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陈六夏

7、证人

　　*
　　全衡的确是快疯了，收到吴文光信息才知道自己走了才两天桃桃就发生那么多不好的事。

　　作弊的事情桃桃自己解决了，但是希望这件事……

　　全衡眼神暗了暗，把音响关了，跟一旁的年级部主任说：“赵文静背景很大？”

　　年级部主任冷汗快下来了，也不敢多说，“这个我不太了解。”

　　全衡嗤笑一声，“就凭你把钱老师赶出来这么多次，你会不知道赵文静后台？”

　　年级部主任快给这个大少爷跪了，要说后台当然是面前这位少爷的后台大了。首富之子，父亲从商，母亲从艺，是个真正的太子爷。

　　“全少爷，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全衡挑眉，“那位副校长，姓赵的，你知道他多少事情。”

　　主任不说话，即使面对的是太子爷，他也不能揭别人的短，那可就是断自己的路了。

　　像是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全衡也不强求，起身准备出去。

　　路过年级部主任身边的时候，全衡侧眼微微俯身对着他说，“要是再包庇那些垃圾，小心我开始挖你的事。四班的顾桃我罩着了，以后她在学校再受欺负，我会让欺负她的人包括那些不闻不问的领导付出代价。”

　　校园暴力他一个人根本阻止不了，他能做的，就是先把在自己眼前的顾桃从深渊里拉出来。她本应是天上的光，不应该被埋入阴暗的地下。

　　他想趁着自己还在学校，多为她做一点事。

　　*
　　桃桃在学校的垃圾场辗转着，她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把希望扔掉的，也不知道希望到底被扔到哪里去了，所以她只能毫无方向地寻找着。

　　桃桃扑通一下跪在了草地上，她捂着脸无声地掉眼泪。

　　被人栽赃陷害，她还能假装镇定从善如流地解决。但是，问题涉及到希望，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要不是自己没有加强防患的意识，希望根本就不会死，而且希望是无辜的，它是被自己连累的。

　　小小的可爱的希望，它才几个月大，它浑身毛茸茸的，虽然高冷却心思细腻。过去的半年里，她陪着它长大，它陪着她成长。可如今，它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自己除了哭却做不了其他。

　　“希望，希望……对不起……”桃桃哭得快昏厥。

　　突然，她落入一个冰冷却又厚重的怀抱。

　　桃桃呆呆地，维持原本的姿势没有动。

　　“顾桃。”男生熟悉的声线让桃桃绷紧的情绪一下爆发。

　　她大声哭着，哭赵文静的狠辣，哭权势的可怕，哭自己的无能，哭希望的离去。

　　全衡抱着桃桃，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着。

　　哭到声音沙哑，眼睛肿到睁不开，桃桃累得要倒下地。全衡一把拉住桃桃的手，犹豫了会，还是伸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把横抱住她。

　　桃桃依旧没有反应，她目光空空，没有焦点。

　　全衡把桃桃放到椅子上，然后蹲下，他捧着桃桃的脸，眸色柔和，“顾桃，你看着我。”

　　男生的声音太具有诱惑力，桃桃慢慢地把视线放到全衡脸上。

　　“你听着，我会帮希望讨回公道。所以，你不要倒下，不要轻易被打败。你现在这样奔溃，就是那些人像看到的结果。”

　　桃桃眼睫颤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全衡心下一动，伸出手擦去了桃桃眼尾的泪。

　　女孩细软的皮肤让全衡的手指一顿，他不自然地飞快收回，轻咳了声坐到桃桃身边。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没有人听过。就算是她，也只听过一小部分。”他说。

　　桃桃心尖一颤，她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边角。

　　“我爸妈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我妈本来想和我爸培养感情，但是我爸他一天到晚忙工作，没有时间搭理我妈。我的出生属于一次意外，我妈在怀孕之前就动了离婚的心思，但得知有了我，就想去打胎，省得再有什么牵挂。但是我爸知道了，他开始挽留我妈，我妈最后心软，留下了我。”

　　全衡顿了顿，语气已变得讽刺不已，“但我爸也只是想要个儿子而已，他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挽回我妈。很久之前他就和公司的一个秘书搭上了，生了个女儿，可笑的是那个私生女比我年纪还大几岁。”

　　全衡侧脸看了眼桃桃，发现她的情况好了点，便强撑着笑，“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有我的把柄了，所以你信我好不好？”

　　桃桃别开脸，她不想看全衡故作坚强，自揭伤疤，她太心疼了。

　　“全衡。”桃桃的声音嘶哑，嗓子里像是糊了胶水般粘稠。

　　全衡轻轻地说，“嗯？”

　　“我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伤心，也不要为了那些不爱你不关心你的人伤神。”桃桃轻笑了一下，“好像每个人都能很简单地劝别人别哭，但是自己就很难止住眼泪。”

　　“但是。”桃桃抹了把眼泪，转头看向全衡，空洞的眼神变得光亮起来，“我不会倒下的，从我想要改变的那刻起。我就不会是以前那个任打任骂，懦弱的顾桃了，我会变得强大，我会让伤害希望的人付出代价。”

　　全衡看着女孩明显还挂着泪痕的小脸，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坐直，低下头，心里思绪千回百转。

　　他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桃桃动了心思呢？桃桃哪里吸引到他了呢？他波澜不惊了十多年，竟然就被一个小女孩给打破了。

　　大概是始于心疼，终于人品和性格吧。

　　桃桃无疑是让人心疼的，脆弱地让人产生保护欲。但她却很倔强，明明委屈到不行，她都不会主动求饶。

　　刚开始，全衡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上桃桃。对桃桃好，只是他作为一个被拯救者的回报而已。时间一长，他就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他确定自己感情的那一刻，应该就是吴文光放言要追桃桃的时候。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刺激自己，明明心里也想着能有别人和自己一样对桃桃好，但是后来他一想有别人代替他站在桃桃旁边，他就气得胸闷。

