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饶是情深缘不知》冷烛幽幽

9、番外二：冒险实验室（上）

　　肖赞坠入一汪池水。
　　晴空浮在水面，莲花开在云里，鱼儿畅游在天际。
　　世间原本的喧嚣瞬间离他远去，他甚至不曾留意到落水时的水花声。
　　池水迅速包裹他，仿佛回归到安宁的来处，根本不存在偶然和意外，像是温柔静待了许久许久，一场不曾呼唤出声的邀请。
　　他不知何时开始遗忘了呼吸，像多年前绞尽脑汁说服了甲方后的畅快。
　　熟悉又陌生地四处张望，伸手去抓那云里的花朵，终是差了一段执念的距离。
　　他惊讶于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求救，而是想一尝花瓣的触感。
　　水草轻柔地纠缠上他修长的手指，被他巧妙地甩开。用尽全力再次向浮于水面的天空伸出手，指尖透出微微光亮。而这一回，他两手空空。
　　粉色的莲花躲进一朵像极了棉花糖的云里笑他。
　　他全身软绵绵的，也像一团棉花糖，分不清此时用尽全力和没有力气的区别。
　　水草是一种傲娇的生物，它的友好只在最初时。别看它晃晃悠悠左右摇摆，你只要甩开过它一次，它就会永远避开你。
　　“喂！”
　　一条跟他差不多高的金鱼张合着嘴巴。
　　肖赞难以置信地眨眼，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其他鱼。
　　“别看了，就是我。”
　　金鱼大方地绕着他游了一圈，用鼓凸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超出常识，肖赞眨着眼打量自己，莫不是俨然也变成了它的同类？
　　“你怎么还在看？”
　　肖赞慢慢跨出一步，金鱼大大的眼睛中映出水波中他的模样，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绝对有手有脚，不是水族馆和水产品里面的那些。
　　“我在确认你不是食人鱼。”
　　他说谎，他知道眼前是条荡漾着尾巴的金鱼。一条会说人话的金鱼。
　　没有尖锐的牙齿，不是鲨鱼，不是食人鱼。
　　他只是在通过它的眼睛确认自己的模样。
　　他习惯于做这样的事，大多数人类从小就被这样教育，要听别人的话，然后去做别人眼中的榜样。伪命题也不过如此。不管多少人正在或者曾经努力，旁人继续着自说自话，他们永远能够找到更适合做榜样的人，而不是你。
　　“食人鱼正在睡觉，你要是想见见他们，我去帮你找。”
　　肖赞摇摇头。“我想他们一定很想见我，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见他们。”
　　金鱼宛若思考状。
　　“人吃了多少条鱼？想必数字一定巨大，却视食人鱼为怪物，总觉得不太公平。”
　　肖赞无奈地耸耸肩。“还有鲨鱼替你们报仇，不是吗？”
　　“请别把我与他们混为一谈，算我入戏太深吧，”金鱼十分认真，“那么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也不知道，但我在这里感觉是件理所应当的事。也许我属于这里。”
　　金鱼默默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停顿了几秒才点点头，好像真的咀嚼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你属于这里，能不能告诉我，是否还见到过其他人？”
　　“你在找人？”
　　蝌蚪找青蛙，金鱼找人……好像哪里怪怪的。
　　“嗯，我在找一个对我而言相当重要的人。”
　　“你的饲主？我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是，我没有饲主，但有伴侣。”
　　“那你找的是另一条金鱼。”
　　“不是，我正在找人，我也是人。”
　　肖赞虽然吃惊，但对这里的不可思议他已见怪不怪。
　　“为了方便在水里寻找，我才变成鱼。”怕对方不信，金鱼立即补充。
　　“我相信你。听说鱼的记忆只有六秒还是七秒来着，所以我相信你是人。”
　　“谢谢你的相信，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我就去别处找找。”
　　金鱼打了个弯，刚要游开，突然鳍上一沉。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跟着你一起找吧。再说万一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我们岂不是错过了？”
　　金鱼默许了跟他一同上路，半晌才道：“他没你这么……透明。”

