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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回 ...

  •   冷,这个房间很温暖,充满着春日的气息,还带着隐隐约约的花香,缭绕的檀香幽幽拂过,烘托着怡人的气氛。可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十指都异常冰凉,嘴唇上的血色也像是凝固了一般。
      寂,屋里也并不是没有一丝声响,呼喊、分析、劝慰,甚至是一个简单的呼吸,无不是加速心头的压抑。这一刻,这间屋子的天好像真的要掉下来了一样......
      今天是“财神晚宴”——四大财神一年一聚首的时候,黄历上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天公也愿作这美。春风和煦,艳阳高照,可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就像是三冬的雪天一样。你不能说他没有动静,但所有的动静都宣告着生命的静默。
      他的心,是冷的,他们的心,是热的。四颗充满活力,充满热血的心脏。东南西北四大财神一听不对,便什么也不顾,直奔到这房间。进门一看,苏七正抱着香消冯梦俪跪在那里嚎啕。他已不再是青春年少,也没了那时的雄心壮志。他已经快三十岁了,而立的年纪该多的是稳重,镇定。但他的爱永远停留在那个最炽热的年纪,执着、疯狂、痴迷、无问西东。此刻,他并不在乎什么探花郎的形象,如一头野兽,发出最原始的哀嚎,声嘶力竭,声泪俱下,仿佛山倒了,天塌了,全世界的河流都从他的眼眶流淌......
      “这......”北财神支吾道。
      “我来看看。”东财神用最为平静的语气,脚下小心得挪着步子,毕竟谁也无法预料一头失控的独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手指伸出搭了搭脉搏,又探了探脖颈的跳动,咽了口唾沫的她不自觉得和南财神换了个眼神。
      “奶奶的,岂有此理!”西财神怒道。
      “出去。”
      苏七的泪还在止不住的掉着,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颊,叫人看得不清,但他口中的哽咽与每一处关节的颤抖是所有人都听得到,看得到的。
      南财神道:“七兄弟......”
      “出去!”
      三人不约而同得换了个眼色,也冲东财神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苏七的脾气,怎么欺负他怎么侮辱他都没有关系,若是你给他一个铜板,冲他涂口吐沫他也会笑着说声谢谢。但谁如果碰了他女人一根头发,再大的天也是要捅出个窟窿来的。
      好了,现在少了一个女人和自己争抢心爱的男人,作为女人,她们本该是很开心的。可现在她们也真的一点都笑不起来。她们不愿看自己的姐妹离去,更不愿看自己的情郎哭得如此伤心。
      召香香的手指轻轻碰上他颤抖的肩膀,刹那间,苏七像是触电了一样,抱着冯梦俪的身体突然缩了一下。她眼中强压的泪水一下子溢了出来。
      四娘轻声道:“七郎,我和妹妹检查检查房间,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留下了蛛丝马迹。”
      “七郎......”召香香含着泪笑道:“我永远是最希望看到你开怀大笑的人。”
      她们说着检查,可心里也都早就有了答案——不会发现什么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像花婉容的失踪,就像南财神收到的杀人预告,干净,又是干净的像是神明的旨意......
      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会先来。所以只能把握当下,活好现在,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回想过往,也许有些遗憾,但如果不曾后悔,那便算得上美好的人生了。
      召香香走到桌前,一笔一划得书写着隽秀的蝇头小楷,待最后一笔落下,唇齿生风,干了不化的笔墨。慢慢,回到他的身边,“七郎,这一次......或许,我也会离开吧,到时候你就打开它吧。”
      苏七望着眼前的佳人,歇斯底里得摇着头,发出疯癫一样“呜呜”的声音,拒绝着未来的可能,与真真切切,递向自己的遗书......
