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汝鄢行歌

3、第三章

　　“呜呜……嘿嘿嘿……”
　　洛一秀眉头一挑，无语地看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小徒弟：“长音，你还要这么又哭又笑地埋到什么时候？”
　　李长音“唰”一声掀开被子，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无辜又激动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扑闪的星星，让洛一秀忍不住腹诽这孩子的星相法体是全修眼神上了不成……肚子里还没嘀咕完就见小徒弟双手撑在床单上，带点奶音道：“可是师尊，我们那里的人都好喜欢你哦！师尊你给我个签名吧，我哪天给爹送回去！”
　　洛一秀觉得好笑，同时又有点微妙的膨胀，毕竟自从三百年前的天魔大战后已经没人如此崇敬他了：“为什么这么喜欢师尊啊？”
　　“我是姚太县人啊！”
　　“姚太县是哪个县……”
　　“就是洛水最南边的那个县！南越国的！”李长音比划着，“师尊你不记得了吗？我听我爹说你以前就是在那里打败了魇九君呢！”
　　原来是那里啊……洛一秀恍然大悟，不过当时魇九君魔躯爆裂，血肉所到之处皆为剧毒腐沼，没想到三百年过后还能住人了，真不容易。他正想着，又见小徒弟开心道：“我们还给您修了洛神庙呢！改天师尊可以去看看！”
　　“噗！”他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举动倒是把李长音吓了一跳，连忙攥紧了被子一角怯生生看着他。洛一秀哭笑不得，“我一没死二没飞升，修庙做什么？”这也太夸张了吧，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凡间某个地方有这种待遇！
　　李长音欲言又止，看样子师尊不是很感动，让他将本来想说出来的“神迹”都咽回肚子里了。洛一秀见他今晚兴奋，也只是让他早点休息。出门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你是我的亲传弟子，少不了早晚课。我会让百草峰和万偃峰的两位师兄带你去见微堂，若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他们就是。”
　　“嗯，师尊放心，徒儿会努力的！”
　　“好孩子。”洛一秀将茶盏盖上，眼尾如狐狸般一卷，连带着那笑容都明艳了几分。李长音本就一颗红心向洛神，看他这般神态还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李长音起了个大早去小如意峰门口等着，果不其然看见有两位师兄在等候自己。他小跑过去，先恭恭敬敬行了礼：“李长音见过刘师兄、应师兄。”
　　“嗯，”刘百草点了点头，“洛师叔这个徒弟倒是和他不太一样。”
　　李长音抬头，却在见了应师兄之后忍不住“咦”了一声。他这反应来的莫名，应子商微微一愣，微笑道：“师弟这是怎么了？难道见过我吗？”
　　“不是，”李长音连忙摇头，“只是师兄和我家的一位先生有些像。”
　　“哦？”刘百草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眉目温软的应子商，顿时了然道，“你家那位先生身体不太好吧？”
　　“呃……是不太好。”
　　“那就对了，应是病容相似。”
　　应子商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是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去见微堂吧。今天是李师弟来云瑶的第一天，若是迟到便不好了。”
　　李长音点头，于是任由两个师兄带着他前往见微堂。
　　这见微堂由九长老云中海开设，负责云瑶派所有弟子的理论修习。虽说修仙门派以提高修为、飞升成仙为目标，但云中海却坚信知识同样有无穷的力量。为了不让云瑶弟子出门被人嘲为文盲，他便联合洛一秀一手创立了见微堂，并且规定云瑶派半年一小考，一年一大考，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的考卷和外门弟子还有所不同，难度更高。若是期末考试不及格还会重修——总之吃力又丢人。
　　其实另外两大仙宗也有理论教导，但远不如云瑶规定的如此严格。而且在南冥仙宗看来云瑶派这样折腾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反而会让弟子分心，实属胡搞。
　　不过云瑶掌门最终还是选择支持自家长老胡搞，于是这一习俗便留了下来，苦了全门派上上下下的弟子，每逢期末生不如死。
　　“设立见微堂最先是由洛师伯提出来的，他总有很多想法，云瑶的风气也和其他门派不一样，你以后就知道了。”
　　应子商和刘百草坐在他左右两边，李长音便犹如幼苗倚大树，那么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他们身后都是早早就来抢位置的女修们，除却对两位亲传师兄发痴便是好奇这位天资卓绝的小师弟了——好可爱好可爱，果然想让人抱着咬一口！
　　身后师姐们激动的私语让李长音有些坐立难安，小孩子脸皮薄，听见有人夸他“可爱”“想抱一抱”就红了脸低下头去。刘百草目不斜视，显然对这样的场景没什么太大感觉。应子商则无奈地拍了拍小师弟的头，示意他该集中精力准备上课了。
　　今天是云瑶开春第一堂早课，果不其然是九长老上台开讲。
　　云中海是般若异体，本身并不适合修仙，也不死磕这条路，反而专注于旁门左道、功法研究，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是闻名九州的学术标杆了。他人长得好，又很会说话，左右逢源朋友遍天下。不仅深得女修欢心，连男修都有追着不放的。
　　李长音刚刚入门，就算身为亲传弟子也要和其他入门弟子一起从头学。无论是修仙界历史还是各类天材地宝都需要有所了解……这其实是个很浩大的工程，毕竟云瑶的书馆有整整三十三层。
　　“入门弟子只需要学好《修仙界通史》《初级仙草大全》和《如何快速掌握练气诀窍》便行了，内容不多，易于掌握，但凡认真学习都不会不及格。”
　　“……”入门小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三本巨厚的教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长老求放过！我们才十岁上下啊！
　　残忍的九长老丝毫没有体谅幼童的意思，反而笑眯眯道：“见微堂有冬夏两季长假，若是觉得自己基础薄弱可以自行前往查阅回溯宝镜，宝镜中有课堂总结。期末考试若不及格会通报所在的峰头，甚至会影响你们以后开仙缘榜的评级，请大家务必认真对待。”
　　李长音默默翻了翻桌子上的《初级仙草大全》，感叹一声果然还是爹有先见之明，从小就给他请夫子教他读书识字，不然仙没修到，课业就先把人吓死了。
　　“其实还好，”李长音下课后回到小如意峰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洛一秀便宽慰道，“师尊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月一考，每天六门作业，期末考试成绩还要全门派排名公布，考得不好的时候要被公开处刑，极其残忍。”
　　李长音顿时觉得师尊太可怜了：“要、要学六门呀？”
　　洛一秀点头，表情沉痛：“往事不堪回首，珍惜眼下吧。你九师叔就是个书呆子，书呆子都是魔鬼，等你以后筑了基只会有更变态的课业。法体是最适合修仙也脑子最好的体质，什么《血炼与驭尸术相通论》《三百五十度无极法门》《浅析异体修仙之路》……到时候学得你周天动摇、道心失守都是有可能的。”
　　小朋友被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徒……徒儿会努力的！一定不会道心失守的！”
　　洛一秀看他被吓得泫然欲泣，非常想笑，但是又觉得笑了不厚道，于是努力忍住了：“没关系，你还有师尊呢！师尊可是修仙界惊世绝伦的天才，你若是好好跟着我学，别说见微堂的考试了，就算要你实操炼丹炉、徒手拆偃甲……统统不在话下！”
　　他说完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徒弟的包子脸，被掐的人浑身一抖：疼倒是不疼，就是觉得师尊的手也太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