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乱》石珀

58、·五十八·

　　石壁上的水渐渐地滑落到地上，激起沉闷的叮咚声。囚室里暗无天日，月裳鸣蜷缩在角落，浑身有些难以遏制住的颤抖。

　　虽然她刚才在净慧面前傲然示人，但是在她走了之后，便瘫软了下来。

　　一则因为胸口的疼痛，二则却是因为那个条件！

　　没有女子是不看重自己的相貌的，更不用说是毁其容貌了，月裳鸣不是神，她长得漂亮并不是她的错，老尼姑脸上的疤痕也不是她造成的。但是若是拿《琼华乱》出去交换，她更是不可能答应。

　　“你想好了么？”囚室的门刺啦一声打了开来，外头晃眼的阳关照射了进来。

　　月裳鸣不禁捂住了眼睛，她看不清那人的脸面，却完全可以想象出那是什么样怪异的笑容。

　　“毁了这张脸多可惜，还不如乖乖把《琼华乱》给交出来！”净慧蹲在地上，用干枯的手指抚过月裳鸣的脸蛋，让她觉着一阵阵地刺痛。

　　“你休想！”月裳鸣狠狠地说道。

　　“那好，我倒是想看看这么水灵的脸蛋儿添上条疤，可还是好看！”净慧阴沉地说道，指尖的犀利就这么刮着她的皮肤。

　　琥珀凤眸里顿时溢满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着：“你若这么做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哦？他们是谁？游副门主还是玉琉鸯？抑或是来云楼的那位冷庄主？”

　　“你怎么知道冷跃？你把他怎么了？”月裳鸣背上一阵冷汗，冷跃现在已经散了功，净慧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鸣门主，想不到你还如此水性杨花。你说要是让玉琉鸯知道你和冷跃的苟且之事，他还会这么待你么？”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胡说！”月裳鸣哭喊了起来，她忿恨地看着净慧，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你对他没什么，他倒是对你一片痴心，明知道自己散了功，还偏生不怕死地赶了过来。”净慧说道。

　　“你把他怎么样了？！你不要碰他！”月裳鸣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她不可以再害倒旁人的！

　　“我自不会把他怎么样，看在胧一笑的份上，我也好吃好喝地待着他，让他走了。”净慧皱了皱眉接着说道：“只不过若是我告诉他，我要毁你的容貌，你说他还会不会乖乖地走？”

　　“不要说，你让他走！”月裳鸣摇着头，眼泪纷乱地落了下来，莫说冷跃散功了，即便是没有散功，峨嵋派这么多人他也未必打得过。

　　“好，我让他走，走了也好，至少他还会让人来救你！”净慧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卑鄙！我答应你第二个条件，你放我走！”月裳鸣摇着头，她知道净慧是想让冷跃去告诉玉琉鸯，这样就可以威胁他得到《琼华乱》。

　　“来不及了。想必，玉琉鸯他也已经得到消息了。”话落，净慧发出一阵长长地笑声，转身离开了囚室。

　　月裳鸣瘫软在地上，她抱着膝盖，人还是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她想起了那双漆黑的杏眸，嘴角那抹温软的笑，他老是对她说：鸣儿，你真不解风情……鸣儿，我们永远在一起……鸣儿，我永远都是你的……

　　“不要，你不要来……”月裳鸣嘴里不禁喃喃地念道，她不要他左右为难，她不要他将《琼华乱》拱手相让，她不要他受到威胁。

　　翌日

　　天出奇地清朗，万里无云，即便是这阴森森的囚室里，也淌进了一缕阳光。

　　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月裳鸣有些困顿地靠在墙壁上，身上发烫，两眼似乎都有些找不着焦点。

　　“跟我出来！”一个女弟子打开了囚室，凶狠地拽住她的肩膀，往外拖去。

　　月裳鸣丝毫没有力气挣扎，只是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闷起来，脚在地上被拖出了两条鲜红的血印。

　　孤悬碧海清波中，双虹落天仰九霄。峨嵋山中，万物沧澜，云海混沌，风景绮丽。

　　山中的殿堂巍峨高耸，朱阁凤阙。普天的阳光散落在殿堂的每一个角落，越发地刺眼。

　　月裳鸣被安置在殿堂的右侧的座位边上，净慧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着素服的女子，花白的头发绾起，上头一个普通的木簪，她腰间别着一把落霜剑，高洁雅丽。

　　“鸣门主，身子可有好些？”那有些年老的女子说道。

　　月裳鸣轻蔑一笑：“多谢武掌门关心。”

　　峨眉掌门是净慧师太带发修行的表姊，两人一明一暗分明是串通一气了。

　　“鸣门主，可是愿意把《琼华乱》交付出来？”武掌门柔声说道，她的眼睛和净慧很像，但却是深得看不出情绪。

　　“《琼华乱》已不在我手上，即便掌门你杀了我，也是没有用的。”月裳鸣冷声道。

　　“鸣门主，你年纪还小，你莫要觉得我们是想夺你家宝物，只不过我们实在不忍将《琼华乱》落到玉琉鸯的手里。”

　　“那既然如此，我要回《琼华乱》便可，不劳掌门和师太费心。”

　　“你一个姑娘家，又如何夺得过玉琉鸯，你莫要以为他真会娶了你，江湖上谁不知道玉琉鸯娶你都是为了这个绝世秘籍？”净慧忽然拉住了月裳鸣的手安抚般地说道。

　　月裳鸣厌恶地将手一抽：“我知道玉琉鸯的事情，《琼华乱》也是我心肝情愿的相送的。绝世秘籍谁不想要？只怕是你们峨眉也是在觊觎吧？”

