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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朝花夕时 ...


  •   “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老师。”我笑着对眼前的少年隆重的宣布了这个消息。

      “啊?——”少年抱着头出痛苦地哀鸣。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料定,九世给我的这份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我一把掀开被褥,毫不犹豫的把他蹿下了床。看着少年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怨恨地看着我,我强忍住上前给他补一脚的冲动而是向他温和的一条条朗读他接下来即将面临的灾难。

      “里包恩,你别老是擅作主张啊,你这样总是让人很为难的。”

      “恩?”我一边翻开他写得春蚓秋蛇的字一边借着空隙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有哪里不妥么?”

      “......”少年对着我打了一个寒颤,慌忙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不得不说我与他之间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的所有小心思都在眼里无处遁形。

      我走上前把那一堆废纸拍在他面前,“全部重写!”

      少年不敢有分毫怨言,连忙悻悻地点头答应,握着毛笔的手却颤抖地不成样子。

      “你抖什么?”

      “你...你在我旁边我紧张。”

      我愣了一下,很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后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并纠正他的握笔姿势,“下笔要松弛有度,不要软绵绵的,也不要太生硬,你看这样——回、折、勾一气呵成。”我松开他的手,问他:“可明白了?”

      “不明白……”于是我提起狼毫就冲他的脑袋敲了下去。

      “里包恩!里包恩!救我!”少年泪眼汪汪地向我扑过来。我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到我看见他身后的小奶狗——然后果断一脚踢开。

      ——果然如传闻所言就是个废材纲。

      “怎么,喜欢他?”我看着脸上带着红晕的少年,一掌劈了过去,“喜欢就去告诉翘明啊!难道这都要为师教你?”

      “不可不可!会被人家厌恶的。”

      ——啧,真是个软弱又麻烦的小鬼。

      “前辈!我...我...马上走,你别生气。”

      碰巧路过的我往后轻轻一推,少年就被迫向心上人扑了过去。

      “加把劲啊,废材纲,还有三圈就结束了。”我搬了把椅子,舒服仰躺在上。一边吃着沢田夫人给他准备的糕点一边对着经过府邸门前的少年喊道。

      “啊??不是说好还有一圈吗?”

      我笑着说:“如果你想在并盛的大街上裸奔的话...”

      “学生不敢有任何怨言!”

      “里包恩,这是我的寝殿!”

      “我就想睡这,”无所顾忌的往他床上一仰,拉过被褥闷头大睡。

      少年看着如此蛮横霸道鸠占鹊巢的老师,悄悄握紧了身侧了拳头,敢怒不敢言。

      “写完了!我这下可以出去玩了吧?”少年扔了毛笔准备提脚就走。

      “等等。”我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拽了回来,把纸猛地拍在他脸上,“你自个念念你写的什么东西,错字连篇,狗屁不通,重写!”

      “我看你别的不行,篡改彭格列的历史倒是在行,你的爷爷们要是知道你对他们的丰功伟绩如此胡编乱造,张冠李戴,会从皇陵里跳出来恁死你的。”

      “哈哈哈哈哈——”

      里包恩讲完之后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如今回忆起往昔历历在目,那个初遇自己一脸惊慌失措的少年仿佛就在昨日,十年一晃而过,岁月也将人打磨得璀璨绚丽。人总是不会在不经意悄然转变。少年褪却了往日的稚气、天真、优柔寡断。从此变得成熟、锐利、刚毅果决。

      “想不到当年还有这等趣事。”

      “哎,不过说起皇上裸奔这回事,我们倒是得幸亲眼见过几回真!”

      “呵,哪只你们,这事全并盛的百姓都知道。当年沢田府的废材纲可是远近闻名,还有人专门记录他的花裤衩。”

      “这回该轮到隼人说了!来,讲讲你和皇上的初遇。”

      “这...”狱寺突然红了脸,因为那些往事实在是让他羞愧难当,“额...都过了那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

      “欸?跟皇上的事儿你都能忘?这不像你啊八爪头!”

      “闭嘴!草坪头!”

      “我记得的是,当初隼人貌似一脚踢翻了皇上的桌案,还找他约架来着。结果不知回事第二日就成了皇上的小跟班,真是令人费解啊。”

      “山本武!”

      “话说蓝波,你当初不是扬言要打倒皇后吗?”

      “恩?”蓝波眨眨眼,“有这回事吗?”

