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昨日之日

4、编排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按着宫中规制，时间多少有些赶了。

　　这不，礼部派来为云若量身做嫁衣的人前脚刚走，这便听人来禀，说宫中派了嬷嬷，特来教她宫中礼仪。

　　云若闻言眉心一跳，没有说话，还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盏花茶喝掉，见此情形，一旁的墨竹和墨玉默默对视了一眼，她们都知道，她家小姐这是生气了。

　　宫里派了嬷嬷来云府教云若礼仪的事儿京都自然有不少人知晓，当然就有人私下嘲讽，都说这云家小姐最是不喜这些礼仪规矩的了，怕不是要把那宫里来的嬷嬷给气走。

　　可谁知道那嬷嬷才去了云府五日便回宫交差去了，还对云家小姐赞不绝口，宫里的规矩向来重，旁人若是学怕也要月余才能学好，可这云家小姐是个聪慧的，只消指点一二便能融会贯通，举手投足也是大家风范，教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可只有墨竹墨玉知晓，那些礼仪规矩她家小姐本就学得很好了，但为了能早日解脱，这才好好配合那嬷嬷，叫她满意，也好让那嬷嬷能早些回去。

　　*
　　京都最热闹兴隆的酒楼，玉满楼里。

　　二楼靠窗上好的雅间里，云若同周觅正在品茶吃小食。

　　周觅轻摇着扇子，看着大快朵颐的云若，掩面笑道：“你这模样，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亏待了多久呢？”

　　云若边吃边摆手，“你不知道，李嬷嬷在的这几日，我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周觅当然知道李嬷嬷，可不就是宫里来的那位礼仪嬷嬷吗？

　　云若灌了好大一盏茶水，又接着道：“不止那些，我每日只能吃那么点儿东西，连吃饭都得坐姿优雅，不能松快半分，我现在算是知道了，那宫里的娘娘们为什么都如此纤瘦了。”

　　说罢，又补了句，“敢情是饿瘦的。”

　　周觅听了她这番说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倒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若若，你莫不是想笑死我呀。”

　　不知想到什么，云若转而打趣道：“我哪敢啊，你若是有分毫闪失，萧世子不得来找我算账。”

　　提起这，周觅也忍不住脸红了下，云若口中的萧世子不是别人，正是同周觅定了亲的忠远候府世子，萧寻。

　　到底是未婚女子，面皮儿薄。

　　周觅脸颊泛着红-晕，娇-嗔笑道：“就你能说。”

　　两人正打趣着，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得几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婉柔，你这身衣裙真真是好看。”

　　“是啊是啊，衬得气色格外好呢。”

　　“这是新进的苏绣吧？！”

　　这些话里尽是奉承之意，云若与好友相视一笑，还真是冤家路窄。

　　被这些女子奉承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徐太尉之女，徐婉柔。

　　而这徐婉柔打小便同云若不对付，别人都说云若生性洒脱，这徐婉柔就表现得乖巧有礼，总之就是与云若反着来。

　　好不容易能出来潇洒会儿，云若今日才懒得同她啰嗦，正想叫上周觅离开，却听得那些人在隔壁雅间落座了，而话题竟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云若气极反笑，拉着周觅坐了下来。

　　她倒是想听听这些人是如何编排她的。

　　“中秋夜宴那日，谁能想到太子殿下偏偏选了那云若。”

　　“是啊，也不知那云若使了什么手段，竟叫太子殿下点了她做太子妃。”

　　提起那日的事儿，徐婉柔面上虽端着架子，其实心里恨不得将手里的帕子给绞碎了，那云若究竟有什么好，行事半点没有闺阁女子该有的样子，若不是有一个当丞相的父亲，太子殿下怎么能点她做太子妃。

