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碎冰冰》席云诀

15、触不到的光年

　　“大和，其实星星一直都在那里看着我们哦。”

　　白天的时候，两个人不下棋也不谈论世界的时候，Alcor悠闲地枕着手臂漂浮在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天空。

　　峰津院大和坐在回廊下的藤椅上看书，不过只是习惯而已，那些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却没看进去，家里这些书他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是吗？”

　　“天光太明亮了，完全掩盖了星星的光芒，比如在月光强盛的夜晚，也是看不到星星的。”

　　峰津院大和并不是不知道这简单的天文原理，只是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来而已。何况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他身边就有一颗。

　　“星星只会在黑夜里闪耀，简直就像《圣经》里的Lucifer一样，他在天堂的时候默默无闻，反而是堕落到地狱里后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王。”

　　“你是想说你们北斗七星也像恶魔一样。”峰津院大和淡淡下了结论。

　　Alcor瘪了瘪嘴，不满地反驳：“我可不是恶魔。”

　　又过了几天，Alcor说今晚会有狮子座流星雨，邀请峰津院大和一起看。

　　峰津院大和觉得对方是越来越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呐，还没有在人类的世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星星殒灭时的样子。”

　　“不过是一块宇宙里的石头，消耗尽自己的热与光，掉下来变成最普通的石头罢了。”

　　“可是听说人类喜欢对着流星许愿，明明是象征着殒灭的东西……”

　　“无能的人总是喜欢把希望寄予在虚幻的东西上。”

　　“不一定虚幻哦。”Alcor不再看着夜空，而是回头看着大和，一双眼睛里却还像映着那片夜空。

　　“说不定哪天有颗流星就是我，如果大和对着我许愿的话，只要是你的心愿，我一定会……”

　　峰津院大和觉得只要是自己的心愿，就只能倚仗自己的能力去达成，于是他没有把Alcor的话听下去。

　　“你也会殒灭吗？”

　　“也许吧。”

　　“穿越漫长的光年与无垠的宇宙，到达我们肉眼所能看到的世界时，其实那些星星早就殒灭不知道多少光年了，我们看到的只是最后的残像而已。”

　　峰津院大和最后说，他想了想，认为这实在是没有意义的话题，关于一堆在宇宙里逝去的石头与尘埃，两个人竟然聊了大半天。Alcor人如其名，总是喜欢这样不停地忧虑地思索着，似乎能从中获得某种乐趣。而大和偏偏是截然不同的、杀伐果断的上位者，缠绕在对方这些可以说异于常人的、稀奇古怪的思维里，偶尔难免会不耐烦——却又偏偏会耐着性子陪这个人玩下去。

　　“光年很遥远吧？”Alcor不知何时悬浮起身，静静站在大和面前，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伸出柔软的手指拉住大和的衣角，“而此刻，我就在大和面前，大和也在我面前。像这样，一伸手就触碰到了。”

　　他略一用力，试探着紧紧抓住峰津院大和，好像在验证一件神奇的事，长长的雪白的睫毛弯起来，露出如愿的、孩子般灿烂的笑容。

　　峰津院大和没有动。

　　于是对方得寸进尺，以一种乖觉的姿态顺着衣角伸出手轻轻环住他整个人，像行星环绕着星球，以契合的轨迹温柔地落进他怀里。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峰津院大和立刻意识到这是危险的轨迹，却还是无动于衷，他只需要照常自转便好，Alcor选择怎样的轨迹，Alcor升起还是殒灭，其实与他无关。

　　他只是恍惚想起，第一次看到Alcor的时候，对方也是这副少年人的模样，银白如雪的头发，身形纤细而优雅，如今自己已经比他还高上几分了。

　　原来他们已经相伴这么久了，但是和浩瀚无边的光年比起来，仍然是微不足道的。

　　等到峰津院大和也像星星一样殒灭了，Alcor这颗莫测的星星，便会去寻找下一个他的“闪耀之人”吧。

　　这颗星星对探索人类与人类世界的兴趣旺盛到不成样子。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在Alcor身上投注时间或期望。

　　峰津院大和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不着痕迹地扶上怀里人的腰，简直纤细得像个孩子。

　　——像这样，好像他真的，比光年更恒久地拥有这颗星星了。他就在他怀里，哪里也不会去。

　　※※※※※

　　很小的时候，峰津院大和便有一个秘密。

　　——他的屋子里藏着一颗全宇宙最温柔、最璀璨的星星。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