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殇》言水

4、第 4 章

　　谢承讯孝顺是众所周知的。
　　谢承讯的父亲在谢承讯十三岁那年出意外去世，谢母出生书香门第，原本是一个每天只知道看书喝茶养花无忧无虑柔弱的女人，却因为丈夫的去世一下成为众矢之的。但她没有一蹶不振，甚至毫不示弱，拉拔着谢承讯兄弟两人在庞大的谢家杀出一条血路，为兄弟两人争到可观的家产。
　　因为常年担心被人算计谋害和巨大的压力下，谢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失眠症，抑郁症在常年的治疗中已经痊愈，但失眠症却是怎么也治不好，为此谢承讯曾寻遍世界名医，却依旧无效。
　　陆一方曾在很多年前见到过一次谢母抑郁症发病，原本的豪门贵妇却当着旁人的面抱着自己儿子哭得稀里哗啦，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让事隔多年的陆一方也记忆犹新，就算现在谢母的抑郁症痊愈，但她的神经衰弱依旧十分严重，不能过度的刺激，怕抑郁症复发。
　　多年来谢承讯一直是他母亲的依靠，只要母亲有需要，哪怕天南地北，哪怕原本就忙得脚不沾地，谢承讯也会抽出时间去陪伴自己的母亲。
　　金影奖颁奖礼前半个月，便是谢承讯飞去爱情海，陪自己母亲度了半月的假。因此错过了陆一方28岁的生日。

　　这点陆一方是羡慕的，因为他和谢承讯从未出外度假，谢承讯原本就没多少时间，仅有的时间也贡献给了自己的母亲，哪还有时间分给他。

　　这一通电话让陆一方觉得面前原本从早晨就开始期待的晚餐索然无味，但他静默了会儿还是动作僵硬地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不吃就没有营养，孩子又会变得不好。

　　谢承讯回来时发现客厅电视放着，陆一方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发现陆一方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脸半掩在薄被中。
　　谢承讯走近时，陆一方便醒了，他揉揉眼睛，“回来了。”
　　细看眼角有泪痕。
　　谢承讯摸了摸，问：“看什么电影了？哭成这样。”
　　陆一方嘿嘿笑，“你知道的，我泪点低。”
　　谢承讯摸摸陆一方有些过长的头发，转身却发现陆一方吃过的碗筷还摆在桌上，蹙眉说：“你最近会不会太懒了？”
　　谢承讯有洁癖，最见不得这些。
　　这一问却发现没人回，谢承讯看去，只见陆一方愣愣地看着电视，过了会儿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谢承讯指指桌面上，陆一方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啊啊，我给忘记了。”

　　两人收拾好碗筷，谢承讯准备上楼，忽然陆一方从后面抱住他，谢承讯回过身，挑起陆一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后，谢承讯呼吸变得有点重，“终于想要了？嗯？”
　　陆一方被吻得脸颊绯红，眼底一片水雾，“医生说胎儿已经稳定，可以……”
　　陆一方还未说完，便感觉到搂着他的手臂和靠着他的胸膛整个变得僵硬。
　　谢承讯松开手，扶着额头，一副不想再和他说话的样子，然后转身上楼去了，留下陆一方傻愣愣地站在客厅。

　　陆一方端着一盘水果进到卧房，发现谢承讯在洗澡，于是走过去靠着门边听了会儿水声，过了会儿他问：“阿讯，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
　　恳切冰冷的回答，直白得让陆一方意外，这语气与其说谢承讯是不喜欢，不如说是厌恶。

　　谢承讯洗完澡出来发现陆一方已经不在了，只有小桌上放着一盘水果，他也未多想，吃了点水果又刷完牙，擦干头发到点便去睡觉了。

　　半夜谢承讯不知为何醒了过来，觉得有点烦躁又有点口干，下楼准备喝点东西，却见楼下的电视未关。
　　电视里播放着某台的综艺节目，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声音却并不大，而电视前唯一的观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谢承讯走过去，看着人有些不悦，“几点了？还不去睡觉。”
　　陆一方像一下被惊到，身体抖了抖，然后转头看看谢承讯，又看看电视，笑呵呵地说：“这个节目很搞笑的，里面的艺人都很有才，上次我还拒绝了节目组的邀请，好可惜。”
　　“想上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回去睡觉。”谢承讯命令道，然后拉住陆一方的手，发现陆一方的手跟冰块似的，再摸人的身体，冰得吓人。虽然现在十一月的天，还不到开暖气的程度，但陆一方只在睡衣外面松松垮垮披着条薄毯，脚上未穿袜子，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体不冰才怪。