　　“不得胡说！”武掌门忽然冷声道。

　　“月裳鸣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净慧终于憋不出了，厉声道。

　　“随你们！”月裳鸣狠狠地说道。

　　“好，给我请玉宫主进来！”净慧在旁大声地说道。

　　月裳鸣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他还是来了！

　　“在下参见武掌门。见过净慧前辈！”玉琉鸯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点沙哑，黑玉般的眼眸瞥见月裳鸣脚上的殷红血迹，凤翎眼纹不禁暗淡了下来。

　　“玉宫主可是一个人前来？”武掌门道。

　　“是。”玉琉鸯答道。

　　“琉鸯……”月裳鸣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了起来。

　　“玉宫主，可是同意将《琼华乱》交出来？”峨眉掌门说道。

　　玉琉鸯凝视着月裳鸣琥珀色的眸子，眼里闪过道凄楚不过转瞬即逝了：“晚辈不明白，掌门所说。”

　　话落，武掌门和净慧不禁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玉宫主，你不想救你的娘子了？”净慧师太在边上挑起了眉，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谁是我娘子？”玉琉鸯傲然一笑：“晚辈并未成亲。”

　　“玉琉鸯，你可不要蒙我们，江湖上都已经传开了，你和月裳鸣下月初七的婚事！”净慧再也按耐不住，大声说道。

　　“师太也说了是下月初七，若是晚辈悔婚了又如何？”玉琉鸯勾起了唇角邪魅地笑着，眼尾的凤翎就好像要展翅飞脱出去。

　　月裳鸣看着他，觉得心里有些刺痛，也许他只是想帮她所以才这么说的，可是为什么见着他，会觉得有些陌生！

　　“你这是不打算将《琼华乱》交出了么？”武掌门说道。

　　“晚辈，根本就未答应过。”玉琉鸯把玩着胸口留下的一缕发丝，玩味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只好可惜了鸣门主的脸蛋了。”净慧掏出腰间的匕首，贴在月裳鸣的脸上。

　　月裳鸣不禁睁大了眼，她只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地刺痛，琥珀的眸子里溢满了恐惧。

　　玉琉鸯看着明晃晃的匕首，眉头微皱，却是冷声道：“师太要如何对待她，悉听尊便。”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有些淡漠地男子，看着他微微转身，看着他迈开离开的第一步……

　　“你……”净慧师太的手开始有些气愤地发颤，她似乎觉得手下这颗棋子并不重要了，于是凶狠地举到要划了下去……

　　“铮——”地一声，净慧手中一抖，匕首和一颗石子掉落在了地上。

　　玉琉鸯凌空一个回身，抽出腰间的棠溪剑，随着清朗的破空声剑刃精光毕现！

　　“玉琉鸯你……”武掌门见此情况，明白自己中计了，于是也慌乱地拔出了腰间的落霜剑直冲了过来。

　　月裳鸣惊异地瞪大了眼睛，玉琉鸯朝她微微一笑，眼角的凤翎闪出柔和的光芒。

　　净慧见此也立刻飞扑上去，手中的拂尘一扬，银丝鼓劲挺直，就似一柄花枪一般向着玉琉鸯的胸口刺去。这拂尘虽是柔软之物，但借着股巧劲，所指处又是要害大穴，这一刺也是极为厉害。

　　“琉鸯，小心！”月裳鸣不禁喊了起来。

　　玉琉鸯飞速一个回转，将身子侧了过去，躲过了拂尘的重击。但是面门处武掌门的落霜剑又鬼使神差地刺了过来。

　　峨嵋派的弟子见状，纷纷上来帮忙，其中有不少还围着月裳鸣。

　　月裳鸣勉强站立了起来，手中的银针蓄势待发，只不过她只可以发此一枚，她心脉被锁，若是强行运功可能会立刻毙命。

　　“师太，你们是打不过我的！”玉琉鸯用长剑绞断了拂尘上的马尾，调笑道。

　　净慧脸色一变，将拂尘往后一松，里头的长剑便露了出来。

　　玉琉鸯微微一怔想起当初为何月裳鸣会被拂尘所伤，原来里头另有玄机。

　　他手中的棠溪剑守乎专攻，攻攸变守，虽然招式极为凌厉。但是几番打斗下来，也有些体力不支。更何况，他是只身一人，而峨嵋派却是层出不穷的弟子上前围攻起来。

　　玉琉鸯凝神迎敌，乘隙又递出数招。陡然间，剑刃相交声此起彼伏。

　　月裳鸣不禁眉头微皱，忽得腾空而起，强忍着胸口地痛楚落进了重围，一切因她而起，她自会了却这些。

　　“鸣儿，你做什么？”玉琉鸯将她挡在身后，伸手护着她。

　　“琉鸯。”她轻轻地唤了声，眼里闪过道坚定。

　　她悠地转身，逃出了他的庇护，直往净慧冲去。

　　净慧显然也被她的阵势给吓得怔住了，月裳鸣乘其不备将手中的凝魄针猛地甩出，击打到她的拂尘剑刃上，剑刃与拂尘柄断裂，随着凝魄针的转力，便飞了出去——

　　月裳鸣只觉得眼前一阵猩红，面颊上仿若裂开一般，刮骨般的痛楚让她觉得晕眩了起来，静谧之后便是满耳的尖叫声，峨眉派的女弟子们纷纷惊恐地往后退去……

　　白皙的脸颊上淌出滚烫的液体，仿佛要将那张脸给焚毁了似的。痛，无止境的疼痛……月裳鸣转过头凄然地看了眼身后的男子，黑玉般的眸子像是碎了似的，他扔下了长剑，疯了般跑了过去——

　　“鸣儿，你这是做什么？”玉琉鸯心痛欲绝地抱住她，身体不住地颤动了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给她凝血止痛。

　　“武掌门……净慧师太……裳鸣已经选择第二个条件了……请、请遵守诺言！”话落，她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