      这几日皇后频频邀众人来晴空宫叙旧,自皇后抱恙以来这晴空宫的请安礼自然是免了的,里皇后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不仅邀了六宫来吃早茶,连同这午膳晚膳都一并备下了,众人一同闲聊叙旧,提起那些羞涩的陈年往事,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殿里飘出来,连守着殿门口的侍从们也忍不住侧耳倾听。

      众人说到兴头上,殊不知有一人早已在途中悄然离座。

      六道骸独自一人在晴空宫不远处的御花园里踱步着,此时已是深夜,晴空宫的主殿却依旧灯火通明,看他们的架势似有要秉烛夜谈的意思。

      “师父,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弗兰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六道骸竟浑然不觉,当即愣了片刻,心里却想:这小子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精道了。

      “不过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和他们没什么好聊的。”六道骸不屑道。

      “欸?难道师父是羞于谈论您曾经被皇上压倒在地然后...”

      “弗兰,”只听‘咔’地一声,一朵艳红的山茶便连着花枝握在六道骸的手中,接着那艳丽柔软的花瓣被一片片揉捏蔫巴,作俑者笑靥如花,还颇有兴致地吟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是,徒弟失言。”弗兰若无其事地说道,视若无睹了师父辣手摧花的恶劣举止。

      将被摧残得光秃秃的花枝丢弃,六道骸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月影,漫不经心地开口:“沢田纲吉出宫也半月有余了吧,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传进宫来。”

      “听岚守宫的红果说隼妃每日都要派她去问上数遍有没有皇上的消息,可是接信的小吏总说没有没有,还请隼妃勿急,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传到岚守宫的,可隼主就是听不进,甚至亲自跑来询问,这一日三趟还是少的。”

      “是么?”骸轻笑了一声,弗兰却从中咂摸出几分讽刺的意味。

      “您不进去吗?”弗兰轻轻问道。

      “看他们苦中作乐?”骸摇摇头,“我可没这个兴致。”

      对于一向善于伪装的六道骸的来说,拆穿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自己不会如此做,也没有必要。一向喜怒于色的他们突然装出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令他反感,这种感觉十分不切实,且卑微。

      黄鹂在枝头上啁啾鸣啭,明明这鸣叫声碗转动听,却让人感觉是凄厉地哀鸣,仿佛在悲颂夜幕的哀歌。

      “这是云守宫的鸟吧,什么时候飞到这里来了。”

      闻言,六道骸也不由自主地向它们望去,突然想起云雀离宫也有一月了,当初云雀向自己提出帮助的时候自己不怎么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后来回想,这不是把自己逼往火坑里跳么。

      骸喃喃着,声音在戛然而止的哀歌后显得格外清晰:“云雀是不是料定了什么?”

      弗兰一怔,偏过头去看他,借着零星月光弗兰看到素日那副涎眉邓眼的脸上满是凝重,紧紧地蹙起眉头。

      弗兰甚少见到六道骸严肃的样子,习惯了与师父冷嘲热讽,涎脸涎皮,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不习惯他的正言厉色,本想缓和一下气氛,说道:“陛下去密鲁菲欧谈判……”

      “谈判?”骸哂笑道:“那就是一场鸿门宴!”

      “既然师父知道,为何不劝阻皇上呢?”

      “说什么傻话,他死了才好。”

      “师父果然是口是心非啊。”

      “哼,”骸转过身,神色恢复如常,突然听到晴空宫那头传来一阵喧闹,疑惑道:“他们今夜怎么如此兴奋?弄这么大动静皇后他们几个是疯了吗?”

      远远见到一个小吏急急忙忙地往晴空宫的方向赶,走进一瞧,却发现那小吏的脸色白得吓人。

      “好像是..通信的小吏,莫非皇上有消息了?不过看他怎么惊慌失措的?”

      “去拦个人问问。”骸沉声道。

      “是。”

      说完,弗兰立即上前揪了个小太监带到了六道骸面前。

      “怎么了?里头怎么吵吵闹闹的?”

      “骸主儿…出…出大事了!”

      “说。”六道骸的语气格外冰冷,却不自觉的屏息凝神,仿佛接下来的是什么惊天噩耗。

      “皇上……皇…上…”话未出口却已经哽咽不已,眼泪唰地一下糊了满脸,“娘娘,您...您要节哀啊...”

