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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唐玖并不想为难纤云。

      前一世,纤云跟了她近三十年,身份上虽说是主仆,但唐玖早将纤云当成了知己朋友。

      纤云仍在支支吾吾,唐玖笑笑:“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时,墨娟端了水进来。

      唐玖简单梳洗后,换了身轻便衫裙,又命纤云去领了些针线,她便坐在窗前,琢磨起来。

      前一世,她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竟忽略了这么多细节,那些她自以为熟悉了解的人,原来都另有一番深意。

      这将军府,似乎比戏本子里演绎的还要精彩多了呢。

      想到这里,唐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而少夫人那头,可就没有那么惬意了。

      唐玖刚走,少夫人一脸焦虑:“元茵,你说她们有没有发现我们点了媚骨香?”

      元茵安慰道:“那九夫人是个粗鄙丫头,见都未见过香炉,竟还伸手去碰,真是可笑,她哪里能够发现!”

      少夫人说:“唐玖不足挂齿,但那纤云……”

      元茵顿了顿,说:“少夫人莫要担心,这留下一丝丝味道,纤云这个小丫头片子,闻不出来的,况且退一万步,即使她闻出来,还敢吭声?”

      少夫人不言语,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嗓子:“少将军到!”

      少夫人使使眼色,元茵立即将宁心香熄灭,重新换回了媚骨香。

      少夫人起身迎少将军,低声叮嘱元茵:“量加多点。”

      元茵又往香炉中增添了一块香材。

      韩盛景如往常一样脸上淡淡的,少夫人一眼看到他的黑眼圈,联想到唐玖同样的黑眼眶,心里不爽。

      她脸上却是柔情似水:“恭喜少将军迎娶九夫人,愿我们韩家子嗣绵延。”

      韩盛景听到“子嗣”二字,心中立即起了疙瘩。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平静一下心绪,却闻到一股异香。

      那香味甚浓,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处于异域的温柔乡中。

      韩盛景定定神,他一点都不想再贪念这股温柔。

      他只想逃离这里,便说:“我想起还有要事需处理,改日再来看夫人。”

      少夫人看着韩盛景匆匆离开的背影,愣住了。

      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重重拍了桌子:“我堂堂将军夫人,这受的什么气!我们马家的女儿,任凭嫁入哪家,也该是被捧着宠着,哪里像我这样!”

      元茵捧上一杯茶:“夫人,您消消气。少将军心中还是有夫人的。”