      “这可真不像我最初遇见的那个无问生死,只求无悔的大侠。”她取笑道:“你不是说过吗,人都会死的,只要不曾后悔就好。我最后悔一件事,就是在你走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这样我们就多出了好多在一起的时间了。如果说我余下的时间,是换来了与你在一起的幸福。”召香香捧着他的脸颊,笑着,哭着,说着“值得了,哪怕曾是一刻,也只得了。”
      四娘道:“妹妹说的对。你最爱小说故事,生与死,就像是开头和结尾。有些人不过百字便可让读者哭笑为之痴狂,有些人纵使万字还是索然无味。七郎,我们都已经写下了不少让自己哭让自己笑让自己满意的故事,就此一生,也已无憾。”她继续道:“我们都知道她对你的重要,你可以哭,可以怨,可以怒。但你要快点振奋起来。我和妹妹还要你护,婉容也还在等着你找她。”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但现在,哭声已经越来越小,最后,停了下来。又有了另外一种声音。咬牙的声音。苏七脖颈的青筋像是要爆出血来,死死攥着的掌心也像是要把指甲陷进肉里。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但现在,颤抖的原因,已经不再只是冯梦俪离去的悲痛,还有血气,力量,愤怒。愤怒本是一件并不算好的事情,它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但是愤怒也常常会为人提供强大的理由。它就像一柄剑,两边是刃,伤人还是伤己,全看握剑的人怎么挥舞。愤怒的人是没有资格握剑的,因为他们常会做出一些或是后悔,或是错误的事情。苏七的这把剑并没有握在自己掌中,而是爱他的人手里。
      剑,可以杀戮,可以守护。以爱之名的招数,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招数。
      他的抽噎慢慢归于沉静,变得没有一点声响,最后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短促戛然而止。满是涕泗粘连的凌乱发间,一双眼眸正燃起熊熊的火焰。“我们,好像该去晚宴了是吗?”他静静说着,咧开了嘴角,露出准备好开始狩猎的犬牙,如同一头嗜血的独狼。
      四娘也用蛇一样生吞猎物的危险眼眸笑道:“总不能让客人自己去摆盘子吧。至于鱼肉,他们要做的也不是摆盘子。”
      “是作为我们的食物。”他笑道。
      召香香道:“但是在这之前,苏探花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你说的对。”苏七笑着,痴痴问着怀里“熟睡”的美人“你喜欢我穿玄色的,那我就穿玄色的,好吗?”他的问候很轻,很柔,就像是怕把她吵醒了一样。他为心上人宽衣的动作也很仔细,比许多女人都要仔细的多,单是发簪就调了七八次位置。最后,终于把冯梦俪打扮得漂漂亮亮得。
      苏七帮她松了松枕头,轻轻地盖好了被子,“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我保证。”他笑道:“等回来了,给你带你最喜欢的梨花酥。”说罢,痴痴得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吻。当他再直起腰杆时,便又成了一只对月孤嚎的独狼。“准备好了吗?”
      召香香转了转圈道:“怎么样七郎,不会给你丢人吧。”
      四娘也道:“我也是要夸奖的哦七郎。”
      他笑道:“你们都是最美的苏夫人。满意吗?”
      “满意。”两人用不同的语调回答着自己的欣喜,一左一右得伴在他的身旁。至此,苏七终于推开了这扇大门去迎接他们的客人。
      “如果不是我本人,谁来也不许进。”
      “是,苏当家。”
      他对门外守候的婢子如是道。此刻,四大财神正围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桌,具是表情微妙得等待着下一幕的开场。
      苏七笑道:“诸位久等了,不知道在下准备的余兴活动有没有让大家尽兴。”
      四人的表情慢慢凝重,还是西财神先道:“若一切都是余兴节目,那就太好了。”
      东财神带着不知趣的意味瞥了他一眼,道:“苏公子若是不适,不必来招呼我们也没关系,在坐的都得罪不了的。”
      “哎~既然答应了南宫兄要帮他办好晚宴,花子自当竭尽全力。信这一字的重要,我想大家都比我这叫花子要清楚的多。”苏七道:“马车已经备下,今日的晚宴,并不在楼中,还请诸位移步洞庭湖上,共赏春江花月。”也许是因为不想辜负他的美意,也许是想让他的心情也好一些,尽管他们心里满怀着猜疑、思索、担忧,但四人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片笑容。
      乍看之下,云梦城中每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都还在南财神南宫恒的掌握之中。但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他们都清楚,一股暗流正在他们身边涌动。那无色无味的杀意悄悄渗透在这祥和的小城里,等你发现的时候,便是死亡的来临,也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一想到这,即便是再手眼通天的人,都不禁微微勒紧了心头。
