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千年古城》官玉

16、仙客醉（一章完）

　　“说你呢！怎么还愣着，叫你烧个汤，磨磨唧唧，不想干就滚！”

　　晏明萱才从天旋地转的感觉中恢复过来，随着知觉和意识一点点回笼，迎接她的就是这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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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还有沸腾的雾气和种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香气，油花噼里啪啦爆炸的声响，她猜得没错的话，这里是酒楼的后厨。

　　晏明萱咬牙切齿，“系统，这次你又给我安了个什么身份。”
　　系统：……

　　尚未摸清楚状况，但见身前立着一堵人墙，从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先入眼的是一个硕大滚圆的肚子，随后才是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这个人的态度如此凶狠，晏明萱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想，这系统办事未免有点儿不靠谱。

　　这时，又有一人三步做两步地赶过来，他的身形在满室缭绕的烟雾中逐渐浮现，是个极清瘦的人，他匆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林管事您别急，小晏她刚来，不清楚咱们这儿的规矩，您大人有大量，绕她这一次吧。”

　　晏明萱看清了这人的样貌，苍白瘦削，腕骨快要突出来似的，五官清隽耐看，面白无须，看不出多大年纪，只是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乌青。
　　正是此次奇遇的任务对象：青时。

　　青时是仙客醉的厨子，少年时候就在这里当学徒，现在正是独当一面的时候，他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把她这个“关系户”塞到后厨。

　　“哼，小丫头你记住，我这是看在你叔叔的面子上，再偷懒，就给我滚回家去！”
　　林管事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步子拖在地上“踏踏”地响。

　　晏明萱试探着喊了一声：“……叔叔？”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待在后厨久了，被烟熏火燎的环境刺激的。

　　“哎，”青时弯下腰，“小晏，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还习不习惯，要是累了就和我说，你爹托我照顾你，我可不能让你受委屈。”

　　晏明萱略感尴尬，心想人家一片好心，却不知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体里暂居的是一个成年灵魂，让她对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张口叫“叔叔”，这未免太羞耻play了。
　　尤其出去之后，二人免不了还要继续打交道……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系统给她安排的身份，即青时兄长的女儿。

　　可是……她想，在原本的故事里，青时小哥哥有兄长吗……？
　　算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仙客醉酒楼，青时目前的身份是一名厨师，努力了六七年终于熬出了头，他天生于厨艺一道有一种敏锐的天分，而且热爱自己的事业，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意。

　　然而晏明萱知道，用不了多久，青时的命运就会发生巨变：
　　他的味觉会逐渐衰退，直至彻底消失。
　　这对于一名厨师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他做的菜越来越难吃，几次被客人投诉，老板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差，青时甚至沦落到给其他掌灶打下手。

　　而在后来，因为青时的自暴自弃和消极度日，原本应当属于他的机遇被其他人夺去，青时也在浑浑噩噩中走向了绝路……

　　晏明萱的后厨生活可谓水深火热，平时她在家里，虽说不至于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亲自下厨的次数也非常少……
　　她大哥晏明泽甚至说，明萱少进厨房一次，全家人的生命就能延长五分钟。

　　幸好她负责的只是类似烧水摘菜这类的简单工作，熟悉了之后也不觉得有多累。
　　“系统，求求你了，再有下次的话请给我安排一个富贵闲人的身份。”

　　系统底气不足地说：“对不起主人……我尽量。”

　　晏明萱很快就见识到了青时的天赋，之前凶神恶煞的林管事笑呵呵地来找他，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
　　“青时啊，你这次研制出的新菜式反响很好，掌柜的决定再给你加两成的薪水，你好好干，掌柜的自然不会亏待你。”

　　青时苍白的面上浮现出笑意：“多谢林管事，也替我谢过掌柜的。”
　　对于加薪他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晏明萱知道，他高兴只是因为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别人的赞赏而已。

　　晏明萱有件事一直很不解，身为一个厨子，他怎么能那么瘦？
　　明明他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