      少夫人马氏乃国公之后,家族显赫,马氏自小秀外慧中,深受族中长辈喜爱。

      马氏早早地就许配给了将军府唯一的嫡孙韩盛景。

      韩盛景祖父是威烈将军,一生忠良,战死疆场,仅留下一名嫡子。

      嫡子承袭了将军位,吸取父亲经验,在子嗣上努力奋斗,生有五个儿子,均是嫡子。但其中两个未长成人,早早夭折了。

      仅剩最年幼的韩盛景,和他的大哥、二哥。

      彼时边疆不太平,在一次惨烈的战场上,韩盛景的父亲及两位长兄皆为国尽忠,英勇殉国。

      皇家仰仗着韩家军,韩家一时显赫非凡。

      那时候韩盛景尚年幼,承袭了将军位,成为荣耀的少将军。

      韩盛景的母亲不能容许唯一的儿子再出任何意外,这样韩门的血脉就断了。

      于是他不像父亲和兄长一般亲自出征,而是被他母亲养在将军府里。

      马氏与韩盛景的婚事,是圣上亲自赐婚。

      马氏比韩盛景年长三岁,为人处事极爱端着贵族小姐的架子,韩盛景只觉着自己娶了个严肃的姐姐,并不爱去她房中。

      两年后,马氏肚子依旧安安静静。

      老夫人坐不住了,跟圣上禀告,说韩氏一门忠烈,为国捐躯,即将要断了血脉。

      圣上传旨,赐婚。

      兵部王侍郎的二女儿年纪合适,身体康健,嫁入将军府作二夫人。

      圣上喊来马国公,马国公表示理解,并对圣上的旨意表示万分支持。

      韩门若断了香火,边疆则危急,国将不保。

      二夫人王氏体魄强壮,是个繁衍子嗣的好苗子。圣上深感自己这次的选择是英明的。

      奈何这王氏性格豪爽,自小习武,见不惯韩盛景瘦弱的气质。

      她偶尔一声吼叫都吓得韩盛景心中直颤。

      一年过去了,王氏肚子也没反应。

      老夫人又去找圣上,圣上这次也没了主意,让韩家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老夫人一鼓作气,一年半载便添一个新媳妇儿。

      如今韩盛景年二十五,府中已有了九个夫人。

      老夫人赌气:“我就不信了,难道没有一个儿媳妇争气?!”

      身旁的婆子劝她:“老夫人,奴婢看那新来的九夫人深得少爷的心,您看那眼圈黑得哟,昨晚必定是折腾了一宿。”

      老夫人抿嘴一笑:“你这老东西说话真是粗鄙不堪。”

      九夫人小院内。

      唐玖坐在窗边,正琢磨着,突然鼻子一痒,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摸摸鼻头,心想:哟,不知是谁记挂着我这老太太呢。莫非是那还未露面的六夫人章氏?

      前一世,六夫人章氏最得少将军宠爱。她出身书香门第,斯文柔弱,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美人儿。

      唐玖依稀记得,嫁入将军府的第二日,少将军就去了六夫人房。

      一连数日,都未再来找过唐玖。

      唐玖起初也有些委屈,过后就想通了,以她的家世地位,有什么资本可以争宠?还不如置身事外本本份份。

      说实话,唐玖起初对韩盛景是有心动的。

      新婚之夜,她第一次见到韩盛景,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唐玖心里偷偷想:这么好看的男子,就是我的夫君了。

      她跟所有新嫁的女子一样,不免也想象着,能够和夫君琴瑟合鸣、百年好合。

      可自从她想通了,她就再也没有对少将军抱有期待,也不敢再有期待。

      好在没有期待,唐玖眼瞅着韩盛景在老夫人的安排之下,为了子嗣大计,终日耽于后院的温柔乡中。

      韩家本是将门,但韩盛景由于被老夫人宠溺着,武艺也丢了,兵也不带了。

      说来唏嘘,就这么日日被九个夫人围绕着,韩盛景硬是没生出一个儿子。

      韩盛景三十多岁时,大病了一场,痊愈后,身子骨更虚了。

      老夫人总算是绝望了,从旁系里挑选了一个优秀的孩子,过继给了韩盛景。

      又过了四五年,韩盛景还未满不惑之年,身子越发虚弱,竟撒手人寰了。

      在唐玖的眼中,自己的夫君韩盛景,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想做种马却没能做成的可怜虫。

      重活一世,若能回到出嫁之前,唐玖定要誓死反抗这门婚事。

      奈何,上天再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却是重生回新婚之夜。

      唐玖想到这里,不免叹一口气。

      罢了,他也是个可怜之人,如若这一世能有机会多与他接触,她必会对他好些,做些好吃的点心,好看的香囊赠予他。

      回顾少将军一生的命运,使得她前一世对少将军的畏惧感,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怜悯。

      正这么想着,纤云端来了饭菜。

      唐玖一看这些送来的餐点,发现均是小厨房的拿手菜,以往她年轻的时候,是没资格享用的。

      她疑惑着:“纤云,这是哪里送来的?”

      墨娟抢着说:“小姐,这是小厨房派人送来的,说是老夫人特意嘱咐的。看来老夫人格外看重小姐呢。”

      唐玖还真没想明白,为何今日老夫人和少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友善。

      不过她原本就是心大之人,更何况活了一辈子,更是不会去执着于这些事。

      墨娟嘴碎,还在叨叨念,只不过有一句话,唐玖听进去了。

      墨娟说:“都说母子连心,还真是的!少将军宠爱小姐,老太太也看重小姐。今后我们在这府里,可不愁被看不起了!”

