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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一朝云散 ...


  •   耳畔传来淅淅沥沥的微响,一滴一滴划入梦境接连不断在心头荡起点点涟漪。云雀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淡堇色的轻纱罗曼,他伸手摸过旁边冰凉的床铺失神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下雨了。

      东风解冻,散而为雨。

      今日是雨水。

      云雀一推开门,草壁就连忙迎了上来,“主子您醒了,奴才这就去准备梳洗。”

      “等等,”云雀叫住他。

      草壁心下一明,上前道:“皇上今日在乾空宫与众臣议政,今日不便陪同娘娘用膳了,但早膳已按照您的口味吩咐备下,还望您谅解。”

      “无妨,国事要紧。”云雀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皇后如何?”

      草壁突然面露苦色,“太医说皇后娘娘乃是长年累月撂下的病根,如今旧疾复发...听晴空宫的橙绣说,复发时锥心刺骨,疼痛难忍。”

      云雀垂下眼帘,轻声道:“医不好了么?”

      “夏马尔太医已在全力医治。夏马尔乃是一代神医,妙手回春,相信他定能医好皇后娘娘的病的,请您勿忧。”

      “恩,”云雀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今日晚膳多备些太子喜食的菜饭,让他来一齐用膳吧。”

      草壁:“是。”

      自里皇后病重,纳兹就被接来了大空殿,纲吉不在的时候,云雀也能帮忙照顾一二。阿尔克巴雷诺的师父们集体出征去了,皇子公主们的功课暂由并盛私塾的翰林学士教导。听闻负责纳兹的学士说太子功课尤其上进,众人中最为出挑,纲吉每每考察,都能背得一字不错,皇后听闻也甚是欣慰。

      云雀近日总是会想起从前的事,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小性子已经随着时间埋没在过去了,狱寺也不再浮躁逐向沉稳,蓝波也不再胡闹撒泼,性子也逐渐安静下来。十年之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变化了许多。

      就连云雀与六道骸也能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品茶闲谈了。

      云雀说:“十年都没能改掉你口是心非的毛病?你应该真诚一点。”

      六道骸反问:“那你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彭格列最喜欢你,你当年就不该有那么多顾虑,我最讨厌你们云雀家的这点,一群死别扭。”

      云雀:“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六道骸笑:“那你还作茧自缚那么多年?等等...你难道是在欲擒故纵?故意营造一种若即若离的现象好让彭格列对你死心塌地?啧啧,果然这独霸龙床,宠冠六宫的一代云妃也绝不是浪得虚名,你是实至名归。”

      云雀轻轻一笑,“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六道骸又思索了片刻,道:“也是,你若真不爱彭格列,当年早就该跟加百罗涅一同私奔了。”

      云雀重复一遍:“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六道骸突然看着他说道:“云雀,你有想过今生后世吗?”

      云雀:“没想过。”

      六道骸露出了一个意味悠长的笑容:“说不定我们几百年后还是一家。”

      “我倒是觉得几百年后我们可能还是夙敌。”云雀嗤笑一声,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当年派人连夜铲了你在两宫门口栽的樱花树...”

      “你还敢提!”六道骸嘴角抽搐道:“所以你现在是良心发现?如果你道歉真诚,我可以大发慈悲考虑勉强原谅你。”

      云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你栽的那些樱花根本养不活。”

      六道骸掀桌:“你不早说?”

      云雀:“我为何要特意告诉你?看你蠢死多有趣。”

      两侧的拳头微微收紧,“小麻雀,我看你是想打架!”

      云雀:“乐意奉陪,损失你负责。”

      其实云雾两宫也没有那么心平气和。

      云雀从桌子上移过去一张纸,若无其事的语气:“骸,帮个忙。”

      “哦?您需要我的协助?”六道骸一挑眉,显然有些惊讶,“如若你肯低三下气地乞求一番,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勉为其难的答应你。”

      六道骸笑吟吟地翻开纸,神色倏然一顿,缓缓抬起头,“你确定沢田纲吉不会杀了你?”

      云雀横他一眼,“现在不是有你陪葬么?”

      “恭主儿,皇上今日歇在晴空宫了,您也早些就寝吧。”

      “恩。”云雀遂起身,吩咐道:“送些宵夜过去给太子,让他看书别太晚了,明日还要早起。”

      “是。”

      和衣而眠,却无半分倦意,合上眼闭目养神。却莫名想起二年时里皇后同自己讲过的话——一入宫门深似海,谁人不是身不由己,你是,我也是。

      当年并未深刻此番话,如今细细品来,尽是满腹心酸与苦涩。

      里皇后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彭格列,从前教导世子,后来辅佐君王,管理六宫,如今还要教导太子...再往后呢...他究竟还能有多少年。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旁边的床铺好像在轻轻下陷,动作极其谨慎和轻微,但云雀还是醒了。

      一片昏暗中,云雀睁大眼睛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皇后睡着了,溜过来看你一下。”

      “你不怕皇后生气?”

      “他哪有那么小气?”纲吉笑着靠过他搂紧他,声音微弱,云雀感觉到了其中深深的疲倦:“恭弥,我好累,恩...今日就...一刻吧。”

      云雀哭笑不得,想揍他又拿他无可奈何,把人按下躺好,“你别胡闹。”

      纲吉突然感觉额上一阵冰凉,“这是什么?”

      “是安神露,别乱动。”

      云雀温柔地按压,纲吉抚上他的手,满是感动,“恭弥真好。”

      纲吉顿感头疼缓解了不少,于是手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云雀气得拍了他一掌,“再胡闹踢你下去!”

