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5、暗度

　　至始至终，官渺神色平淡，倒是朝那边笑弯了腰的闻人衾抛去一个“请你闭嘴”的眼神。
　　“喝点水，”官渺递给侯曼茵一瓶冰过的矿泉水，一如第一次见面一样，“这次想借什么？”
　　侯曼茵闻言脸又红了几分，他们家的抠门导演经常让她找附近的邻居借东西充当道具，以此节省经费。
　　她不好意思找别人借，只好经常来麻烦稍微混了个脸熟的官渺。
　　“渺渺姐，我们那边电线短路了，电工还在过来的路上，想问你这里有没有发电机？”
　　“储藏室有，”官渺指了下楼梯旁的房间，“你找个男生过来帮你搬。”
　　侯曼茵刚想说“我可以，没问题”，就被到她身侧的闻人衾揽住肩膀。
　　“听你家渺渺姐的，这些脏活累活，就该臭男人们解决，你一小姑娘往上凑啥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嘤嘤，渺渺姐的朋友也是一名小妖精。

　　侯曼茵内心挣扎结束，回剧组叫了两个男生过来，把储藏室两台备用发电机都搬走了。
　　官渺笑了一下，解开浴袍扔到躺椅上，纵身一跃，跳进泳池。
　　映入眼帘的，是泛着光泽的雪白肌肤，闻人衾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捧起手机对她来了个连拍。

　　不过半晌，门铃声再次响起，闻人衾瞥了眼还在水中畅游的官某人，搁下红酒杯，慢悠悠走去玄关开门。
　　社交自闭的官小渺怎么成香饽饽了？
　　三十几度的天，门外站着的人儿一个个汗流浃背的，侯曼茵一脸窘迫站在最前：“姐姐，停电实在太热了，开不了工，我们能进来避会儿暑吗？”
　　闻人衾目光向后扫，扫到荧幕上才能见到的几张熟面孔，本着替官渺多交一份人情的态度，她堆起笑容：“成呀，都进来吧，不用换鞋，随便坐。”
　　那边官渺听到客厅传来动静，叹了口气，起身出泳池，拨弄着湿发，往户外楼梯走。
　　上到二楼，拿起手机轻敲键盘，给闻人衾发了句：【你放的人，自己招待。】

　　洗完澡，官渺换了身清爽的家居服，嘴里含颗酸梅，她皱着眉打开电脑，凑近去看上面的监控画面。
　　不成想陆珩也来了，坐在那张她平日晒太阳专属的摇椅上，单手撑着半边脸颊，面有倦怠。
　　他左手边坐了位长相温婉的女生，丸子头，V领深灰色小西装，只见她不时侧身去和陆珩说些什么，眉眼弯弯。
　　陆珩倒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不时看向楼梯口。
　　窗外鱼鳞状的晚霞洒满天空，闻人衾的信息弹进来，她垂下头，划开看。
　　闻人衾：【死鬼你还不下来？老娘的嘴都快聊秃皮了。】
　　官渺：【你看起来挺开心。】
　　官渺拍了张监控画面上闻人衾笑成一朵花的照片发给她。
　　闻人衾：【快滚下来，否则我可不留你家酒柜全尸了。/微笑】
　　官渺自是不受她威胁，直接冷酷回应：【请便，回头我把账单发给你男人。】
　　塑料姐妹花，片刻就分家。
　　官渺听见监控内闻人衾朝众人说了句“抱歉”，然后火速往二楼赶来。
　　还跟读书时一个样，“小炮仗”名副其实。

　　官渺出现时，客厅内的人都愣了愣，她简单打了声招呼，不知该聊什么话题，明智地选择闭嘴。
　　剧组导演搓了搓手，语气突然热络起来：“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到时候剧组杀青，欢迎你过来一起吃饭。”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都紧跟着附和。
　　官渺不懂国人那些绕来绕去的客套话，很是耿直地回绝：“不用了，我也没帮什么。”
　　言外之意是“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一起吃饭”。
　　导演顿时噎住，本来想问她有没有意向进娱乐圈发展，未曾料到这苗头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天色逐渐暗下来，听说电路已经维修好，乌泱泱的不速之客们起身告辞，顺带把他们制造的垃圾一并带走。
　　陆珩走在最后头，神神秘秘往她手里塞了个手心大小的猫模型，布偶猫的，小小可爱一只。
　　官渺小声说了声“谢谢”，其他人也没发现他俩在“暗度陈仓”。
　　人都走光了，闻人衾瘫在沙发上开始嘀咕：“那个周粥你看到没？脸是真的小，果然能当女明星的都不是一般人。”
　　“谁？”
　　“哦，忘了你不认识国内明星，就坐在最高最帅旁边那个女明星，”闻人衾鬼哭狼嚎一番，“早知道刚才跟他们要几张签名照，回头倒卖出去多好。”
　　闻人衾还不知道她的塑料姐妹已经背着她和陆珩有了交情。
　　“官小渺，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你自己点外卖吧，我不吃，待会儿有个视频会议要开。”
　　闻人衾一个挺身从沙发上坐起，“要死啦，周末还开什么会，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吃外卖吗？”
　　“你觉得呢？”
　　官渺挑眉勾唇，一副“你非要我说实话我也办法”的样子。
　　“万恶资本家，活该单身！”

