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姜茶有点辣》洁思米

1、目睹

　　“乐童，你先别睡，你再看一眼，我穿这件怎么样？”凌晨三点多，江乔兮换上最后一件外套，对着化妆镜旁边的手机喊道。
　　明天是她的大喜日子。跨国异地恋了八年的男朋友杜铭丞，终于完成了博士学位，就要归国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日子，还是三年前。
　　国门被关这三年，她真的饱受相思之苦。
　　但是，明天，就苦尽甘来了。
　　“乔兮我再跟你说一万零一遍，你身材这么完美，穿什么都好看的。别再挑啦。要是杜铭丞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替你扒了他的皮。”视频电话里传来余乐童困倦的声音。 “大小姐，别折腾我啦，我明天可是还要上班的。我爱你么么哒晚安安。”
　　江乔兮挂掉电话，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凌乱的衣服。
　　她把衣柜里的衣服都翻出来搭配了一遍。衣到穿时方恨旧，女人的衣橱里就该一直备着套新的。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回忆飘到八年前，大三那个夏天，她准备考研的那天，她来到图书馆自习室。
　　自习室座无虚席。只有打水房旁边角落里的书桌上，还能勉强挤出一个位置。
　　她抱着一堆书，看着带着黑框眼镜埋头专心看书的男生，小声问道，“同学，我能坐你旁边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杜铭丞。
　　这个数学系的学霸，年级轻轻就拿了几个顶尖学校的保研名额。但是他志不在国内，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去剑桥。
　　后来，每天的备考日子里，江乔兮和杜铭丞就成了同桌战友。她数学菜鸡，而他不厌其烦地教她。作为回报，她每天陪他练英语口语。
　　再后来，杜铭丞拿着剑桥的录取通知书给她看时，打趣道，“乔乔，当初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故意要坐我旁边的。”
　　江乔兮懒得解释，毕竟杜铭丞已经被她泡到手了，谁先看上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要把他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江杜开始跨国恋。
　　大学室友好闺蜜余乐童问过她，“乔乔，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诱惑那么多，你就不怕杜铭丞会变心吗？”
　　江乔兮非常笃定，“他不会的。他那个榆木脑袋。”
　　连谈恋爱都是江乔兮打直球。
　　杜铭丞的世界里，只有数学和她。他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专注，单纯又干净，甚至有点社恐自闭。
　　“乔乔，我拿到了哈佛交换生的名额。”
　　“乔乔，我的导师推荐我去斯坦福读博了。”
　　“待满五年，我就能拿到卡了。”
　　杜铭丞每天晚上十二点就会跟她通电话。
　　“乔乔，等我毕业，等我娶你。”
　　这是杜铭丞说过最动听的情话。
　　手机叮了声，把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杜铭丞发来了消息。“乔乔，我的航班因为暴雪天气临时取消了，机票改签到三天后。我好想你，好想立刻见到你。”
　　江乔兮有点失落。但她深知他现在的形势下能买到机票都是多么的不容易。
　　她回了条消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个人柏拉图式的恋爱了八年，是时候该她再一次打直球了。毕竟她已经二十九岁了。身边的大学同学都已经结婚，有的甚至娃都有三个了。
　　为了堵住同学们和同事们八卦的嘴，她这两年也没闲着。省吃俭用凑够首付，在鹏城买了个五十平的复式公寓，并告诉了所有好奇她私生活的朋友，她快要结婚了，婚房都备好了。
　　杜铭丞是个被动的榆木脑袋，她不指望他哪天开窍，主动考虑结婚这件事。在这段关系里，她一直都是主动出击的那个角色。
　　终于等到他毕业了，终于等到她求婚了。
　　都等了他八年，等多这三天也没关系。
　　她有很多事情要忙活的，毕竟，要给杜铭丞制造惊喜。
　　未来的幸福都是靠自己一手创造的。
　　.