      “好好,不闹了,跟你说个重要的事儿。”

      云雀一愣,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你说。”

      有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悄然攀上自己的腰际,手指翻飞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自己的衣带,一路下移作祟,充满诱惑的声音:“云豆昨日跟我说她想要个弟弟。”

      “......”

      你就跟我说这个?

      云雀脸色一黑,“她不是已经有很多弟弟妹妹了。”

      “这不一样!”

      “把手拿开!”

      “恭主儿,这是皇上特意让御膳房为您准备的椰奶糕。”

      云雀瞥了一眼,视线再度移至书本,“太子下学了吧?去叫他过来。”

      “恭娘娘您找我?”纳兹恭恭敬敬地给云雀行了一个礼。

      “恩,你过来。”云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把盘子推到他面前,“温书累了吧,来吃点糕点解解馋。”

      纳兹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这是父皇特意给您备的。”

      云雀笑了,“无妨,你吃吧。”

      “可是...”

      “一碟糕点而已,你父皇怎会怪你?”

      纳兹这才敢拿,云雀就在一旁撑着头看他,吃相十分斯文,想来里皇后教导的极好。

      纳兹突然问道:“恭娘娘,我想问您一个事儿。”

      “你问,”云雀语气很温和,他对小孩子十分有耐心。

      “我的父皇从前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又弱又蠢又废材!”云雀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

      纳兹小小的脸上满是愕然之色,“...真的吗?”

      “是啊。”云雀微微昂起头,随即朝他一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过他是一位明君,是世人都敬仰与尊崇的人。”

      十世初年,二月上旬,阿尔克巴雷诺率军已达国土边界,中旬,与米鲁菲欧在宫海观首次交战。近来皇帝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战事之上,每日召集大臣议政到深夜,甚少回殿内就寝,平日都睡在书房,或者直接就伏案而睡,云雀过去送宵夜的时候,折子还拿在他手里。

      云雀不忍心叫醒他,又怕他着凉,便叫人拿来被褥,把两人包裹起来自己轻轻靠过去抱住他给他取暖。多半时候自己都会在纲吉的怀里醒来,听见折子轻轻翻动的声音,那人转头对自己展颜一笑,“醒了?”这种感觉十分心安。

      “已经入春了,”纲吉说。

      “恩,并盛的花开了。”云雀靠着他怀里轻声道。

      “可惜今年不能带你去看,等明年!等战事告捷!我一定带你去看,好不好?”

      “好。”云雀笑意盈盈地答应,转身抱住了他。

      “怎么了?”纲吉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哄道。

      “我说好。”云雀的声音大了几分,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

      今早起来的时候,云雀感觉有些不适,脑袋昏昏沉沉的,还差点在门口摔倒。本想瞒了,不料还是被细心的纲吉发现了,立马就传了太医过来。

      只见入殿而来是一副生面孔,纲吉就问道:“夏马尔呢?”

      “回禀皇上,夏马尔太医他出宫替皇后娘娘寻药材去了。”

      纲吉一愣,良久才道:“那你过来替恭妃诊脉吧。”

      “是。”那个太医赶忙上前将药箱放置,从里头拿出一个脉枕,恭敬道:“娘娘请。”

      云雀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了过去,别过头一手揉着额角有些烦躁不安。

      这位太医是最近新来的,第一次为嫔妃会诊不禁有些紧张,况且皇帝在旁,更是心慌不已,结果一个抬头看到恭妃的尊容,不禁迷住了——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漂亮的美人。

      视线竟不自觉的下移,云雀的和服没有穿好,领口是微微敞开的,让人浮想联翩,里面究竟是怎样一番春景。

      “你眼睛往哪看呢?”

      太医一回头,就见皇帝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再敢有非分之想...”

      “是是。”

      “啧,不诊了。”云雀抽回手,径直往外走。

      纲吉上前拦住他,好言相劝道:“恭弥,听话。”

      “放开,别碰我!”云雀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

      沢田纲吉又不想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又因何事惹到他了云雀今日为何这么大火气。

      “恭弥,皇后已经病重了,你若再病了该如何是好?”纲吉态度强硬地拉住他,“别任性。”

      云雀奋力去挣脱他的手,“都说了我没事。”

      “皇上,各位大人已在乾空宫等候多时了!”

      纲吉这才敛了怒气,松开手。

      “等我回来!”

      云雀蓦地怔在原地,直到纲吉踏出殿门,神色骤变,摇晃不稳地走了几步,‘哐当’一下撞在门上。

      草壁进来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主子...你这是怎么?快...快叫太医过来!”

      “不许声张。”云雀的脸色惨白,冷汗不断地从额头落下,却还在奋力隐忍。

      “可是...”

      “我要回云守宫一趟,去备轿。”

      “您现在这个时候回去做什么?您要是要拿什么东西尽管吩咐。”

      “快去!”

      “是...是...”

      云雀无力地靠在门上,缓缓下坠。

      乾空殿内一片肃穆。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面目凝重,俨然等候着接下来那充满着未知数的战报,全然已不知噩耗降至。

      纲吉突然胸口一阵刺痛,仿佛利剑穿心。他剧烈地咳了几声,一种强烈的噩兆涌上心头,纲吉猛地站起来,在众臣一片的惊慌之中茫无头绪自顾地往外走。不巧与进来通报的小侍卫撞了个满怀,那侍卫吓得大惊失色,扑腾一声跪下来。

      “皇...皇上...阿尔克巴雷诺败了...败了...”

      大宫女空思贸然闯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怕是……”

      不消片刻,草壁也匆匆忙忙地赶来。

      “皇上!恭主子...他...不见了!”

      ——笼子里的鸟,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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