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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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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素随意瞟了一眼,就当那棵金光灿灿的花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一样。
“下边的官员进献的,贺皇后千秋。皇后娘娘喜爱奇花异草,这天下谁人不知啊?”
花是凤凰木,谢拂曾经见过图册,花色金光瞳瞳,也应和皇后的身份。王家花木场没有只因为这凤凰木习性喜热,只有在极热的地方才好种植。
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运来的,现在气候温暖,自然可以成活一段时日。即便送到京城,也活不过冬日,若是一定要养,那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谢拂未曾见过,便凑近了细细去看。
凤凰木本来就是大树种,花缸高大,下面还有可以推动的滚动,方便装车。谢拂凑近了也够不着上面的树,谢素转手就端了一个几凳过来,伸手一托,让女儿踩在凳子上,仔细瞧瞧。
他心里嘀咕,三丫儿人小腿短,不似小二高挑,但马上又转念想:
这哪是矮?分明是玲珑可爱!
谢拂不知道自己爹想什么,就是自小接触,且每次在王家花木场的时光,都十分快乐,也喜欢花草,碰到没见过的就想仔细看看。
谢素还想替她折一支:“爹爹摘一支给你,可以夹在书中做书签用。等以后进了京,可以让你娘亲常带你进宫。御花园里什么花都有。”
谢拂笑说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看到什么都想要。只是没见过,所以多看几眼。”
谢拂多看了几眼,捻了捻缸中的土,再仔细一看,树干都有些发黑,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树干已经有了霉病。像是水浇的太多所致。
谢拂觉得不大对劲,若是说树病了也或许是偶然,可既然是要进献皇后的树,怎么会犯水浇多了这种低级错误?
谢素伸手一提,把娇娇小小的三丫从凳子上提下来,让人将花匠提上来问话。
片刻,楚翌就把花匠领上来,原是个哑巴嬷嬷,也不认字,也不会写字,任人怎么问话,都不说话。
谢素淡淡道:“听人说,这棵树就是你照看的,虽说养一棵树不难,但既然要进献,他们就不会冒险,会让更娴熟的人来照看。既然是你一直养的,怎么会连水浇多了都不知道?”
“现在凤凰木只是稍有趋势,但若这样下去,你掐好时间,等进宫之后,这棵树就会正好死去。到那时候,进献的可就不是祥瑞了。”
进献的凤凰木本来活的好好的,一进宫就死,这算什么祥瑞?
哑巴嬷嬷就是不吱声,摇头否认。
谢素淡淡道:“既然你不说,本官手下也并非没有懂得照料花草的人,将你换掉便是。”
哑巴嬷嬷急了,指手画脚一通,突然跑到缸中,徒手刨出了一件血衣。
血衣埋的深,哑巴嬷嬷刨出来之后,就跪下拼命给谢素磕头。
楚翌看了看嬷嬷的舌头:“她能听话,那就不是天生聋哑。看舌根完好,却不能人言,极有可能是被人毒哑的。”
哑巴嬷嬷拼命点头。
楚翌口齿利落,继续问询:“花是蔚县县令和他妹夫送来的,这冤屈的人和他们二人有关?”
哑巴嬷嬷点头。
楚翌随手掏了三个铜板,每说一句就放一个在地上:“和县令有关?和他妹夫有关?还是和他二人都有关联?”
哑巴嬷嬷捡起了第三个铜板。
谢拂还是第一次看楚翌这样,似乎还是他往常的模样,但又和往日笑模笑样的他大不相同。
随着楚翌一句一句问询,谢拂都看的有几分紧张,下意识抓住了谢素的衣袖。
谢素安抚道:“不用担心,既然被我发现了,自然不会让恶人逃脱。”
楚翌拿到线索,亲自带人下去查,不到晚上就把一干人等全都抓了回来。
他知道谢拂还等着呢,先让人去把三姑娘请来,才开始让人细审,做完整口供。
谢拂坐在屏风后面,听了个完完整整。
案情也不算复杂,就是有点丧尽天良。
蔚县县令姓迟,有一个妹妹迟三娘,嫁给蔚县富户程应青。程应青贪花好色,但迟三娘温驯,偶尔会跟嫂子抱怨,却不敢闹什么。
这棵树就是迟三娘照看,有一日程应青醉酒回来,带着一个小花娘。迟三娘刚哄睡了孩子,又因为孩子风寒,被程母好一通埋怨,她心中有气,就和程应青吵起来了。
程应青口口声声,说迟三娘吃他的穿他的,就连县令也常得他的孝敬,一个女人而已,凭什么和他大小声?