　　肖赞看不清自己的双手，他在面前不停晃动左右手，但只见水波涌动。
　　“你冷静下来，我能看到你的轮廓。”
　　肖赞平举双臂静止不动，等视线习惯光线和水流后的确发现一层薄薄的手臂手掌线条边缘。
　　他竟然变得近乎透明！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应该还没忘记缠上过你却被你甩开的水草吧，那可怜的家伙总被外表迷惑，然后牢记百分百感情的仇。”
　　无缘无故的深爱和永不原谅的恨意，其实差不多沉重，无论哪一样都令他无法承受。
　　他果然属于这里，所以才会变得透明吗？
　　从做偶像起到做演员，作为公众人物，他一直在意自己的言行，努力把积极向上和符合职业素养的形象贯彻到底，水波温柔地治愈了他所有的不安。反正在这里他是透明的，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身边变成金鱼的家伙虽然能够勉强看到他，却也一定看不真切。所以他大胆地想放纵一回。
　　“那是幼稚和偏激。”肖赞不屑道。
　　“哈哈，第一次有人给水草这样的评价，相信他们听到后会很吃惊。”
　　“该吃惊的难道不该是从来没有这样评价水草的别人吗？”
　　金鱼张嘴吐了两个泡泡，直觉告诉肖赞他在笑。
　　几条正常大小的金鱼从他们身边游过去。
　　肖赞盯着看了会儿，摇头叹道：“哥们儿，你伪装得一点都不成功啊！”

　　“我没想会变成这种鱼啊！往这里赶的速度太快，不知不觉……”
　　这回轮到肖赞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随着水波颤动，音调连自己听起来都相当奇特。
　　“你们约在这里见面？”
　　“不记得了，总之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既然我在这里，或早或晚他也一定会来。在他找到我之前，我想先找到他，给他个惊喜。”
　　“你这个样子，恐怕是惊吓……哈哈，你要找的人说不定变成乌龟了，你怎么找？说不定他还要爬几年才能来……”
　　“好主意！那我们赶紧去问问乌龟。”
　　肖赞简直想为金鱼的乐观鼓掌，金鱼让他抓紧自己的背，一下子就把他带去了别处。
　　他原本以为掉进一个小水池，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举头看向上方，荷叶密密间阳光如丝，细细洒进来，被水波横竖扰乱，编织出一张光亮的网笼罩在他们身上。
　　不知道他要是对金鱼说想回水面上面的世界，他会不会答应。
　　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回去，宿命也好生存模式也好，每个人必将抛弃来时的路，离开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人们通常称这个过程为成长。
　　肖赞认为他一定办得到，但是开口之前，他想陪金鱼如愿找到伴侣。说实话，他十分好奇到底金鱼在找的人现在是乌龟还是青蛙或是蚯蚓。
　　金鱼很有礼貌地向乌龟打听。
　　沉默。
　　就在他们认定乌龟无法用语言交流，打算作罢离开时，他慢吞吞地开口了。
　　“什么样的人？”
　　“很阳光温柔，特别笑起来。”
　　肖赞无语，找人的描述自然越具体越好，比如五官特征还有纹身胎记等等，像金鱼这种话说了等于白说。要是他在找的人迷路了焦急中脸上没有笑容……等等，话说回来温柔不温柔这类的形容词本就出自主观感受，这样描述怎么能让别人明白呢？
　　等肖赞反应过来，他的抱怨早就乒乒乓乓脱口而出。
　　金鱼耷拉着脑袋，陷入沉思。一阵静默说明他并没有想出其他的答案。
　　“喔，是不是从一艘进水的小船上落水的家伙？”
　　肖赞震惊到立即想变成一条鱼。
　　难道水生物之间的沟通会比较容易？
　　金鱼抬起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不记得了。”
　　“要是那个家伙，现在还在水里哦，其他人的话我就无可奉告啦。”
　　乌龟说完，把头缩回壳里。
　　“太好了！”金鱼兴奋地说，“他在哪里？”
　　过了很久，久到他们都以为乌龟睡着了。
　　“我帮你问过了，他就在你来的那个方向。”
　　乌龟的说话声从壳里传出，空荡荡的，像加足了混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