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试炼》竹溪有风

13、妖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
　　夏目起床的时候，条件反射般地想着要迟到了，然后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学。
　　爬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明媚地照进来，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昨天夜里还了几个妖怪的名字，夏目看看日渐变薄的友人帐，欣慰之情立时涌上心头。
　　“啊咧，这是什么？”喝了酒才刚回来的猫先生仿佛踩到了什么，疑惑地抬起脚。
　　被折成纸鹤形状的信纸被猫先生一脚踩瘪了，委屈地缩在那里。
　　“是谁送过来的信？”夏目拿起来看了看，又有点不明白：“怎么没有信封？不是塔子阿姨拿上来的？”
　　猫先生凑过来闻一闻，嘀咕着：“怎么没有气味？”没有太过在意，怂恿着夏目打开。
　　被催促着打开信纸，夏目惊讶地发现，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昨天那些妖怪都在骗人，明明是他们自己把东西弄不见了。
　　猫先生看一眼，很是失望地转头：“不是情书啊。还以为是女孩子给夏目的情书呢。”
　　夏目无奈地喊了一声“猫咪老师”，盯着信纸看了一会，忽然叫道：“这不是我前段时间买的信纸吗？”
　　“哈？”猫先生惊讶地看过来，满身酒气，眼神却很清澈。
　　夏目在书桌上翻了一会，发现写信用的纸笔都是夏目桌上现有的。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有人（或妖或其它）进了夏目的房间，用夏目的东西写了信然后才离开。
　　“夏目你睡得真死，连有东西进来了都不知道。”猫先生用责怪的语气说着，熟悉他的夏目却听出了心虚。
　　“好像老师你是我的保镖……”夏目看向猫先生：“而且，昨晚我还了好几个名字，那个时侯老师你都不在……”
　　“哈，这个不用在意，反正有没有出事。夏目你也需要锻炼。”猫先生心虚地回避着这个问题，拿起那张信纸：“看样子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从字体上看是个小孩，大概是恶作剧了一下那群妖怪，被借题发挥了很不高兴而已。”夏目再看了一遍那些留言，一边说着一边下楼去了。
　　“贵志起床了啊，今天的早餐是……”塔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猫先生看看那张信纸，目光转向窗外。
　　夏目的声音从楼下传过来，猫先生很快转移了视线，愉快地下楼去吃早饭了。

　　“……”小妖怪A。
　　“……”小妖怪B。
　　……
　　“真的是被你们自己弄丢了？”夏目看着这群妖怪的反应，无奈地摇头。
　　在森林里找到这群妖怪后，夏目拿出了那张纸来质问妖怪们，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反应。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看上你们那点破铜烂铁。”猫先生凉凉地说着，斜着眼睛看过来。
　　“老师~”夏目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老师？”女孩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明明是少女，却清冷得如同寒冰。
　　“你叫妖怪老师？”佐藤若镜看着站在那群小妖怪中的夏目，困惑地问：“这群小妖怪？”
　　“白痴，这家伙的老师是我，才不是这种低等级的妖怪！不要把我和它们放到一个层级上去。”猫先生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大叫起来。
　　佐藤若镜看向招财猫外形的猫先生，眼睛亮了：“能变幻外形的高级妖怪？”然后又恍然：“如果是这样也够资格做这家伙的老师了。”
　　夏目听着那个少女的话，有种无力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友人帐的原因，有谁愿意有一个妖怪的老师，整天都被妖怪们包围着，被人当成异类排挤……
　　等等，她也看得到妖怪，她刚刚说了这群妖怪。
　　夏目有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正好看见佐藤若镜拎起一只松鼠。
　　“还不能化形的小妖吗？”佐藤若镜拎着那只松鼠看了看，放下去，转向夏目：“为什么你要和这些低等的妖怪混在一起？你的灵力不弱，资质也不错，修行者们应该会乐意收你这样一个徒弟的。”
