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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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川破，云越亡。
云朝为宋军所追捕，一路南下奔逃。
待行至秀山时，他身边最后一名护卫，亦中流箭而死。
作为亡国之君，今日，他终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其实早在孙芙蕖抱着瑟缩中的周曙，迈向了乔愫的那一刻，他此生便已然无人为伴。
无关两国之战，甚至于情爱里，他亦彻底地输给了乔愫。
他输掉了孙芙蕖，亦输掉了他的国家。
今他山穷水尽，又还能再如何，获得孙芙蕖的爱与信任？
但她选择了随乔愫离去也好……
至少当下，她不必同他逃亡，不必作为这战争的败者，被他拖累，似他一般狼狈。
宋军对他这穷寇围追堵截，云朝走投无路，只身躲入秀山。
天未破晓，山岚密布，追兵再如何持炬搜寻，却也一时半刻，难擒到他。
可他身上负伤，进秀山如登孤岛，凭一己之力怎敌万马千军？
既然他终将被乔愫手下生擒，以“杀害乔继”之罪，届时受尽屈辱，那么他争不如，且死于他大越的这片河山。
云朝一路向上，欲寻得隐蔽处辞世，却恰见朝阳破云而下，倾洒于他身前葱茏茶园。
绵延似无远弗届般的，是秀山特产红茶，惠通至爱的桐木血。
此世他虽至济慈寺去，终寻不到那僧人，今倒是无意间，偶逢了这漫山的茶树。
他记得惠通嗜极了桐木血，也忆起来，前生中惠通曾对他所说的话。
罗浮此际，恰在秀山，但实则他本无意去搅扰。
在他与乔继大婚前夕，罗浮便已被云氏夺权，无异于遭受驱离。她不得已出龙川，入秀山，自此隐居，再不过问任何世事。
因云氏阖族愧对天师，他怎好前去拜见她呢？
但他对桐木血良久静立，脑中清晰无比地再现出，重生前那一世，济慈寺中的那段情景。
昙花疫后，秋狝前夕，孙芙蕖再与陆柔良同往惠通所在，而丞相则带上他，亦入寺去见她们，兼朝惠通求教。
惠通未教给他任何事情，只问他“既奉巫觋，何拜我佛？”，说他频频至山寺中见他，罗浮她可知晓么。
那时云朝不懂，今却恍惚顿悟，惠通所道，岂非暗指佛不度他？
毕竟他之救赎，若依惠通此意，有他崇信的天师罗浮，早已经为他做下安排。
云朝顺应天意，循着晨辉所向，穿行茶园而过，去往罗浮居所。
他并非奢求她出山入世，助他复国。
但是至少，他希望能得指引，那么无论生死，他便皆算踏上了一条光明前路。
“越今国运已尽，气数使然。但你与孙芙蕖，尚有对面之缘。”
他跪拜天师姆嬷，未及禀告来意，却闻石台上端坐的白发长者，启口幽幽言道。
罗浮并未睁眼，云朝倏然抬首，定定望她。
她似知晓他望过来，轻摇摇头，慈悲笑叹。
“若纵对面却不相识，你仍执意要见，那便切记我今所言……”
垂垂老矣的巫女，闭目静坐，默然良久，终复又向云朝低语。
“因果倒置，而沧海化为桑田，死去者复生时，你便将见到她。”
哪怕已然重生了这一世，云朝却不懂罗浮此番话语。
“烦请姆嬷明示。”
他恭敬朝她叩首，祈求解惑。
“只要你再见到陆柔良，即可遂愿，一并同孙芙蕖相见。”
此事绝没有可能发生。云朝本燃起的希望，随罗浮之言熄灭下去。
诚然他与孙芙蕖，甚至乔愫，都因为那场爆炸，前来此世当中，可陆柔良却一定，并未能重生在这个世上。
今世她早已入土为安。
及至他三人重生，唯独陆柔良却长眠于坟冢里，哪能够再度地苏醒过来？
“姆嬷难道欲使我掘墓，开棺见骨，去替亡者招魂？”
云朝纵有此心，却怎可能做得到，这无稽之谈般的事情呢？
罗浮无奈摇头，朝他慈蔼再笑。
“陆柔良从来处来，又怎会回来这里？”
她仿佛看透了他的一切想法，知他心中所思，乃那场爆炸之事。
“出阁后，听说她择表字为‘丛珊’？”
随着最后所问，罗浮睁开眼睛，笑望云朝。
“丛珊”二字，他遂深深牢记在了心里。
他向她点点头，再一次躬身叩谢，方察觉她此问中有蹊跷。
今世陆柔良未待嫁与丞相，便就香消玉殒，何来“出阁”，又何来拟字作“丛珊”呢？
虽然那“丛珊”之字，的确为陆柔良所拟，可是此事，不曾发生于这一世里。
天师姆嬷身在此世，又怎知晓彼世的陆柔良，出嫁后自拟“丛珊”为字？
云朝待要再问，礼毕抬首，却见罗浮已然又阖上眼，不再同他相谈下去。
既如此，他倒是不追问她也罢。
