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舟》抓住繁星的狐妖

4、3.能看见守护灵的少年

　　军训并没有圆满结束，事实上在军训的第一天上午，也就是大家才认识了教官和了解了基础知识后，就被中断了。
　　原因是气象局发布了长达十天的高温预警，即使军训是要强化身心，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学校坚持军训那就是非人道的虐待了。
　　所以军训这段时间就改成了假期，在之后会单独找一段时间来补上军训。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一向稳重的白岚都迫不及待地咻地跑出了教室，就连想找他一起玩的杜雨泫都被一口回绝。
　　因为有很期待的事情！有非常期待见到的人在等着自己。
　　他一路快跑到了静舟河边上几年前新建的一个小公园。
　　白岚家是在小时候搬到这边来的，他们原本的街区要被拆迁，具体时间是小时候的静舟消失后的一年，那段时间整个静舟县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而这个小公园是在两年后修建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沿着河堤散步发呆的白岚邂逅了她——静舟。
　　第一次看到这个静舟和小时候第一次遇见静舟的情形非常相似，太阳在山边将沉，树叶被傍晚的风吹得飒飒作响，她留着很可爱的到下巴的短发，一身白色连衣裙在风中飘摇着。
　　可惜她并不是以前那个静舟。
　　白岚不了解这些大自然的守护灵的事情，他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云林山的山灵云林那里得知的，可惜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去那里，无法再向他询问。
　　白岚猜测，守护灵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例如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而消失，之后会诞生新的守护灵，例如现在的静舟。
　　“静舟！好久不见！”
　　“昨天才见过。”静舟斜睨了他一眼，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弯下腰观察地上归巢的蚂蚁。
　　白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感觉过了很久嘛。”
　　“你不是说你要军训很久吗？”
　　“因为气象局发布了高温预警，就放假了。”
　　静舟扭头看着面前的静舟河，点了点头说：“也是，最近河流蒸发量很大，如果不下雨，可能就要干涸了。”
　　“那你到时候又会消失一段时间啊。”
　　白岚目光有些黯淡，在他小时候静舟河就从没断流过，长大后这条河夏天和冬天都有好几次出现断流，连水潭都不会留下，失去水分变得苍白的藻类匍匐在石头上，河床像布满骷髅的沟渠一样让人心里发毛。
　　每当这个时候，静舟也会消失，不过和小时候的那个情况不一样，她在一段时间后还会出现，能确定是同一个守护灵。
　　从上午放学后，白岚都没回家就一直在小公园里和静舟分享在学校遇到的趣事，这时候公园也没有其他人，他完全不担心被人看到自己在和空气聊天。
　　高温预警确实名副其实，在十一点左右白岚就感到十分炎热了，就连从最开始就陪伴着的蝉鸣都变得低沉直至消失不见。
　　他又在小凉亭和静舟待了一会儿，感到肚子饿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守护灵不能离开他们守护的地方太远，至于离开了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他们也不想贸然试探。
　　静舟能活动的范围就是以河流一年中最宽阔的边界为线，从这个边界向外五十米的范围，这也是为什么小时候只在那条街道找得到她。
　　对守护灵有很多事情他都不了解，但是白岚从不会主动过问，如果他们不想说或者不能说，那自己岂不是就踩到了雷点？
　　他很珍惜静舟这个失而复得的朋友，绝对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下午再次到那个小公园的时候，白岚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现在小公园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锻炼聊天了，他的打算也只是和静舟在这里碰面，然后去远处的河堤散步。
　　现在他看到了谁？杜雨泫！
　　白岚不知道杜雨泫住在哪里，但他肯定以前杜雨泫没有出现在这里过！否则他不会对他没有一点印象。
　　杜雨泫趴在公园边缘的河堤围栏上，下午的河风吹拂着他柔顺的发丝，整个人被残阳镀上了耀眼的金边。
　　那家伙平日间也是穿着裙子啊，还以为只是在学校穿，看来是早就习惯了，难以想象他真的是男生。
　　白岚清除地看到，静舟也在那个河堤上，就在离杜雨泫不远处，也就是说要去找静舟必须经过杜雨泫，或者等他离开。
　　遗憾的是，在白岚决策的时候杜雨泫已经发现了他。
　　“嗨！罗兰！”
　　杜雨泫离开围栏，一下子从阶梯上跳到小公园，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从小公园的楼梯跳下来，扑在了白岚身上。
　　今天身上带着的清香和昨天不一样，白岚心想。
　　可能对于杜雨泫来说，见面时抱住别人只是礼仪，因为他每次都只是扑过来双手环住自己的腰部，脑袋轻轻贴在胸膛上，很快就松开并后退，不是什么特殊的行为。