　　陆一方一下站起来，活蹦乱跳的样子，说知道了知道了，谢妈妈好烦人啊！然后趿拉着拖鞋上楼去了。

　　谢承讯关掉电视，并将沙发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去倒了一杯水，往楼上走时路过沙发，忽然想起陆一方刚才的样子蹙起。那样子分明像快哭了，他不明白恋人最近怎么了，有些举动实在是反常。

　　陆一方属于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为人比较重情义，有那么点死心眼。谢承讯觉得没有什么事能让陆一方改变，就算是同性恋的事被曝光或星途被毁。在他的眼中这个人的笑容永远是灿烂的，甚至有点没心没肺。陆一方在拿到他人生第一座影帝奖座后说出息影的话，只在最开始让谢承讯有点意外，但反应过来觉得这就像陆一方能干出的事。这个人不会计较后果，活得恣意洒脱，没有任何事或人能阻挡陆一方的笑容。

　　陆一方终于接到对方打来的不再只有播放对话的电话。
　　“咱们聊聊？”打来电话的人言简意赅。
　　陆一方紧紧地捏着手机，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使自己冷静下来，“好的阿姨。”
　　“地点我来定？”虽询问，但语气却不容人拒绝。
　　“没问题。”
　　“那么就明天吧！三大道那家店，你去过一次的。”

　　陆一方如期赴约，两人坐在店里私密的包间内，包间大半是落地玻璃窗，这家店又在六十多层楼上，能清楚地看到外面大片的建筑物。
　　“离开我儿子，你的条件是什么？”谢母开门见山说。
　　陆一方低垂着眼，看着杯子里的水，摇摇头说：“阿姨，你太小看我了，我追你儿子可是追了十年，要什么？我很贪婪的，他的心和人我都想要。”
　　“你以为你是谁？”谢母不屑说。
　　陆一方自嘲？自己是什么人？在一个月前还能有些底气，现在的自己是被贴上基佬、滥交、劈腿标签的堕落影帝，被大佬包养的情人，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意思吧？
　　陆一方笑笑，“就算我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又怎么样？你儿子喜欢我就行。”
　　“厚颜无耻。”谢母薄怒，转而又深吸口气，淡淡地说：“听说你是跟着父亲长大的，难怪，难怪，完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直说家教不好呗。陆一方坐直身体，直视着人，“阿姨，别拿上一辈说事，你儿子不也没爹的吗？”
　　“这就是你看中的人？”谢母越过陆一方头顶，朝远处看去。
　　陆一方一下惊觉，回过头，就见谢承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门什么时候打开的陆一方也不知道。
　　呵呵，看来他是被算计了呀，不知谢承讯听到多少。陆一方静静地看着谢承讯会儿，后微笑着招呼：“你来了。”

　　“你最近有点疯狂。”回去的路上，谢承讯如是说。
　　陆一方窝在车座上，说：“抱歉。”其实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如此僵，可谢承讯的母亲一次次打电话过来，并一再的表明态度，要他知难而退，陆一方也是受不了了，所以在今天爆发了。
　　“你不是烂泥。”谢承讯抬手揉了揉陆一方的头。
　　陆一方眷恋那摸着他头的手的温度，下意识蹭了蹭。
　　“小陆，不要这么对待我的母亲。”
　　陆一方蹭着手的头一僵。
　　“你知道的，你在我这里怎么乱来都可以，惟独她不行。今天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再让我听到，我肯定会让你失望的。”
　　谢承讯的语气说不上严苛，甚至是温柔的。但陆一方没来由的觉得委屈，特别的委屈。
　　他把脸转向车窗，大片阴影盖住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半响回了谢承讯一句好。
　　谢承讯伸手过去摸摸陆一方的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