　　这天晏明萱和青时一起熬到了深夜，接待完最后一波客人正打算收工。
　　她穿过重重的炉灶找过去，正看见青时捏起一整块盐放入口中。

　　终于来了。

　　晏明萱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喉咙不舒服。
　　她躲在不远处，没发出声音。

　　她亲眼看着青时面无表情地，咀嚼、吞咽，水都没喝一口。

　　青时的表情有几分茫然，紧接着，他脸上的肌肉开始颤动，过长的睫毛如同濒死蝴蝶的蝶翼一样挣扎。
　　他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晏明萱跑过去，用力攥住他的手，明知故问道：“青时，你怎么啦？”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获得了直呼其名的资格。

　　“小晏，咳……”他清清嗓子，摆摆手继续道，“是你呀，我没事。”
　　虽是这样说着，但青时并不适合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的痛苦都一五一十地写在脸上。

　　晏明萱脆生生道：“你骗人，我都看见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青时：“……”

　　***

　　青时叹已口气，烛火在他的眼睛里跳跃，明灭不定，“丫头，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声音质感微涩。

　　晏明萱看向他的手，还沾着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
　　他的指尖在火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见她一直盯着看，青时脸上漾起苦涩的笑，他点了下盐罐：“你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她才不要尝。
　　晏明萱的脸皱起来，“咸的。”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我尝不到味道了。”
　　晏明萱适时地惊叹了一声：“天！”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她拽着青时的衣摆，把他带到炉灶前，“你为什么会以为你会失去这个本事！”
　　晏明萱挽起袖子，“像这样，一盘菜要放多少油盐酱醋难道你不知道吗？就算是闭着眼睛，你也绝不会出错吧！”

　　她不明白青时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味觉退化，但烹饪更重要的是技法和熟练度，有没有敏锐的嗅觉有那么重要吗？
　　系统说，青时颓废度日主要还是心理原因，古代很少有这种怪病的记载，在青时眼里，这便是天意。

　　晏明萱盯着他的眼睛，“你天赋非凡，又何必拘泥于这些。”

　　***

　　青时仍旧在仙客醉当他的厨子，按部就班做好每一道菜，却不再研发新的菜式，掌柜的对他略有不满，但还是看在他精湛的厨艺上容忍下来。

　　味觉彻底消失以后，他的嗅觉反而异常发达，伏酱的一丝甘味，米醋里的清冽之气……各种食材的隐藏味道他全部都能闻见。
　　因此在食材的处理上会更加用心，例如怎样将猪肉中的腥臊之气去除干净、怎样消去熟食中的焦糊味道……

　　“青时啊，你可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啊……”
　　刘管事的话他听来就是无异于一道道催命符，青时他何曾不想研制新菜，味觉消失之后他就再也尝不出味道，不敢进行新的尝试……
　　青时手心里沁出冷汗，潮湿而黏腻。

　　“叩叩叩——”
　　门响了几下，见里边没人应，外边人索性扯开了嗓子喊道：“刘管事，有人找青时。”

　　刘管事走过去唰得拉开门，“急什么？没看见正说话的吗，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小二点头哈腰道：“刘管事，甲字天号房的客人点名要见厨师一面。”

　　青时表情微动，双眼紧闭又缓缓睁开。

　　刘管事看看那小二，又看看青时，“甲字天号房……是你？”
　　青时点头，神态已恢复平静，正打算出门去。

　　他冷笑一声：“我问你的话可还没答复呢，别去了，随便叫个人，那边那么多闲着的人。”
　　青时脚步一顿，他张了张口，却半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向来不善与人争辩。

　　晏明萱在外边盯梢好久了，她看准时机挤过去，好整以暇地和刘管事对视——由于仙客醉的伙食太好，她已长高了许多，足以平视刘管事这个成年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您这么做不合适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少女虽穿着粗布麻衣，却已亭亭玉立，公然顶撞酒楼掌柜的之下的第一人，她的神色之中毫无畏惧。

　　刘管事眼神闪烁，恼羞成怒道：“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晏明萱两步走到传话的小二面前，神情肃然地问：“你再说一次，客人要见的是谁？”
　　这小二双唇直哆嗦，不知该说什么好，青时抢先插话，淡淡道：“是我。”