　　夏目听着佐藤若镜说出一串自己不懂的话，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身上被下过封印，最近封印刚刚松了一点。”猫先生回答着，走上前来：“你是哪家的子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是佐藤若镜。”佐藤若镜回答着，上下打量着夏目，让夏目手足无措。
　　猫先生讶异地嚷道：“佐藤家的？是那个斩神的佐藤家？”
　　听到“斩神”，佐藤若镜忍不住握拳，很快恢复常态：“是。”
　　夏目终于忍不住插嘴：“老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猫先生没好气地回了过去。
　　佐藤若镜沉默了一会，问夏目：“这些小妖怪，没有实力只会给你带来麻烦，为什么还要和它们走在一起？”
　　夏目茫然地看向佐藤若镜：“我不知道，虽然有时候很想不管，但是看着他们就忍不住心软了。嘛，反正没有办法装成视而不见，所以有时候真的很希望看不到他们，这样就不用管他们了。”夏目说着，微微笑起来：“没办法，我只能做这样的一个人了。”小妖怪们似乎很高兴地私语起来，尽管那声音对耳语来说实在是大得不像话。
　　佐藤若镜听完，对夏目说：“是把它们当成朋友了，对吗？”
　　夏目似乎也有点没想清楚，磨蹭了半天也没法回答。佐藤若镜轻轻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谁？”小妖怪们窃窃私语：“那个女孩喜欢夏目大人吗？”被佐藤若镜的冷眼一扫，又不敢出声了。
　　“我叫夏目贵志。”夏目笑着对佐藤若镜说。
　　猫先生趴在树枝上，目光懒懒地扫过。

　　柳瞳听着夏目的回答，摸摸下巴，诡异地笑。看见佐藤若镜已经一言不发地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有没有想明白一点？”看着佐藤若镜困惑又似有所得的复杂神色，柳瞳终于问到。
　　佐藤若镜摇头：“我不明白。”
　　柳瞳叹息，拉住佐藤：“找个地方坐下来吧，我和你需要好好交流一下。”
　　佐藤若镜飞身上了树，在树枝上坐了下来，等着柳瞳开始说。
　　“所谓的心境，是看待世界的眼光。我这样说有没有错？”佐藤若镜想了想，缓缓点头。于是柳瞳微微一笑，接着说下去：“走过的地方多了，看的东西多了，也就不再对一些事情斤斤计较。以前听过三种境界的分别……”佐藤若镜听完柳瞳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转脸就很疑惑地问柳瞳：“这跟我的状况有什么关系？”
　　“夏目，你，还有名取周一，分别是三种境界的代表。我想，佐藤家的老爷子要求名取周一带你出来，大概也是存着耳濡目染之下渐渐改变你的看法这样的心思。”
　　“有的时候，不同的看法会导致不同的结果。你曾说佐藤家是为了避免其他时空伤害到这个空间而存在的，那么佐藤家的人看待世界的眼光就必定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否则……”
　　“黑主学院的血族都有着漫长的生命，所以，你要从他们身上学会的，是怎样让你的生命有意义。就像玖兰枢是为了黑主优姬而活着，蓝堂英是为了玖兰枢的帝国而奋斗。也许只是暂时的，但是，他们的每一秒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佐藤你的目的是什么？”
　　佐藤若镜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家族和信仰。”
　　柳瞳微微一笑：“是吗？那样也不错。可是，佐藤家的存在却是为了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家族和守护世界的目的发生了冲突，你选择哪边？”
　　“说到底，黑主学院里面的一群血族，展示的，是生的意义。”柳瞳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在心中推测：“不错，就是生。可是，难道佐藤家的那只老狐狸那么厉害，可以猜到这样的程度？”随即否定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可能，如果真的能够知道佐藤若镜的试炼是什么，就不用这样煞费苦心了。冒着暴露家族实力的危险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还不如直接针对佐藤的试炼做好准备。那么……”
　　“呐，佐藤，我有不好的预感，你的试炼，只怕很不简单啊……”柳瞳忽然抬头，笑得很灿烂。只是，笑容太过灿烂，显出几分苦涩。
　　佐藤若镜愣在那里。
　　“命运的安排吗？顺着佐藤家老爷子的手，让佐藤看到应该被看到的？为了下面的试炼？这么说起来，也许接下来跟着名取周一的时间会看到意料之外的东西呢~还是说，那个意外是由夏目带来的？”柳瞳看着湛蓝得让人觉得渺小的天空，对自己微微一笑。
　　“没关系，佐藤没注意到的，我记住就好了。到时候提醒她。”柳瞳不无苦涩地对自己说：“反正，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帮她通过试炼不是吗？”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佐藤若镜忽然对和柳瞳一起出去闲逛变得热心起来。
