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巫索

1、第 1 章

　　出事的时候谢澄正在去往韩劲宸情人家的路上。

　　谢澄那个时候已经连着两天都在公司熬着没合眼，回家刚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韩劲宸小情人一个电话叫起来，开车开一个多小时从城东跑到城西去给韩劲宸当天开会要穿的西服。

　　结果开着车都快到地方了突然两眼一黑，全身像是脱了力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顾远看到谢澄的时候，谢澄正捂着脑袋站在一辆撞得快报废的车旁边大嗓门发号施令。

　　“你赶紧把这套衣服给韩总送过去，地址我发你手机了，现在就去，一秒都别给我耽误！”

　　那助理模样的男孩子看他脸颊上还蹭着血想关心两句，谢澄一脸的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呢，让你去就去！”

　　说完就把人赶走了。

　　顾远站在一旁手揣着兜看得直乐，谢澄平时在人前跟个孙子似的，没想到还有他欺负人的时候。不过也对，谢澄就是跟在韩劲宸身边的一条狗，说是狗仗人势倒也没错。

　　顾远前段时间有笔生意被谢澄他们使了点小手段给截胡了，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如今看着谢澄车被撞毁了，人也是一副狼狈样子，倒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顾远走近的时候谢澄正弯着腰捂着头对着凹进去一大块的车头在看，顾远凑过去，“怎么，心疼了？”

　　谢澄那表情何止心疼，简直都痛心疾首了，“怎么一棵树就给撞成这样了呢，这车也太不结实了。”

　　“不过就一辆车，谢总还差这点儿小钱？”

　　谢澄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脸来看他，大概由于太惊讶了嘴巴还微张着，头上还捂着个厚厚的毛巾，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谢澄连忙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狗腿子样，点头哈腰的跟顾远打招呼：“顾总，真是太失礼了，没想到您也在，这大清早的。”

　　顾远一听他这么说就气得牙痒痒，要不是谢澄，他也不用点灯熬油的在公司里跟那群老头子耗到这个时候才回家。

　　“谢总也挺早的啊，比鸡起的可早多了。”

　　谢澄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还跟他寒暄：“不敢当不敢当，我就一个打工的，顾总叫我谢澄就可……”

　　谢澄话还没说完，顾远就看着上一秒还好好说着话的人，下一秒就突然打了个晃往一旁歪过去。

　　顾远下意识拽了一把，没想到谢澄像是打了软腿整个人都往下滑，顾远拽了一下愣是没拽住，又拦腰捞了一把这才让谢澄没摔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

　　谢澄被他扶着大半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头上的毛巾掉了顾远这才看到他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谢澄闭着眼皱着眉也不知道是有没有事，顾远又推了推他，“谢澄！喂！”

　　“顾总您别晃，我有点晕……”

　　顾远听他都这时候了还没忘用敬语呢，刚想回一句，低头却看到谢澄像是真的不太舒服，整张脸煞白，连嘴唇都没了颜色。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顾远这时候才突然发现谢澄一张脸长得倒是干干净净。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对，要不然能跟在韩劲宸身边这么多年呢。

　　不过也有点太瘦了，他刚才捞了一把，拎在手里都没什么分量，跟拎个鸡崽子似的。

　　顾远难得有了点同情心，“你没事吧，送你去医院？”

　　谢澄像是缓过来一些，自己打了打晃站稳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顾总你忙你的，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说完还想给顾远鞠个躬，结果大概是因为头晕鞠到一半突然放弃，临时改成了点头。动作不伦不类的，看着还有些滑稽。

　　顾远见他这样仅有的一点同情心也就到此为止了，“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说完刚想走，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谢澄一眼，又问了句：“对了，怎么也没看着韩总呢，用不用帮你跟韩总说一声？”

　　谢澄刚才跟助理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谢澄跟韩劲宸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么问就是故意要恶心恶心谢澄。

　　果然他说完谢澄脸色便不太好，但是顾远说不好那是个什么反应，像是一瞬间有些无措，也像是有些难过，整个人看上去愣愣的，总之跟自己预期的不太一样。

　　最后谢澄跟他咧了咧嘴，“谢谢，就不麻烦顾总了。”

　　顾远恶心人没成功，又不屑跟谢澄有太多接触，也没再说别的转身走了。

　　谢澄跟顾远说有人来接他，可那天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跟交警办完了手续，最后又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谢澄这次撞到了头，伤口不严重甚至没缝针，轻微脑震荡不过都不严重。谢澄这个人怕死怕的要命，他想起自己车祸前晕的那一下，又趁机做了个全身检查，像是老天爷故意这天要整他，检查出来的结果又把他吓了一跳。

　　医生拿着他的体检报告表情严肃，问他：“你有胃病你知道吗？”

　　谢澄整个人都有点打哆嗦了，“我知道，可这都老毛病了……”

　　他以前长身体的时候把胃饿坏了，后来养了这么些年也没养好，这几年饭局上又没少喝酒，但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给他指了指，“从结果来看不是太好，需要再做个详细检查才能确诊。”

　　谢澄脸唰的就白了，“大夫，不太好是怎么意思？”

　　听到医生说出“胃癌”两个字的时候，谢澄觉得天都要塌了，原来他这次车祸没被撞死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是在劫难逃。

　　之后的检查要第二天才能出结果，就几率上来看癌变的结果是一半一半。谢澄往医院外头走的时候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医院里头每个跟他擦肩而过的人都行色匆匆神情各异，有一些表情轻松，大部分都有些沉重，但相同的是每个人身边都有人陪着，或是家人或是情侣，只有谢澄形单影只，孤家寡人。

　　谢澄这个时候心里格外不好受，站在医院门口掏出手机调出了韩劲宸的电话，手指在拨号那里犹豫着，最后就在要触碰到屏幕的时候猛然清醒过来。

　　他想着，“韩劲宸现在估计还跟小情人热乎着呢，哪还有空接电话？”

　　最后只好灰溜溜的把手机揣回去自己打车回了家。

　　然而回到家里也是冷冷清清，谢澄虽然跟韩劲宸住在一起，但韩劲宸当初只是可怜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才让他搬进来。偌大一个别墅，韩劲宸住二楼，谢澄住一楼，生活区域泾渭分明。家里出了偶尔保洁的人会过来，平时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的。

　　谢澄哆哆嗦嗦的简单洗漱一下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这一天又过得连惊带吓，到了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

　　这一觉睡了快十个小时，谢澄在夜里的时候突然醒来，连滚带爬的来到书房把保险柜打开仔仔细细的数了数自己手头的存款，最后数着后面的一堆零突然哭了出来。

　　谢澄突然想到自己活了半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万一他真的死了，连个继承他财产的人都没有。

　　若是以往他绝对不会想这些的，过日子从来都是得过且过，有什么不开心数数钱心情立马就好了。可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忽然前所未有的难受起来。

　　谢澄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活着，没多长时间再就这么死了……

　　实在是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