她是天师，身有非凡造化，而他纵乃帝王，却难以如她般参透天机。
莫说旁人，云朝甚至，料不到他自己的生死。
对罗浮跪谢辞别，他起身静静离去。
归去处，十步之外，冷箭穿胸——
从此，世间再无越皇。
*
赵潜明一路从肿瘤科，飞奔来骨科病房。
丛屿打电话来，告诉他丛珊醒了。他想要第一时间，跟那个“天才少女”见见。
他扶上vip病房的门，弯下腰大口喘气。
丛屿凑过身去，草草地替他拍背顺气，然后一把揽过来他的肩膀，朝病床上的丛珊扬脸一笑。
“这位是——”
他开口，向丛珊介绍他。
“赵深……？！”
丛珊眼见着这个陌生男人，被她家哥哥拽起。
他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眼镜下面，是她极其熟悉的脸孔。
“你认识赵医生？”
丛屿没听清她打断他的那句，喃喃问起的话。
他的脸色，比她的还要惊讶，奇怪于自家妹妹，什么时候见过了他的死党，肿瘤科的主任赵潜明。
丛珊摇了摇头。
哥哥说她命大，虽然实验室发生了那场放射事故，但多亏有防护服与建筑隔挡，她除了脑震荡和身上多处骨折，就再没受其他什么伤了。
可她觉得，自己要不是眼睛发花，就是精神上出了不小的问题。
他朝她介绍他的同事，这位叫“赵潜明”的医生。
丛珊曾见过他。
不是在兄妹俩的母亲，身为院长的这所医院，而是在《帝国第一权相》里面。
那里，他也叫“赵潜明”——
赵深，字潜明。
“我哥他在骨科，是怎么和你这么熟的？”
丛珊想不起来，丛屿有这么个肿瘤科的朋友。
更何况赵潜明说要向她“取经”，才这样急于过来探病。
但她做的是国防项目，他是军医院的主任。就算他们在工作上，都要接触到放射性元素，可行业远不一样，他到底是想要取什么经？
“我们家‘天才少女’，有‘贵人多忘事’的毛病。”
丛屿食指悄指住太阳穴，略转了转，对赵潜明挤挤眼睛，开丛珊的玩笑。
丛珊被他喊小时候的绰号，无语极了，扶住她本就发昏的脑袋，捏紧眉心。
“哥，我早已经不是teenager了，拜托别那么挖苦我。还有，我完全不疯好吧。”
他当着她的面搞小动作，和赵潜明暗指她疯，他还要她假装没看见么？
丛屿讪讪地刮刮鼻子，对她亮出他一口白牙，好脾气地再笑。
“你不是喜欢雪地里的打火机么？赵潜明是他的主治医生。我有跟你提过，帮你引见引见。”
赵潜明点点头，算是和丛屿一同，回答了丛珊刚刚的那个问题。
“他听说你是军事项目的主导人物，好奇还很佩服，顺便也想要见一见你，我们就这么熟起来了。”
他再揽住赵潜明的肩膀，极为热络地猛拍几下。
丛珊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奈一笑，总算想起了哥哥的确，是对她提过赵潜明的。
不过那时候她觉得爱吃鸡蛋，没必要连母鸡也去认识。所以她推掉了他的那场邀约，甚至没问他所说的“主治医生”，是哪个科室的谁。
“现在，你也不想知道一下，那本书背后的事情么？”
赵潜明轻推了推眼镜，朝她问起。目光，隐约被镜片遮住。
丛珊因为骨折，坐靠在病床那边，难看清门旁他的神色。
她只是莫名觉得，赵潜明好像意有所指。
可她现在，的确已改变了主意。她对他点了点头。
“谢谢潜明哥哥，肯卖人情给我。不过作者他跳楼自杀，我可能只有向你，间接地打听些什么了。”
逝者已矣，丛珊叹了声气，不无遗憾。
“他只是写了书。至于故事的原创者，刚巧也曾是我的病人。”
丛珊因赵潜明这几句话，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她随后想起来，似乎的确如此，雪地里的打火机在遗言里，坦白过的，他那本书是剽窃了死人的创意。
“所以他们两个……”
“生前是同一家医院的病友。”
赵潜明替她解惑，接着问她。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把陆小姐送我的纪念礼物，转借给你过目。”
丛珊更加困惑。
陆小姐……？
纪念礼物……？
赵潜明为什么说，可以借她过目，“陆小姐”所送的“纪念礼物”？
丛屿见她愣神，迈步过来，揉乱她一头长发。
“陆小姐，就是那位‘病友’。”
他好心地对妹妹说明，回过身指了指赵潜明。
“她过世前，把手稿送给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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