辩解吸引，纷纷转头看向陈雅兰。众多老师的目光洗礼，让朱胖子感觉极难为情。

　　朱胖子很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从西湾镇最差的高中转到省重点高中，靠的不是自己高超的教学水平和良好的工作表现，也不止一瓶茅台两条=烟那么简单，而是要感谢自己有一个当教育局副局长的远房表叔。

　　此刻，其他同事可能正等着看这位“被命运眷顾”的朱老师，如何出洋相。

　　朱胖子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不能被自己的学生轻而易举镇住了，否则将来如何在学生面前立威、如何在同僚面前保住面子。

　　至于陈雅兰是否有谈恋爱，谁在意呢！这样的故事，在这个年纪和时代太多太多。

　　“不是你是谁？”朱胖子几乎是咆哮着。

　　“是——”陈雅兰本想说出事情的真相为自己申辩，话还没出口就想到了许特，只好硬生生地将真相又咽了回去。

　　“反正不是我！”陈雅兰一脸的不服气甩给了对面的朱胖子。

　　“陈雅兰！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师也是为你好，老师是希望你成才，不希望你就这样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朱胖子的手指将桌面敲得“咚咚”直响，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朱老师。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好，就不应该给我乱加莫须有的罪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师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为了你好，怎么到了你嘴里成了给你乱加罪名？我看是平时老师们都太惯着你了。从今天起，先暂停你的班长职务。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和态度，想清楚再来找我！”

　　“我——”

　　陈雅兰自知无力反抗，只能气愤地转身离开。此刻的陈雅兰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事情是从一封毫不相干的情书开始，却以自己的一片狼藉结束。多年之后，陈雅兰才明白，也许柳树人当初是对的。只是，总有些道理，我们明白得太晚。

　　——————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同学们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连跑带跳的冲向了食堂。秦忆梵能够体会这样的盛举。因为一顿午餐，对于正在快速发育的高中生来说，只够管一节课，但是下午却有四节课要煎熬。

　　饱餐一顿之后，秦忆梵心满意足地用手拍了拍肚子，等待着晚自习的开始。闲来无聊，秦忆梵索性趴在桌子上望着远处的银杏林。

　　学校的宿舍区，因为里面种植的银杏而得名“银杏苑”。转眼已至期中，银杏树也渐渐穿上秋装，地上的草坪还生得绿油油，银杏叶却已黄得金灿灿耀眼睛。秋风一吹，银杏叶便漫天起舞，草地和红砖小路都洒满了金黄的扇叶。

　　秦忆梵依稀记得开学报名那天，拉着高小迪兴奋地在校园里闲逛时，透过铁栏杆无意间发现了这片仙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校园里的银杏树，却正巧看到了这片园子最美的时候，那金黄——刚刚倔强地退去翠绿，竟那么傲骨却又与世无争、超凡脱俗。

　　配上地上了绿草和红砖，这是人间最美的颜色搭配，那浓浓的秋意，好像要从这个银杏苑溢出来一样，醉得秦忆梵挪不动脚步。秦忆梵很享受在这深秋的蓝天白云下，和几个好朋友照一张相，在一身金黄中放松心情。

　　那封告白情诗，将整个高一年级搅了个天翻地覆便幡然退场。

　　陈雅兰的班长职位被撤销、最终降级为生物课代表，这对于陈雅兰来说是莫大的失败，因为班长三连任的光辉履历被打破，作为“始作俑者”的许特，自然是少不了好言安慰。至于表白者杨昕，倒是个坦荡爽朗的姑娘，许特几顿饭的功夫就搞定了。做不成恋人，做个知心朋友倒是不错。

　　许特整天忙碌着、周旋这，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的，是少了秦忆梵的身影。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过问过关于那封情诗的事情，一次都没有。有时候，许特是有点讨厌女生的叽叽喳喳，他喜欢看秦忆梵静静地坐在窗边，不争不抢、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