迟三娘却忍够了,要回娘家,还说和和离。程应青当然不想和县令闹翻,动手拉扯阻拦,一时失手把迟三娘推到缸上撞破了头,就这么一命呜呼。
迟三娘死后,程应青酒也吓醒了,又怕被迟县令发现,把花娘扔进井里灭了口。这已经是两条人命。
处置了花娘之后,程应青就连夜去外地进货,直到七八日后,从外地回来,程应青才假装去县令家接媳妇,“意外”得知,媳妇也并没有回娘家。两家一推算,迟三娘已经失踪七八天了。
最后,在河边找到了迟三娘已经变样的尸身。
迟县令草草结案,推断妹妹应该是和妹夫斗嘴之后,回娘家的路上不小心从木桥滑落,掉进河中。
随后,程应青发现当晚的事,被三岁的儿子全看在眼里,这孩子正风寒之中,他咬咬牙,不给吃药,这么个小孩子活生生病死了。
哑巴嬷嬷是迟三娘乳母,一直照看孩子。她原本不知内情,还以为真是出了意外,后来无意中得知,就把孩子的血衣藏了起来。
这之后,程应青临时起意,将凤凰木献上。凤凰木入了陆知府的眼,愿意引荐,献给三皇子。
哑巴嬷嬷还没哑巴,冲出来向迟县令告状,诉说冤情。
迟县令这才知道,自己妹妹和外甥,都是死在这个心狠手辣的妹夫手里。他要抓人,这凤凰木就献不了了。
当初迟三娘是撞死在花缸上,树上都沾了迟三娘的血,这凤凰木早已不详。
程应青威胁要说出去,迟县令做了十几年县令,政绩平平,动弹不得,就想能往上动一动,或者调到富庶之地。
他哪里舍得进献祥瑞之木这样的功劳?
最后,嬷嬷为了保命,骗说这凤凰木只有她会养,迟县令亲自把她毒哑,让她跟着凤凰木上京。
这也是为何,谢素一开始问的时候,哑巴嬷嬷怎么也不肯说,就怕谢素也贪功,将这件事彻底隐瞒下来。
她一心想的是,等到了皇宫,在贵人们面前伸冤。到那时候,这些隐瞒的都是帮凶,都逃不了。
事情查的清楚,谢素便让女儿回屋:“稍后,三皇子就来了,你先回去,若是在家中呆的无趣,让楚翌带你们姐妹出去走走。”
谢拂刚走,三皇子就来了。
原本今日启程,可他昨日喝多了。
今日起来以后,头晕晕沉沉,也不知道怎么了,后脑勺还疼的厉害了。
赵竑心中纳闷,他就算醉酒,最多头疼,怎么会后脑勺疼的厉害?何况,昨日他喝的不多,难道这青州的酒格外的烈?
他宣大夫来看,大夫也说,说殿下您就是酒上头了,所以头疼。
三皇子喝了解酒汤,听说献上来的凤凰木出事了,又急急忙忙过来查看。
赵竑听说了这桩事,真是思绪百转。
他真的想献凤凰木给皇后啊!
他母亲殷氏虽然获封贵妃,可是并不受陛下重用,就连殷家人也全都是乡下种地的憨憨,并没有一官半职。
他若想要父皇更看重自己,还是要讨好皇后。
赵竑欲哭无泪,望向谢素,略带迟疑:
“既然这冤情已经查明,草木无辜,不如,将这凤凰木依旧献上?”
谢素早知道,三皇子资质平庸,且依赖旁人,可居然会连这种事也要问下臣,实在是过于寡断。
且,这件事牵扯三条无辜人命,三皇子的重点却仍旧在献宝之上?
谢素道:“殿下,您献上这难得的凤凰木,是为了皇后千秋,自然是祝贺皇后千秋百岁,福寿安康,凭的便是这稀罕之物的祥瑞。可如今,祥瑞沾上了数条人命,还是祥瑞吗?”
赵竑悚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他不是皇后亲生,真敢把这种东西送上去,回头被有心人揭发出来,那转眼就要被父皇和皇后厌烦了,还会以为他是有心如此。
可天知道,他真的只是想讨好皇后啊!
谢素与赵竑说的分明,这凤凰木自然不用了,与冤死的迟三娘母子葬在一处,也算给冤死的人一个交代。
赵竑便觉得自己来了青州一趟,似乎别无所获,心头颇有些不得意。
谢素问道:“陛下此次来青州,人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壮实多了。”
赵竑立刻掩面摸脸:“是变丑了吗?”
那该不受人喜欢了。
谢素失笑:“殿下是堂堂男儿,英气存天地,自然是变的更好了。您此次亲力亲为,忙碌了一个多月,辛苦了。”
赵竑回想这一个月来,自己亲自做的这些事,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这也是他回宫后,自己做成的一件事,幸好也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就是没能再见到谢三姑娘,若是能再见一面,等以后谢素回京,将谢三纳为妾室,那自己便又多了一份助力。
赵竑兴致勃勃的开口:“明日就启程了,也多谢谢公照料。本皇子备了薄礼,送给两位姑娘,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谢素:“小女困了,睡了。”
赵竑:“……谢公,此时不到正午。”连午膳都没吃呢,就困了?
谢素:“午睡。”
隔日,赵竑一走,谢素就上奏回京,将凤凰木之事原原本本说了,自然也没放过三皇子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
他就是平铺直叙,说了实情,至于皇帝要如何想,可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