　　柳瞳对此别扭了一段时间，然后就熟视无睹了，依旧跑去捉弄那些小妖怪。佐藤若镜对此原本很不耐烦，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在旁边看着不出声。
　　只是可怜了那些小妖怪，被佐藤身上偶尔没有控制好的法力扫过，无奈地倒下一片。
　　作为救场者，夏目经常出现在佐藤面前。随之跟过来的，必定有猫先生。一反平日里喜欢到处跑的习惯，猫先生最近都跟着夏目，认真地履行着自己保镖的职责。
　　于是佐藤若镜顺理成章地和夏目熟悉起来。
　　夏目是个善良过了头的孩子，对于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看见妖怪能力的人很是热心，没多久连友人帐的事情都告诉了佐藤若镜。
　　佐藤若镜原本不甚在意，但是听说猫先生是为了友人帐而留在夏目身边之后，看了一眼招财猫外形的猫先生，变得慎重起来。
　　“你的祖母是一个很强的人。”看过了那本友人帐之后，佐藤若镜下了结论：“就算那本友人帐里面全部是低级的妖怪，能够得到这么多妖怪的名字，也很不寻常。普通的妖怪们很多时候宁愿慷慨赴死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本名，更不用说大妖怪们了。”
　　夏目听着佐藤若镜的话，有点惊讶的样子。
　　“没想到祖母这么厉害，虽然已经有预感了。”夏目不好意思地挠头：“不像我，因为看到妖怪们而被排挤的时候只会躲起来哭。”树影横斜中，夏目脸上满是沮丧。
　　佐藤若镜挑眉看向猫先生，眼神中明明白白地透漏出“你不是说他被封印了的？”
　　猫先生打个哈欠，伸出爪子挠挠耳朵，看向佐藤若镜的目光中写着“那不是我干的，具体的事情别问我。”
　　于是佐藤若镜不再看他，也不安慰夏目，只是沉默。
　　夏目沮丧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自我恢复过来：“等把友人帐上的名字都还完了，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了。”
　　佐藤若镜看着夏目开心笑着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
　　猫先生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没有人听清。

　　“是吗？夏目说今天要去找一个妖怪？”柳瞳一边哼着歌，一边有点漫不经心地问，顺手丢了一颗小石子出去，惊起几只飞鸟。
　　“有一个叫雾神的妖怪来讨回名字，不过写着他名字的那张纸和写着另一个妖怪名字的纸张粘起来了，所以要找到另一个妖怪，正好把两个名字都还回去。”佐藤若镜说着，表情似乎是在作报告。
　　“那我们去看戏吧？”柳瞳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着佐藤若镜。
　　佐藤若镜似乎想说什么，看着柳瞳很兴奋的脸，默默地点头。
　　夏目和佐藤若镜是下午出发的。
　　气温有一点高，阳光也变得刺眼了一点。柳瞳嚷嚷着这就是青春的味道，在空中飘来飘去。走了许久，佐藤若镜却依旧一点汗都没出，让柳瞳很是惊讶地凑过来审视了她一番。
　　“为什么雾神先生会变得这么小？”夏目看着已经变成巴掌大小的雾神，想着猫先生说过的祖母和雾神签订契约时雾神庞大的样子，有点好奇地问。
　　“因为信仰不足。”佐藤若镜忽然插嘴：“他应该是通过吸收信仰来增强自己修为的那一类妖怪。现在相信妖怪存在的人越来越少，能吸收到的信仰也就越来越少，力量渐渐地就流失了。”
　　“不错，就是这样的。”小小的雾神站在供奉自己的石台上，笑呵呵地回答。
　　“是这样啊。”夏目似乎有点意外地听到这样的答案，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样子。
　　“我活得够长的了，现在力量渐渐流失，就好像你们人类逐渐老去一样，是必定要到达的，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还是很想在彻底消亡之前把自己的名字找回来，所以，拜托夏目大人了。”雾神安慰着夏目，笑眯眯的，一点都看不出对即将消亡的痛苦。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被雾神小小的激了一下，夏目立刻中气十足地保证。
　　佐藤若镜看着夏目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找那个必须找到的妖怪了。
　　夏目见状，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也立刻去找了。猫先生看一眼佐藤的背影，喊着夏目的名字追了上去。
　　雾神笑着留在原地。
　　过了不久，一个老妇人走过来，看见供奉着雾神的石台，走过来放下几个桃子，祭拜了一番，去了。
　　柳瞳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发现她身上的光芒已经薄弱得看不出来，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
