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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插翅难飞 ...


  •   云府的竹里亭前,两人正对席而坐。对一旁宫人的低声哀求置若罔闻。

      宛如柔荑般得纤指在几张薄纸上点了点,云雀抬首向对桌正容亢色的中年男子说道:“前几年从户部拨走的银子这几年就能还清。这是米鲁菲欧的欠条,每年还债的日子都写得清清楚楚。若是到了规定日子还未送来…”

      云雀抿了抿茶,眸底掠过一缕笑意,复又平静道:“就开几架紫鸢过去,凡拖欠一日就炸一座城池。”

      此言一出,方才还在跟前絮絮不休的宫人听了吓得立即噤声,连连后退三步。

      然而对桌之人听闻却依旧不动声色,良久,才沉沉地“嗯”了一声,相当惜字如金。此人正是当朝云妃云雀恭弥的父亲,与云雀的母亲樱木氏一同掌权三司。

      眼见劝说不成,今日又少不得挨责,小宫人显然急了。远远瞧见过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那小太监赶紧迎上前,愁眉苦脸道:“云雀夫人,您可否好好劝劝恭妃娘娘...皇上那边,奴才也不好交代啊。”

      云雀夫人和蔼一笑,即使年近五十也丝毫不见沧桑之感,青丝浓密,依然风韵犹存。若细看,这一颦一笑之间竟也有恭妃的几分味道,只是更为成熟端庄。两人站一起,若旁人不提,只当是一对亲姊妹了。

      与云雀不同,夫人倒是个温婉性子,待人一向随和。她宽慰道:“公公,恭弥这孩子打小就有主见,任谁也劝说不听。你且去回话,望陛下莫急。”

      那小太监一听,也只得作罢,恹恹道了句:“云守宫已修葺一新,盼望恭妃早日回宫。”便灰头土脸地告退了。

      这日云豆方从并盛学府下了学却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跟随风大人一同回了云府。云豆见了母亲很是高兴,也因着多日不见格外黏着云雀一些,云雀一边替她梳理有些松散的头发一边温声问道:“今日都学了些什么?”

      云豆一听,扭头甜甜笑道:“今日不是舅舅教的我,而是父皇亲自教的。”

      “是吗?你父皇今日来学府考察了。”云雀将她发髻上的鹅黄色的流苏缎带系好,云豆就立马转身扑进他怀里,笑道:“是的,父皇教我了《论语·八佾》。”

      只听云豆流畅念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听到最后一句时,云雀显然一愣。云豆抬眸望向他,眼中满是期待:“母妃,我背得好么?”

      “好。”云雀摸摸她的头,欣慰道。

      既往不咎么?云雀暗自嗔笑。

      今日云雀风下朝的时候,方一踏出乾空殿门就被人拦住了。太田公公毕恭毕敬地上前一俯身:“风大人请留步,陛下有请。”

      太田已经忘记今年第几次来访云雀府了,而且几乎回回都吃闭门羹,云守宫那位恭主子性子刚烈得很,无论三请四请,还是八抬大轿都一概拒之不理。太田心想,若恭妃再不回来,皇帝都得气出病来了。

      还记得上回夏尔马太医来请脉,直言不讳道:“陛下这是相思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是微臣也束手无策啊。”最后还拍了拍皇帝的肩头:“六宫何处无胜景,何必贪恋一朵云?”

      不仅如此,还胆大包天地进言道:“微臣给您个药方:多翻牌子,常驻六宫,雨露均沾。”

      最后被沢田纲吉毫不犹豫地踢出殿外。

      只见太田公公手捧着一封明晃晃的圣旨,在云雀跟前朗声念到。周围乌泱泱地跪了一片,唯有受封那人依旧端坐其上,气定神闲地捧着一卷书,仿佛视若无睹,独自沉醉在那黄金屋之中。原本这宣读圣旨是要跪听的,但到了云雀这儿,别说是跪着了,就连内容都爱听不听的。

      待太田念完,将圣旨一合,后面跟随着的宫人以及云府在旁的侍从一齐俯身道:“恭喜贵妃娘娘。”这恭妃晋封,云府的人自然跟着一起沾光,人人都笑逐颜开,而获封之人却依旧面色如常,这宠辱不惊的境界也实属难得。

      太田将圣旨恭敬呈上,满脸堆笑:“恭贺贵妃大喜。”谁知那圣旨却在空中悬了半日,云雀都未曾伸手去接,视线只落在书页上,未曾走神分毫。弄得太田好一阵尴尬,此情此景,又让他想起十年前到云府宣旨册封雀姬的时候,貌似也是这么个情形。

      “拿走。”云雀抬手就是一甩,面上满是不屑。

      “这…”太田以为云雀又要重蹈抗旨不遵,正欲劝说,突然凭空伸出一只红色的衣袖,将那圣旨接了过去。

      风做了个礼,和颜悦色道:“这圣旨就由我家妹接下了,公公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云雀风的出现宛如一阵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太田自当大为感激,连忙俯身行礼,“那老奴就不叨扰大人与娘娘了,这回去复命了。”公公仿佛脚底抹油,忙引着一众侍从一溜烟就跑走了,生怕云雀后悔似的。

      云雀冷冷瞥他一眼,“多管闲事。”

      风笑容依旧,施然上前在他旁边坐下,勾过一个茶碗,自饮自酌起来。自去年兵败归来,风就一度在府里养伤,原本是打算圣驾回銮之后再自行回府的,当他见到云雀也回府之后,索性也常驻不走了。风大人三十而立却至今未娶,前几年还收了个养子,名叫里奇,今年也五岁了,如此可见,也大有终生不娶之势了。