　　江乔兮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欣赏她的婚房。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家，终于在她的一点点努力下实现了。要不是经济局促，她还可以把它布置得更温馨点。现在还是多少有点出租房的味道。
　　来日方长，慢慢改造。
　　忙到晚上九点，杜乔兮才觉得饥肠辘辘，该出去干饭了。
　　江乔兮拎起两大袋垃圾，回头仔细检查，确保小房子里一切完美，这才满意关门离开。
　　她的公寓位于一个鹏城郊区新建的商圈，因为流行病持续了三年，房市低迷。这边很多公寓还没卖出去。六月份交楼到现在，入住的业主也就零星三两。
　　新年将近，楼下的商场搞着活动，这才有了些热闹的氛围。
　　商场三楼的东南亚小吃店今天新开业，搞五折优惠。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她辛苦打拼七年才买的公寓。
　　她低头吃着有点凉的咖喱牛肉炒饭，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个PPT，剪辑个视频，回顾她跟杜铭丞从大学校园走到现在的历程。
　　江乔兮连忙打开电脑，去云盘翻找相册。
　　这些年，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感情都是靠聊天记录来续命。好在她一直有备份记录的习惯。
　　素材有了，文案怎么写，可有点难倒她了。杜铭丞是个直男癌晚期患者， get不到语言的浪漫。
　　“要不干脆就写，老杜，咱老大不小了，赶明儿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吧。 ”
　　江乔兮抬头朝往外看了眼，看向对面的公寓楼，一眼就找到她最熟悉的楼层。
　　江乔兮的眼神顿了顿，认真数了遍楼层，“奇怪，我记得我走之前明明关灯了的。”
　　她很确定，亮着的那盏灯是自己新房子里的吊灯。毕竟这吊灯是她硬装预算里最贵的物件了。
　　当初她选择这个偏僻楼盘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它有一堵五米高的玻璃墙，视线通透光线充足。以及在寸土寸金的鹏城几乎所有公寓都不具备的罕见户外阳台。
　　江乔兮凝视着自己家的阳台，阳台里面走出来一个手里拿着毛巾擦着湿漉头发的男人。
　　江乔兮定了定神。那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她家？
　　她忍住心中怒意，火速结完账，去找那个闯入她家的陌生人算账。
　　健步如飞，没两分钟她就到了公寓楼下的电梯外。
　　等电梯的当下，她稍微冷静了些，万一自己刚才真的看错了呢？
　　她为了录下三天后杜铭丞过来他们温馨小家享受她布置的惊喜，而特地买了个摇头娃娃玩具摆件，其实它还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
　　她打开手机里视频监控的app，家里熟悉的画面立刻显现。
　　灯真的亮着。
　　洗手间打开，出现了一双玉腿，一个刚出浴，没有丝毫遮挡的女人，出现在画面里。她没走几步，就被阳台外站着的男人拉进了怀里。
　　\"小妖精。\"男人低沉的声音，刺痛了江乔兮的耳膜。她的双手剧烈抖动起来，差点拿不稳手机。
　　“阿丞，我好想你。”娇滴滴的声音，熟悉得让江乔兮难以置信。“乔乔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倒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我的惊喜，向来都只给你。”杜铭丞亲了亲怀里人的柔发，柔声道。
　　.
　　江乔兮深吸口气，拨通了杜铭丞的电话。
　　“是乔乔的电话。我接一下。”杜铭丞说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喂，乔乔。”
　　江乔兮强迫自己整定，按了录音键，“你……机票改签到几点呀，我要算好时间翘班半天去接你。”
　　杜铭丞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慢条斯理又贴心，“后天早上六点到机场，不用过来接我。我想你多睡两个小时觉。”
　　“你知道我们新房子的密码吧？”
　　“当然知道，我们的纪念日。”
　　曾经，纪念日是一串心照不宣的数字。记得住特殊数字，时间，日期，是杜铭丞少有的浪漫。
　　“那我等你。”江乔兮挂了电话，再次把视频监控app打开。
　　.
　　“童，你生气啦？”杜铭丞轻轻捏了捏女人的高鼻梁。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担心。你只有两天的时间完全属于我。 ”女人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阿丞，我真的好喜欢你。我真的好爱你。可是，我是乔乔的好姐妹，我真的不想你伤害乔乔，我不想你让她伤心。”
　　杜铭丞叹了叹气，“我也很爱你。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找个时机跟乔乔说清楚，每次你都说不能说，不能伤害她。”
　　“呜呜，”女人哭泣，梨花带雨。“我不能失去你。我也不能失去她。你虽然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跟乔乔大一到现在，更是十二年的好姐妹。我真的不能想象我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阿丞，我们该怎么办？”
　　江乔兮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她感觉身体失去了重心，踉跄两步，跌进了电梯。
　　电梯里一个靠墙角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小姐，你没事吧。”
　　江乔兮眼眸微抬，见这位男士穿着一席黑色修身西装，胸前别着恒梦地产集团的胸牌，猜他是公寓物业的工作人员。
　　江乔兮无力地摇摇头。
　　“您是这里的业主吧，您住几楼？我送您回去吧。”男人细致入微。
　　江乔兮又摇头。
　　此时此刻，她不想回那个她十分珍贵的小公寓，不想看到那两幅虚伪的嘴脸，不想听到他们的辩解。
　　她只想卖掉这个公寓，离这对狗男女越远越好。
　　江乔兮无处可逃。她按了最高层的电梯键。
　　.
　　手机里传来一阵女人轻微的哭声，和男人断续粗重的呼吸声。
　　.
　　电梯门开了。江乔兮狼狈地跑开。
　　电梯里的西装男慢慢跟了出来，走到一个角落，安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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