　　这次开会内容主要是伦敦那边一个合作项目，配合他们的时间，会议持续到十一点多。
　　官渺喝了两杯咖啡，间而导致困意全无，闻人衾这夜猫子还在客厅煲剧，见她下楼，打了个哈欠。
　　“你可终于完事了，我还以为你要聊通宵呢。”
　　官渺将咖啡杯搁在岛台，“还不睡？”
　　“这不等你一块儿吃夜宵吗？”闻人衾故意强行展开话题，“撸串，走起不？”
　　过后官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当时是如何被说服的，驱车半小时到大学城附近的夜宵档，两个人点了一桌小吃，在深夜时分肆无忌惮放纵食欲。

　　闻人衾在她家赖了两天，男朋友一出差回来，火速撂下她这塑料姐妹卷铺盖走人。
　　于是屋里又只剩下一人一猫。
　　怕喵酱在家窝自闭了，官渺干脆将它带到工作室，放它到处溜达。
　　于是小家伙凭借其软绵绵的外表，一早上收割众多迷妹迷弟芳心，搞得人心涣散。
　　午休时间，官渺趁机捉它数落：“你呀你，怎么跟你爸爸一个德性？”
　　就知道到处撩妹。
　　“喵～”喵酱把头伸过来，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臂，模样十分讨巧。
　　“还知道撒娇呢。”官渺轻揉它的腮帮子，笑容别提有多宠溺。
　　喵酱在她怀里翻了个身，露出肚子。
　　官渺摸它脑袋，明目张胆拐卖小朋友：“要不要考虑一下弃暗投明？过来从了你姑姑？”
　　工作室内举着饭盒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他们雷厉风行的老板化身为娇娇女。
　　应该是幻觉吧......

　　下午官渺要出去看房，喵酱暂且交给工作室一小女生看管。
　　这次的业主是官潮介绍的圈内艺人——何译闻，当红小生的半过去式，温润儒雅一款，刻画过许多入木三分的角色。
　　许是提前打过招呼，官渺一行人顺利进入小区。
　　这儿全是江南韵味感十足的花园洋房，园林绿化设计巧妙，看起来挺有意境。
　　接待他们的是何译闻的助理夏栩，戴着顶黑色渔夫帽，白T恤五分裤，年龄看着小，但特别有主意。
　　“官设计师，这房子是译闻哥给父母养老用的，当初请了家装公司，因为工作忙没细看，收房才发现有很多地方都不适合老年人使用，这才请您来解决难题。”
　　一下子把官渺捧到高处。
　　“先转一圈。”

　　一圈看下来，问题确实蛮多，格局动线不合理、地面存在高低差、楼梯坡度过高、卫生间也没铺防滑瓷砖。
　　忍不住困惑，这位何先生是请了“游击队”来装房子吗？
　　“既然是养老房，那两位老人的居住诉求不可或缺，”官渺边说边掏出她的笔记本，“何先生这边有交待什么吗？比方说老人的爱好、房屋的色调、家具的选材等等。”
　　夏栩迟疑道：“这是译闻哥给老人的惊喜，所以没法问......”
　　官渺持笔的手一顿，继续往纸上涂写：“我列一张单子给你，麻烦你务必把上面的数据收集完整，谢谢。”
　　真的是。
　　跟自家爸妈还玩什么惊喜。
　　表面上和蔼可亲的官某人，内心已经将这位何译闻拎起来胖揍了一顿。
　　就不能让她轻松利落赚这笔银子吗？
　　因为关键的屋主人信息还没到手，官渺只是让助理重新测量了房屋的尺寸，姑且完成一件事，再拍拍屁股走人。

　　上车后，几名助理疯狂吐槽。
　　助理甲：“好好一房子装成这样，还制造惊喜，我看别变成惊吓还差不多。”
　　助理乙：“我刚才就想说，客厅那金碧辉煌的吊灯用着眼睛不疼吗？严重冲击了我的审美盲区。”
　　官渺听他们吐槽完，才慢悠悠说了句：“背后议论业主是非，你们的饭碗还想不想留了？”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以后遇到不称心的，也要学会在心里憋着，回头这些话传到业主耳朵里，砸的可不只是你自己的招牌。”
　　像老母亲训斥一班小鸡仔一样，一面想让他们快点成长，一面又要维护他们的自尊心。

　　官渺想起她在设计院当学徒那段日子，左盼右盼终于盼来独立设计的机会，当她欢欢喜喜把设计图捧到经理面前，自以为完美的设计方案被对方数落得一无是处。
　　那时候她想，如果自己能更厉害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