      六道骸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该死,他飞快走到殿门口就突闻一声怒喊:“你胡说!大胆!你们竟敢谎报实情?”

      紧接着一通刺耳的叮当碎响,尖叫声此起彼伏。

      霎时,惊呼声,粉碎声混合着沉闷地啜泣声一齐猛然传入耳际,六道骸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心乱如麻,强烈的窒息感蔓延而上,压抑着让人喘不过气。

      “死要见尸,人呢?”里包恩神色平淡,依旧维持着临危不乱的态度。

      “皇……皇后娘娘……在这……”那小吏颤巍巍地把手中的盒子呈了上去,“娘娘,请节哀。”

      “节什么哀?”狱寺此刻就像暴怒的猛兽,他怒吼着:“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做的?”

      “隼妃娘娘!陛下此行未带一兵一卒!谁承想...谁承想到那密鲁菲欧居然如此卑鄙歹劣,言而无信,白兰杰索在边界早已埋伏了重兵,陛下...陛下刚至边界就遭到密鲁菲欧的偷袭……等侍从找到陛下之时,早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为了皇家颜面...只好...”

      “住口!”狱寺猛地扑上去狠命地掐住他的脖子,双眼猩红得都能渗出血来,手劲大的吓人,不出一会儿那小吏就脸色泛紫,白眼翻飞。一旁的山本见状连忙拦住他,那小吏才得以死里逃生。

      “放手,山本武!”

      山本俨然不动,死死地禁锢着他一言不发,但脸上却透着凛冽的杀意。一旁的笹川紧紧地攥着拳头,目光狠戾,青筋暴起,却仍在费力隐忍,蓝波神情木讷地看着那个盒子,目光呆滞,久久都未回过神。

      “隼主子晕倒了!”

      “快传太医!”

      倏然又至几道尖叫声让六道骸觉得耳膜刺痛,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约莫也能是猜到了,但是他不信,这半个多月以来宫里为何没有沢田纲吉的半点消息,今日反而一来就是一个惊天噩耗,实在可疑!他缓了缓神,待心底的怒气平息,步了进去。

      突然,一个重物就在脚边猛然砸开,盒盖掀翻,里面的白色粉末瞬间散开,纷纷扬扬散了满身,白雾散去,阴森的白骨清晰无比地映入视线,毛骨悚然。

      当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六道骸顿住了。

      “这不是沢田纲吉!”

      “他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可是这大空戒指...这可是祖传圣物!错不了啊皇后娘娘!当时处理后事的侍从都坦言...这戒指...这戒指的的确确是戴在陛下手中啊!”

      里包恩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他奋力地咽了回去,思绪一片混乱,他身形不稳的摇晃了几步,走上前,死死地瞪着那枚大空戒指,像是不甘心的似的,非要把这枚戒指看透了,大空戒指所散发的独特的幽蓝色光芒却刺疼了他的双目,他闭了闭眼,随后一把甩了出去。

      “这是假的!”

      六道骸把戒指拾回来,反反复复观摩了许久,当他看到戒指内刻的小字时,全身的血液早已冰凉透彻,他翕张着嘴唇,颤抖道:“这是真的。”

      “这真的是沢田纲吉的戒指。”

      此话犹如五雷轰顶,喉头里腥甜的再次翻涌,皇后当下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封锁消息,尤其是不许传到慈空宫。”山本冷冷地吩咐道,尚还保持着几分理智。

      “可是……这深更半夜闹这么大动静,太后娘娘那边怕是…”

      “瞒!瞒不下去也要死瞒!”

      “是是…”

      一夜之间,皇宫翻天覆地,人心惶惶,晴空宫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个个都悬心吊胆,脸色皆是惨白。

      如今皇后倒了,隼妃也暂时昏厥,还剩下山本和六道骸他们四个勉强支撑着大局,臧萨斯夜里一接到消息就连夜启程回瓦里安了,竟没从彭格列拨走一支军队。

      折腾了一夜,四个人几乎都没合过眼,天色破晓将至,却没有人期盼黎明的到来。

      “师父,吃点东西吧,”弗兰端着一盘糕点奉了上来,六道骸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接,他看着做得精巧细致的糕点上面撒的白椰粉只觉得恶心反胃,他倚靠在门口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太医们细微的谈话之声隐约传入耳畔。

      “皇后娘娘怕是熬不过这个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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