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胡辰浩

34、番外⑧

　　“喂——”

　　晴空万里的天上天，辽远的旷野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唤。一个远处的小点渐渐变大，映着万丈光芒，来人骑着一匹棕黑色的马，他听见呼唤，于是扯了缰绳。马一个飞跃的转身，稳稳落地时已经换了一个方向。

　　没有一会儿，身后赶上来另外四匹马。

　　枣阚川道：“荷珏，你骑得这么快，是要去投胎啊？”

　　“你这个比喻倒是很新奇。”

　　“今天真是奇怪了，”枣阚川笑了，看看周围的伙伴，“荷珏夸我呢，荷珏啊，我们骄傲的荷珏公子啊！”

　　荷珏慢悠悠地补充道：“是又偷偷跑去人间了吧？”

　　“那又如何。”枣阚川道：“谁能受得住守着那一片年年相同的花海啊，多枯燥无聊啊……”

　　一旁的枣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枣阚川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我是说，现在花还没开，守着一片黄土，怪无趣的。”

　　荷珏忍住笑，“是挺无趣的。不过你看，”他指了指眼前绿色原野上的一大片花，“这里的花都开了，花神居里，难道还没有开了的花吗？”

　　“荷珏！”枣阚川看一眼冷漠的枣灵，咬牙切齿低声地叫了他一声。

　　“走喽！”荷珏一笑，一挥马鞭，往一望无尽的前方冲去。

　　芳草天涯，是对这片原野最好的描述。马鞭起落间，一声马鸣，混杂了一些碎落的人声，被烈阳蒸发后，便如蚊虫的鸣叫，声声轻盈落地。

　　汗水从筝玥的额头快速滚落，她甚至来不及抱怨，只能顾得上用衣袖揩汗。

　　“给你，擦一擦。”

　　筝玥一看，也并不和荷令客气，道一声谢，眼睛成一弯月亮，“没有想到，你这么细心，还随身带着巾帕。”

　　荷令被说得脸有些涨红，“我并非随时带着。只是出门前我看今日日头很大，想到可能用得上，就带上了。”

　　“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

　　荷令低头。

　　“哎，他们都没影子了，咱们快走吧！”说着扬鞭而前。筝玥在前，荷令慢吞吞地在后。筝玥迎着风说道：“这风太舒服了，要是我也能唤来，我就天天吹风。”她回头看，荷令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模样让她一笑，好个温吞的性子啊！

　　她挥手，叫他，“快！”

　　荷令还是慢慢地。

　　突然，他看到马头前浮着一只脚，微微踮起。

　　“你真是太墨迹了。”筝玥一边感叹，干脆弃马和他一起走。她的脚并没有完全沾地，而是和他的肩膀同高，一同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前方又有人折返。

　　荷珏远远地就朝他们大喊：“你们——太——慢——了！”

　　“那——你——就——先——走——啊——”

　　“这怎么行啊。”走近了，荷珏眼里闪着太阳的光芒，“没有人可以被落下。”

　　荷令低头玩着缰绳。

　　“兄长，天天低头有什么好玩的，你看前面，抬头，对，看前面，看到了吗，”荷珏眼睛亮亮的，对荷令说。

　　“看到什么？”

　　“哈，”筝玥忍不住笑出声，看到荷令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就捂着嘴转头。

　　“看这大好的春光啊！”荷珏兴奋道：“你看这绿草红花，你要远看，看蓝色的天上天，抬头去感觉阳光触碰到你的面孔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充满了力量？”

　　荷令学着他的模样，仰头，吸气，又下意识地低头，一口气把自己给呛到了。

　　“咳咳咳……嗯，不错，不错……”

　　筝玥在一旁无声地笑，肩膀不可抑制地耸动起来。

　　风过，轻轻吹动草，风和草柔软的摩擦声音像流水一样流畅地融进每一声向上的活力的笑声和叫喊里。

　　所过之处，是今日少年的痕迹。

　　今日少年，今日少年。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枣灵下马，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长在草丛里的花朵们。

　　“好看吗？”枣阚川也蹲在她身边，笑嘻嘻地问。

　　枣灵不理会她，自顾自看着，时不时拿指尖碰一碰那些柔软的花瓣。

　　枣阚川也学她的动作，把那花碰得晃来晃去。枣阚川见枣灵瞥她一眼，笑眯眯地凑过去，“咋？”

　　“粗鲁。”枣灵吐出两个字。

　　枣阚川听了一点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那是，我哪有你细心呢？有时候我想，我这个花神当得一点都不如你称职。”

　　“那你就不该当。”

　　“我倒想呢。”枣阚川托腮仰头看，天上天飘过一朵洁白柔软的云，“可这不由我选。你又不是不知道，生下来那一刻就是注定了的，你是什么神系。”

　　“然后，我就想，既然这是注定的，那么我就顺了喽。反正我也不亏。”枣阚川说着看了枣灵一眼。

　　枣灵手上还在轻轻拨弄花草，眼光也没有移动半分。

　　枣阚川哼起歌。

　　“他们还不来呀~再不来我都没词了~”

　　枣阚川躺下，舒服地出了呼了一口气。

　　“啊，我喜欢这里——我要永远待在这里——”

　　不经意地，枣灵的嘴角微微扬起。

　　春光烂漫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冬日的严寒。就像不会有人去恶意地作梗地提醒他们，今日少年，今日少年，明日老。

　　今日少年，今日少年，明日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