　　咬了咬唇，柳瞳折下一根树枝。
　　雾神听见“啪”的一声，转头看看，四周没有人。
　　转回脸，却发现石台前一根树枝正直直地悬浮在空中。
　　“哎呀，是前段时间那个到处捉弄别人的小鬼吗？”雾神笑眯眯地说着，看着那根树枝。
　　然后看见那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划动，显出字迹来。
　　‘那个人，是你最后的信仰来源了吧？’
　　“是啊，小鬼连这个也猜到了吗？”雾神看向老妇人离去的方向，变得有一点黯然：“她快要死了，我大概很快也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就像人类老去一样吗，那种逐渐失去力量，衰弱下去的感觉？’
　　“应该是差不多的。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如往日灵活，看得到的终点马上就要到达。这样的感觉，也就是老去的感觉了吧？”
　　‘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平静？’
　　“我已经活了很久了。”雾神的神情满是怀念：“看过了足够的风景，身边熟悉的妖怪们也一个一个都走了，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
　　‘那么，力量流失，身体逐渐不听使唤的感觉呢？也可以接受？’
　　“那也是一种经历，不是吗？”雾神看着停在那里的树枝，皱皱的脸上很平静：“有过青春的华美，老年的安静也是一种值得体验的过程。这样才算是完整的，我的生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但是，老真的不可怕，你的心足够强大就好。”雾神笑着，对树枝说。
　　‘谢谢。’柳瞳写完这句，顺手把地上的字迹划乱，在那里发起呆来。
　　原来，这才是要遇见的那个意外。
　　生、老，还有什么？
　　柳瞳想着，觉得生活真的很有意思，明明是佐藤若镜的试炼，到现在，反而像是自己的试炼了。
　　是啊，是我的劫。柳瞳笑笑，看着跑过来的夏目。
　　“找到了那个妖怪了，稍微等一下，就把可以名字还给你了。”少年笑着，很快乐地说，阳光从侧面照过来，映出一片惊心动魄的红。
　　夏天真的要到了。

　　归还了雾神的名字之后，佐藤若镜就离开了。名取周一今天的戏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她要去等着。柳瞳犹豫了片刻，选择了留下。对此佐藤若镜什么都没有说，很平静地接受了。
　　在树林中坐了一夜，柳瞳终于不再那样抑郁。给自己加油打气之后，很高兴地去找佐藤若镜了。
　　“诶？要离开？不是要去见那个找了很久的人吗？”听到佐藤若镜的话之后，柳瞳很讶异地问。
　　“说还没到时间，而且还没做好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虽然佐藤若镜说的时候很平静，但是柳瞳分明觉得她在说丫就是不好意思找啥借口。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哈，没关系，以后总可以见到的。”柳瞳哈哈地说着，有点可惜要和猫先生分开。
　　啊，我还没有见过一次猫先生的真身啊~~
　　无声地呐喊着，柳瞳期期艾艾地问佐藤若镜：“什么时候走？”
　　“后天。”佐藤若镜挥挥手：“我要说的说完了。你有什么事先去吧，我有些事要想。”
　　“嗯？”柳瞳好奇地看着佐藤若镜，后者面不改色：“我在想过几天要回一趟家，本家有宴会，穿什么衣服好。”
　　柳瞳明知她在胡说，却不能说什么，之后鄙视地看了她一眼，飘开了。
　　佐藤若镜看着柳瞳离开，眼中慢慢浮上不安与焦虑。

　　找到夏目的时候，夏目正在与雾神交谈。
　　大概是已经见过了雾神最后的信奉者的原因，夏目对雾神的消失有了很清楚的认知，面对雾神的时候总有哀色。
　　反倒是雾神在安慰他：“没关系，我已经活够了。世界在改变，我却没有改变的心思，这样消失了也好。”
　　猫先生似乎是很无奈地看着夏目，柳瞳在旁边暗笑，太心软的孩子对别人是好事，轮到自己照看的时候就会很麻烦了。
　　看了看雾神的状态，似乎比昨天更灰暗了一点。
　　夏目已经激动地叫出来：“让我来信仰你。”
　　雾神似乎很惊讶，但只是微笑：“傻瓜。”猫先生在旁边点头。
　　柳瞳看着夏目离开，没有跟过去。
　　这个孩子，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见到。有友人帐在身上，注定了他不可能有他所期望的平静生活。想着还完名字之后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日子，不过是一种梦想而已。
　　曾经有过的记忆，不会轻易消散。柳瞳看着夏目远去，升上树顶，对着天空微笑。
　　呐，我要过得快乐有意义，留下的记忆总会存在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