      墨娟这话倒是说对了一半,唐玖经过她无意的点拨,倒是明白老夫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友善了。

      老夫人是看到她熬得乌青的眼圈,误以为少将军对她格外满意。

      从而……从而,老夫人抱孙子有望。

      唐玖又忽然意识到,想当年六夫人章氏入门之时,想必老夫人也是这么看重她吧。

      只不过,后来章氏虽多年深受宠爱,肚子却迟迟没动静。

      老夫人就对她……

      莫非,章氏的今日,就是唐玖的明日?

      不,章氏好歹还有少将军韩盛景护着,她唐玖有什么?

      过了一年半载,老夫人见唐玖的肚子也无起色,恐怕那时,唐玖的下场就……

      前一世,老夫人对唐玖不甚满意,韩盛景对唐玖不咸不淡,反而成就了唐玖的一世平安。

      如今,受了老夫人的恩宠,将来一旦达不到期望,这恩宠将会变成加倍的苦难压在唐玖身上。

      唐玖心想,无论如何,一定不能重蹈章氏的覆辙。

      那章氏,错就错在将筹码全部压在了韩盛景的身上,成为了老夫人和其他夫人的靶子。

      如何能做到,即使诞不了子嗣,也不失去老夫人的恩宠?

      唐玖审视评估了一下自己,比起别的夫人,她一无过人的才华,二无显赫的娘家。

      有的只是——她是个老太太,老夫人也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总比那些个年轻小媳妇儿,更懂得老太太的心吧。

      想到这里,唐玖决定了,在这半年内,想法设法获取老太太的信任。

      至于具体怎么做,嗯,吃了这小厨房的美肴再说。

      小厨房的菜肴使唐玖胃口大开,她本是将近八十岁的老太太了,自从上了年纪,饮食上就格外注意,总是没能吃得尽兴。

      回到年轻之时,这能吃能消化的身体可真是让她欣喜不已。

      饭后,唐玖小憩了片刻。

      午后之时,有解暑甜汤送来。唐玖又开心地喝了好多。

      晚膳依旧精致丰盛,唐玖没有客气,敞开了肚皮。

      纤云劝她:“夫人,听闻养生之道在于饭不宜过饱,今后您还是少吃一些吧。”

      墨娟也说:“小姐,这饭菜的确美味,但吃多了,身材也就走形了,况且,人家会嘲笑我们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世面,一见到好吃的就收不住了。”

      墨娟这话讲得着实不客气,唐玖听出了她的意思。

      一来,身材走形,会失去争宠的资本,二来,不顾克制,会失去体面。

      只是,唐玖知道,墨娟说这话,不是为唐玖着想,而是为墨娟自己的前途考虑。

      唐玖在这将军府里的地位如何,决定了墨娟的地位。

      而一旦唐玖失去争宠的机会,少将军不再踏入她的房,那墨娟也就失去了她往上爬的机会。

      唐玖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娟一眼,墨娟吓得一激灵。

      小姐一贯脾气好,这次难不成要发火了?

      唐玖转而一笑:“墨娟,你说得很对,我今日真是吃得太多了,咱们出去走走,消消食。”

      纤云扶住唐玖:“夫人,后院有一个荷花池,如今这荷花正开得紧,池子里还养了许多锦鲤,不妨去池边走走?”

      唐玖心想,纤云和自己果然是心有灵犀,她正想要去赏赏荷花,喂喂鱼。

      墨娟体丰怕热,犹豫着似乎不想去。

      唐玖一眼看出,便说:“墨娟,你留下来收拾收拾,纤云同去就好。”

      墨娟求之不得。

      如果墨娟知道,此时那身娇体弱的韩盛景正在荷花池边练剑,她可能会后悔得捶胸顿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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