　　“客人要见的是做菜的厨师，你随便叫一个人过去就是在欺诈，仙客醉这么多年的宗旨被你忘干净了吗？”
　　“枉你身为仙客醉管事，行事竟如此跋扈！”
　　刘管事吃了一惊，“你……你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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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明萱和他对峙，十足硬气，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把青时吓得不轻。

　　她之所以敢这么硬气，也是因为任务进度已经完成了75%，据她推测，只要今天这件事不出差错，她就可以带着青时回到现实世界了。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把那本食谱给青时抢回来。

　　晏明萱想，自己现在积分在手，可以大大方方地购买道具，有系统商城超能力加持的她还对付不了这些古人吗？
　　——就算用抢的，她也要抢过来。

　　好在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场上诸人都被气势汹汹的少女震住，刘管事脸都憋红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无奈道：“行行行，你们快去。”
　　晏明萱和青时离开后，他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一个个都争着抢着，怎么想的……”

　　甲字天号房。
　　已到了门口，青时突然止步不前，晏明萱看到他胸腔的起伏和攥紧的拳，一时有些感慨。

　　青时久久没有动作，晏明萱索性替他推开门，她只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一桌只有一位客人，他望向窗外只露出一半侧脸，眉眼似墨笔勾勒，眼尾上挑，此人长发飘飘、宽袍大袖、风流俊逸——

　　戚湛昀！

　　虽然发型衣物都大不相同，但那副长相晏明萱绝不会认错。
　　怎么会是他？

　　青时看清此人后也是一愣，但没有晏明萱那么明显。
　　晏明萱话都不会说了，机械地跟着青时走进去。

　　这个戚湛昀的视线从晏明萱身上一扫而过，并无过多停留。
　　——看来是她想多了。

　　简短的打招呼见礼过后，戚湛昀看门见山：
　　“这道菜是你做的吗？”

　　青时低头：“是我，能得到大人您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戚湛昀浅浅笑了下：“明明是同样的菜式，可我总觉得你做出来的味道要更好。”
　　晏明萱插不上话，只听青时道：“大人谬赞，只是……在烹饪过程中更用心罢了。”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戚湛昀捕捉痕迹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用银白丝线装订，约有一寸后，“我偶然得到此书，觉得与你有缘，不如就送你罢。”

　　晏明萱激动起来，就是那本！

　　青时疑惑接过，“这是……？”
　　晏明萱道：“《梅园食单》！”

　　……她太兴奋了似乎说错了话，戚湛昀玩味的眼光看过来，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耳边清晰地想起系统提示音：
　　【叮——奇遇任务完成】
　　【请宿主做好准备，三十秒内返回现实】

　　还有三十秒，然而戚湛昀已逼到身前，他的衣服上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气，眸子微眯，居高临下地问：“你是谁？”

　　晏明萱心虚地退了一步：“……”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想的全是“狗系统害人不浅”“之前你也没跟我说过这人是戚湛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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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晏明萱便回到了现实世界。

　　【任务完成：开放区域“莲花坊”，获得特殊员工青时，积分×200，额外奖励《梅园食单》】
　　【是否现在激活您的员工？】

　　她选择了“是”。

　　这感觉很微妙，随着她按下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无声地变化。
　　晏明萱看到那个清瘦的人影从后厨走出来，双眼仍有些茫然。

　　晏明萱：“青时，咳，自我介绍一下，……”
　　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完这一切后，青时含笑点头，了然道：“怪不得你不肯叫我叔叔。”
　　晏明萱：“……”

　　长乐坊。
　　花辞镜正在摆弄那几个花盆，忽然心有感应，“呀，又有朋友来了呢，我们阿晏果然厉害。”
　　曲如澜疑惑道：“……什么？”
　　眨了眨眼，“你是被城主直接指派过来的，没有和大人‘朝夕相处’过，你自然不知道她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人。”
　　“你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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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好像没有厨师这个叫法，大概是庖人、膳夫之类的，但既然咱是架空就由着我编（喂
希望今天收藏不涨反掉是因为我过于沙雕而不是写得不好（喂
谢谢喜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