　　白岚还没说话，杜雨泫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虽然才认识一天多，但白岚以为他只有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可现在的杜雨泫却满脸认真。
　　他抬头直视着白岚，轻轻的声音传到白岚的耳朵，而后在脑子里引起了大爆炸。
　　“轰”的一声，这个炸弹让白岚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不知道几分钟还是几秒的时间才恢复。
　　“你认识静舟吗？”
　　白岚眨眨眼睛，朝四周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和蔼的父亲把儿子举高高，一群老爷爷围着石桌在激烈地打着扑克，几个老奶奶摇着扇子坐在长椅上聊天。
　　没有人被这边的事情影响，除了静舟。
　　静舟离开了河堤，朝着这边走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岚抬起右手，手指抵在下巴下面，让自己镇定下来，假装思考了几秒钟，讪笑着看着杜雨泫：“还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啊？”
　　白岚自己都不知道，之前和杜雨泫呆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感到开心，但不会笑，这在杜雨泫看来是很明显的撒谎表现。
　　“你肯定知道的！”杜雨泫左手放在胸前紧紧攥住，抬头看着白岚，眼睛里闪闪发光的，“就是那个，幽灵啊！我中午看见你了！”
　　幽灵？他是指守护灵吗？他也能看到吗？
　　不可能，他要是能看到的话，那他也应该知道刚才静舟就在他边上，也应该知道现在静舟在朝这边走来。
　　可是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些字眼？
　　白岚想不通，杜雨泫还是在很激动地提问，他眼里的闪光逐渐溢出眼眶，汇聚成泪珠沿着脸庞滑落，带着哭腔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打嗝，哭得很猛烈。
　　周围人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做锻炼的一些大妈大爷指指点点的。
　　白岚看了看静舟，他现在不能和静舟说话，准确来说不能向别人昭示守护灵的存在，否则守护灵就会消失一段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小时候说要把静舟介绍给朋友们，她哭了起来的原因，而后面自己强行带着她去朋友家，在路途中她就主动离开了。
　　现在白岚则得想办法解决正在哭泣的杜雨泫了。
　　出乎意料的，静舟却说：“告诉他吧。”
　　白岚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的静舟，确认后，他在杜雨泫面前拍了拍手掌，说：“别哭了。”
　　“啊？”杜雨泫被突然的拍掌声吸引了注意力，取下眼镜疑惑地看着白岚。
　　“你跟我来。”
　　杜雨泫擦拭着眼泪，乖乖地跟在后面，白岚领着他朝河堤人少的地方走去，静舟走在最前面，可以肯定杜雨泫是看不到的。
　　到了人非常少的一段，白岚又在四周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后走到杜雨泫面前，低头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咬了咬下唇，又和静舟确认了一下，才开口说到：“我的确认识静舟，她是守护灵，不是幽灵。”
　　白岚说完就偏头看静舟的方向，还好，她并没有消失，说明杜雨泫是可以告知相关信息的人。
　　“太好了！”杜雨泫兴奋得跳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看得出来十分激动，而后眼泪又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伤感，“小时候我突然看不到幽……守护灵了，那段时间她很虚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不是……”
　　本来想告诉他“不是看不到了”，但身旁的静舟却拍了拍白岚的肩膀，平淡地说：“他确实是看不到了。”
　　白岚看了看静舟，又看了看满脸喜悦泪痕未干的杜雨泫，还会有看不到了这种事情么。
　　“静舟现在就在你边上吧！你可以告诉我她后来的事情吗？我六岁开始就看不到她了，好担心。”
　　“你六岁？”
　　“也就是2007年，我家是住在依山镇的，就是云林山旁边那个，因为父母工作关系幼儿园在静舟县这边，就是那时候认识静舟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看不到守护灵了，再之后就离开这里回到了依山镇。”
　　杜雨泫六岁的时候，也就是自己七岁的时候，那时候正对应着那个静舟的消失，不知道杜雨泫是在静舟消失前就看不到还是之后才看不到。
　　这不重要，他现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杜雨泫小时候他或者说他们认识的那个静舟已经消失了，在人类的理解中就是死了。
　　这次静舟只是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没有给建议。
　　白岚无法直视杜雨泫期待的眼神，他别过头去，在是否告知他真相两个选择间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