　　在徐婉柔看来，太子殿下选妃，多半是选择助力最大的贵女，她云若是丞相之女，但她父亲也不差。

　　她父亲官拜正一品，乃是武官之首的太尉，仅次于丞相，她自认品貌居于云若之上，怎么就当不了那太子妃？

　　太子多半是被云若给魅惑了。

　　思及此，徐婉柔沉住了气，语气轻蔑地道：“人家故意晚到，还以面纱掩面，又耍了那等把戏，引得太子殿下的注意，心思手段非同一般，又岂是你我这等泛泛之辈能比的。”

　　这时，其中一个女子忙殷切附和道：“就是，若不然，徐姐姐光彩夺目，太子殿下又怎会注意到她。”

　　“就是就是，那云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吸引太子殿下，竟然连丑都扮上了。”

　　云若听到这话，深感自己何其无辜，再者，她们还真是高看自己了。

　　这边，对于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徐婉柔表现得十分受用，不仅没有反驳，还故作姿态地挺直了腰板。

　　没人知道她心悦太子殿下已久。

　　对于云若的一贯作风，她噬之以鼻。

　　“若是抛开家世身份，云若她配做那太子妃吗？”

　　徐婉柔闻言只是笑笑，其余人见她不说什么便编排得更加得劲。

　　这厢，周觅都快要忍不住了，但见云若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悠哉悠哉喝着茶，仿佛那些人编排的不是她一样。

　　周觅当即便要冲过去，云若拉住了她，示意她冷静，而后起身轻拍了拍裙身，转身朝着那边去了。

　　“啪、啪、啪”。

　　徐婉柔几人正说得起劲，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掌声给打断了，转身一看，便见云若面带微笑拍着手进来了。

　　云若看着她们目瞪口呆的模样，笑道：“说啊，继续，唔……说的不错。”

　　徐婉柔眉头一皱，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正主，偏生还被她听了个正着。

　　其余几人其实也是胆小怕事的，她们父亲的官职都不高，所以倚仗着徐婉柔，为了奉承徐婉柔，她们什么都说得，可真碰着云若了，她们心里也害怕了起来，云若要是想敲打她们，简直易如反掌，而徐婉柔也不一定会帮她们解围。

　　于是乎几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云若拿她们是问。

　　徐婉柔见状冷哼了声，个个都是胆小如鼠的，但她不怕，方才那些话又不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她怕云若做甚。

　　云若见其他人头低得像鹌鹑似的，倒是徐婉柔身板挺得直直的，云若轻声笑了出来，似是遗憾地道：“啧，还真是精彩，可惜了……还没听够呢人家便不说了。”

　　瞧着云若这副混不在乎的样子，徐婉柔攥了攥帕子，心里恨极了。

　　云若瞧着徐婉柔，又瞧瞧那几个低着头的，故作为难地道：“唉，在诸位眼里我这般不堪，可太子殿下就是选了我，啧……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徐婉柔闻言差点气出一口老血，忍不住讥讽道：“哼，谁家闺秀如你一般，简直是……”，不知廉耻。

　　但后面那几个字徐婉柔到底没有说出来，只要她还是徐婉柔，她就要端好温柔贤淑的贵女架子，特别是在云若面前。

　　她不能输。

　　云若摊了摊手，身子软绵绵地顺势倚在了墙边，似笑非笑地道：“唔……我听了下，方才诸位小姐的意思我也懂，我当不得那太子妃，不若……诸位去同太子殿下说道说道？”

　　徐婉柔彻底被激怒，“云若，你少仗势欺人！”

　　云若不怒反笑，“我仗势欺人？我仗谁的势，我又欺负谁了？徐小姐莫不是搞错了，我才是那个被各位百般编排的委屈人儿吧。”

　　“云若你少得意，若非你耍了手段，从头到脚你哪里配得上太子殿下！”

　　徐婉柔被气得口不择言，将自己内心深处所想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这般说云若便不高兴了，这不是得寸进尺吗？

　　哪知她刚要发作，却忽然听见一个冷冽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不配，你便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