      那孩子生性活泼,每日跟着风一起早起练拳,还整日追在云雀身后姑姑长姑姑短。云雀倒也十分耐心,毫无半分不耐烦之色。

      云雀一向不喜艳色,所着衣物一般都为暗沉或者淡雅之色,故而一身红袍的风就与之十分格格不入。云雀觉得他就跟个大红灯笼似的十分晃眼。便不耐烦道:“别在我跟前晃悠,哪凉快待哪去。”

      居然对自己亲哥哥如此傲慢无礼,实在是目无尊长。

      风也是好脾气,只谦和笑道:“贵妃娘娘不想让微臣在跟前晃悠...”他略顿一下,有意无意的露出袖口那一纸黄皮,有些为难道:“那这信到底是给您还是不给您了?”

      怪不得今日宫里迟迟未来送信,原来是让他拿了去,枉费自己在这白等半日。

      “喏,娘娘接好,这可是陛下的亲笔御书。”风双手呈上,笑意愈浓。

      在风的记忆里,云雀貌似从未正经喊过他一句兄长,饶是逼不得已喊一句,多半也都是不情不愿的。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傲,只许下人们叫他大人,若是叫他格格,这孩子便不高兴了。两人年龄相差不过五岁,长得也十分相似,只是性子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一份不受任何束缚的心。只是风更为散漫洒脱。

      “都忘记你上一回喊我哥哥是什么时候了。”风一边剥着坚果,一边将果仁挑出来放在云雀面前的小碟子里。

      “哼。”云雀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兄长的殷勤伺候。挑挑眉,哂笑道:“你想听我喊你一声?”

      “若是贵妃成心想喊,微臣便是受宠若惊了。”风谦恭笑道,他今日没有束发,和云雀一样的如墨青丝披散在后,显得更为潇洒飘逸。“只怕贵妃是心口不一,取笑微臣罢了。”

      “对了恭弥,小时候教你的功夫可还记得几层?”

      “一试便知。”云雀直接起身,摩拳擦掌。

      论起切磋,云雀从来都是兴致高涨。何况今日还是风主动开口,云雀定不会错过此刻机会。

      两人切磋几个来回之后,竟也到了傍晚了,但是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时也难分胜负。风看了一眼天色,便收了拳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但是云雀哪里肯放过他,风无奈地抓住他的手臂,只得先劝道:“改日奉陪。”如此一来,云雀才肯收手。

      风的性子虽温和,但手上功夫却不差,战了几个回合之后云雀也觉得有些疲惫,草草用过膳之后便匆忙沐了个浴,随后就径直回了房。等云雀昏昏沉沉拉开帘幕准备栽头就睡时,却猛地顿在了原地,瞬间睡意全无。只剩下满脸的惊愕和气愤。

      只见幕帘被掀起后,皇帝正穿着寝衣闲适地侧卧在塌上,悠然笑道:“还从未见过格格闺房。今日一见,果然别有雅致,与寻常人就是与众不同。”

      云雀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今日风找自己切磋,就是为了故意让人放了他进来。一想到这里,云雀就有种被人耍了的羞愤。

      “出去。”云雀冷声道。

      “恭弥格格这是要赶人啊?人虽美矣,可这脾气未免也坏了些。”纲吉轻叹道,目光一闪,趁其不备伸手一把将人拉进了罗帏中,“不过我喜欢。”

      云府的侍从们听见云雀的正房内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打斗之声,个个都疑惑不已,难道贵妃还能一个人发疯把整个房子给砸了不成。几个胆子大的便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房门,一同附在门上侧耳倾听。更有人悄悄打开打开一条缝隙,去窥视里头的动静。

      头顶突然一沉,那些侍从们吓得一惊,机器般得转过头来,却见风笑眯眯的把他们从门上扒了下来,随手合了殿门,“还看?不要命了?”

      翌日一早,皇帝竟是从云府出来赶去上朝,还牵了贵妃一起。不知昨晚纲吉同云雀说了什么,总之他算是同意回宫了。

      入夜,云守宫

      纲吉放下软帘进来,对云雀温和一笑,眉目间满是得意之色,“这宫内布置的如何?”

      “凑合。”云雀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和纲吉隔远了一点距离。

      纲吉又上前几分,“去晴空宫看过云卷云舒没有?他们自小养在皇后那,难免和皇后亲近些,一时也不好送来你这,等过些时日再带回可好?”

      “恩,无妨,先养在皇后那一段时日吧。”云雀又不自觉的退后几分,好像存心和要纲吉隔开距离。

      这么一来,纲吉倒是明白了。继而不依不饶地凑上前,他每进一步,云雀就退后几步。纲吉不禁失笑:“你跑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么?”

      云雀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慌乱,“陛下勤政一日想必也是累了,不如早些安置吧。”

      纲吉伸出手,促狭一笑:“那爱妃还不快过来替朕更衣。”他展开双手朝云雀抬了抬下巴。

      云雀这才有些头疼地上前,手还没触碰到他腰间的玉带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云雀用力推搡着他,满脸怒色,“不是说好了既往不咎吗?”

      纲吉一听,反而赖皮道:“我只是单纯教云豆一句论语,又没别的含义,恭弥不要误解了。”

      堂堂天子,不仅言而无信,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随口胡诌。云雀感觉此脸皮的造诣程度已经不是城墙能与之同比的了。

      纲吉边吻着他的脖颈,一边在他耳边幽幽呢喃:“你乘着紫鸢四处游荡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日你插翅也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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