      自打他们坐上这辆江湖上最阔绰的马车,尽管脸上挂着微笑,可所有人的话都还没有两句。
      “财神晚宴可四位一年一度难得的团圆节,既是团圆节,怎么能死气沉沉的呢?”苏七道:“花子有个提议,四位分坐东南西北,枯坐无聊,不如咱们就来几把麻将乐呵乐呵。倘若几位不嫌弃,在下倒愿意当个公正。”
      “七兄弟提议甚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南宫恒道。
      这次的晚宴虽然由苏七主持,可终究南财神是真正的主人,若是将这气氛继续下去,今天晚上吃好吃不好还是小事,耽误了明年四人经营的大局就麻烦了。在中土,很多生意,尤其是大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这财神晚宴明面上是四大财神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可内里却决定了来年的规划,这桌上的一字一句,毫不客气的说,都左右着千家万户的生计。现在这提议抛出来不管本身是好是坏,在这种场合下,都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三人虽是警惕非常,可自然不会忘了,今天来这,并不是送死来的。于是几人应下,跟着便是哗啦啦洗牌的声音。
      “北风!”西财神没好气道。
      “呦,我的牌啊,碰。”北财神道。
      “切。”
      伴随着每次出牌叫牌,死气沉沉的空间总算被麻将碰撞的声音慢慢炒热。四大财神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放纵欲望,任自情感的家伙,如果是,那他也绝走不到如今的位置。他们懂得什么时候收,也懂得什么时候放,正如阴阳两面,互为均衡。现在,麻将桌上的输赢,口袋里银钱的出入,不断刺激着他们的情绪,冲淡着紧张凝重的气氛。况且,在他们的身边,还有苏七这个“保镖”,如果说他还是不可靠的话,有“苏夫人”在身边的探花郎如果再不可靠,恐怕他们带来的那些所谓“高手”就更指望不上了。
      从几锭元宝到一摞银票,再从一摞银票到以棋子为代表的数万乃至数十万百万的金银,他们的赌局越开越大,大到只有他们四人才拿得出,输得起。可就是这样,待马车驻足,四人清算下来,所有人竟都是不赔不赚!
      “哎呀,不错,不错,这才是咱们晚宴的气氛。”最不满的西财神,现在已经成了最满意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南财神道:“我想后面七兄弟一定还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
      北财神迫不及待道:“苏大哥会教我武功吗?”
      东财神缓缓道:“这次,真是有劳苏探花费心了。”
      “只要诸位满意,花子也算是不辱使命了。”苏七道:“诸位,请。”
      几人步上的船只说大不大,说小也足有一座悦来客栈那么大。如果单说这种规格,在江南大族宴请贵宾时也会见到,但若你仔细发现,就会知道远不可同日而语。船身雕刻,尽是核舟手艺,风帆金绣,也堪比深宫贵妃的华服。满船锦绣,被一盏盏精美绝伦的宫灯点亮,若是开到海上,朦胧水气之中便是真的仙岛了。也幸亏南宫恒不是帝王,否则定会被冠上个穷奢极欲的名头。
      “哇塞,好精致啊。”北财神道:“真该叫我家那群搞设计的来看看,别整天就会用黄金堆。”
      “确实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那的西域美器。”
      “这可是兰顿兄落脚的第一句好话,真不容易啊。”
      “我是有一说一,不跟你们关内人一样,弯弯绕的。喜欢个女人还要借什么言什么。”西财神道:“若有铁证是你做了些什么脏事儿,我也头一个掂着刀砍你!”
      “兰顿兄放心,在下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南财神招呼走在最后的东财神道:“东......”没待他说完,端庄的女人便离开了他的身边。
      苏七笑着凑上来道:“还僵着呢,要不要帮帮你。”
      “这种事怎么还能假他人之手呢,这样也好,慢慢来吧。”
      “香香,四娘。”苏七的手悄悄和她们的掌心对上,笑着看向两双满是爱意的眸子道:“宴会开始了。”
      三人相互对望,诉说着心底的话语,就像是三个泥娃娃,一起打碎再用水调和......
      若是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那我就帮你们安顿好,然后自己抱着七郎,让别人定上板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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