　　至于他以后会出国，全衡闭了闭眼，他还是有顾虑啊。

　　“全衡，能不能找到通向后门的监控？”桃桃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眼睛，然后用手轻轻为红肿的眼睛扇扇风。

　　全衡回过神，拉着桃桃的袖子站起身往前走，他低着头，眉头紧锁，“我已经请人帮我去找监控和目击证人了。”

　　“目击证人？”

　　“对。”全衡弯到一条小路，“肯定不止赵文静一个人在做坏事，她身边的那些朋友都可能成为指证她的人。”

　　桃桃丧气地低下头，“她们怎么可能被策反，都成赵文静两年的死忠跟班了。”

　　全衡低声笑了下，“那些人无非就是忌惮赵文静的手段和后台，只要我们手段再狠一点，后台再大一点，我不相信撬不开她们的嘴。”

　　狠厉的语气把桃桃吓得身体一抖，她见过全衡垂头丧气的一面，也见过他意气风发的一面，唯独没有见过他如此阴狠决绝的模样。

　　就像一只满嘴獠牙的野兽。

　　“被我吓到了？”全衡笑出声。

　　桃桃不敢抬头，她攥着手指，小声地说，“有一点点。但是我想的是是不是只有背景强大的人才能活得顺遂安心，而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就只能逆来顺受，只能承受那些莫须有的暴力。”

　　全衡脚步一顿，他转身，双手搭在桃桃的肩膀上，眼睛盯着她，“抬头。”

　　桃桃在全衡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愣住了，她懵里懵懂地抬起头，就撞进全衡似水的眸子里。

　　桃桃觉得自己会活生生被淹死。

　　“你说的那些我都懂，但是不谈背景。不想被欺负，就只能狠下心让自己成长，你要比其他人都优秀，都强大，这样谁都欺负不了你。但是……”全衡吞了吞口水，紧张地瞟着桃桃的眼睛。

　　“你现在有我，我会罩着你。”

　　我会罩着你，所以你别怕，别怕赵文静，别怕会有人欺负你。我会好好陪着你，会让你变成最好的自己。

　　男孩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桃桃的身上，她脸一红就慌忙低下头，胸腔里的心脏止不住地快速跳动，仿佛一个快要爆炸的氢气球。

　　桃桃深呼吸了几口，缓缓抬起头，“全衡，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主动向我伸出手，谢谢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放弃我，谢谢你的善良和赤诚。

　　全衡一愣，女孩上一秒还在害羞，现在已经收拾好心情了。

　　不得不说，桃桃是真的变了一点。

　　有点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嗯，不用。”全衡慢慢放下手，“我们放学去找那个陷害你作弊的女生，她算个突破口。”

　　像是到了目的地，全衡又转头说，“在这待着，等我一会。”

　　桃桃抬眼一看是校园超市，她站在原地，看着全衡的背影，眼眶又开始变得酸涩。

　　他算是现在唯一支持自己的人了。

　　她何其有幸，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和帮助。

　　没过一会，全衡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个黑袋子。他走到桃桃跟前，从袋子里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冰水敷敷眼睛，湿纸巾擦擦眼睛，这里没有润喉糖就喝点梨汁吧。”

　　桃桃把东西攥在手里，颤颤地点头。

　　*
　　苏笑看着手机，手一直在抖。她是赵文静的跟班，前几天赵文静跟和桃桃在一个考场的她说让她给桃桃一个教训。

　　教训她给了，也成功把自己坑进去了。

　　刚从副校长办公室出来，她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这条信息里，是一件她不敢让赵文静知道的事。

　　如果被捅出去，她在一中绝对待不下去，也许她会变成第二个桃桃。

　　她来到信息指定的一个教室，没过一会就有人推门进来。

　　“全衡？！”苏笑吓得站起来，瞪大眼睛，“……怎么是你？”

　　“坐。”全衡没给她什么反应，拉开凳子径直坐下。

　　别人都喜欢崇拜全衡，只有苏笑怵他。身在她那个家庭，见的人多了，全衡隐藏起来阴冷的那一面，她没几天就看出来了。

　　她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坐下，话都说不利索，“……你想……想干嘛？”

　　“呵。”全衡冷笑一声，“心里没点数？最近做了什么？”

　　苏笑慌忙别开眼，支支吾吾地说，“我……没……”

　　“想想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无非就是担心在一中待不下去。好好交代，我会给你想办法。不然，我同样有办法让你待不下去。”

　　苏笑捏紧书包，她低下头，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全衡毫无波澜，甚至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

　　哒哒哒，火机开合的声音在教室回响着。苏笑觉得自己虚以为蛇不下去了，眼珠子一转，“你跟顾桃什么关系？你喜欢她？”

　　全衡手一顿，想了想没有正面回应，“你的重点竟然放在其他事上，怎么？信息里的事还不能让你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全衡。”苏笑开始服软，“赵文静就是个疯子，你玩不过她，惹急她，她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所以呢？你就帮着她一起害自己的同学，让你承受着害人的压力，然后她自己这么逍遥下去？”

　　像是戳到了苏笑的软肋，近几天她被主任、副校长还有监考老师轮番询问精神本就不太好了。

　　她想，好像每次无事一身轻的都是赵文静，压力都是自己受着。

　　凭什么呢？

　　“我答应你，我说。但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是我。”

　　“放心。”全衡拿出手机，“我会帮你的脸打码和处理声音，但是你要说得有理有据，最好是直接的证据。”

　　苏笑想了想，“……还真有，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