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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边塞 ...

  •   第二十二章
      边塞
      幽深的殿堂之上,长烛高烧,少年皇帝俊秀身姿陷入那鎏金的龙椅之中,他漫不经心翻动谢飞鱼所著的那本名册,拖着悠长音调说道:“ 这有破绽的人最好拿捏,连一个江湖蟊贼都可以之要挟。朕最怕行止皆无错处的人。还得劳累孤想个托辞。”他顿了顿,又道:“游罔炎毕竟是大哥的人,他既不肯回京颐养天年,我少不得要劳动你了。”

      穆如雪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又瘦又长,他的声音不论什么时候都听不出一丝情绪:“他拒旨的时候,只怕已经预料自己逃不过一个死字。臣担心,他心中已有其他安排。”

      高致点点头,他唇角挂了丝微笑:“这次成功,少不得这两个孩子的功劳,让他俩去,我便放心了。”穆如雪垂下头:“是。”

      尹陶之、高翮、柏晚舟、范渝齐齐立在堂下,堂上灯光被压得极暗,穆如雪的脸隐在一片晦暗之中,他声音冷冷落下:“想必你们已收到勾魂簿。戌时以后,你们各自出发。柏晚舟、尹陶之你们往西北,高翮与范渝去西南。”

      尹陶之左眼皮微微一跳,未等她出声,室内一阵轻微的手臂抬起之声,柏晚舟跨前一步,双手成拳拜道:“公子,我与范渝在穆园修习的都是医毒之术,前去西南更适宜。若我猜的不错,江湖中近来盛传的石毒秘方,是出自西南。高翮不过一介莽夫,且不说完成任务,在那等瘴毒之地,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未可知。若我是公子,我一定会做更好的安排。”

      他这番轻视之语出口,令高翮勃然大怒。他正要发作,一道白色光芒疾疾扫过来,柏晚舟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室内三人都看清那不过是一截寻常纸片,在穆如雪强劲的功力之下,竟如刀刃一般深深地割入柏晚舟的小腿。

      “若你是我?嗯?你竟敢揣度我的心思。”穆如雪森森道。
      “属下不敢。”冷汗从柏晚舟的额头滚落。
      “公子息怒,范渝愿意与高翮同行。”瘦小的范渝往前一步,他的声音柔而淡,却偏偏能令人感受到他的坚定。穆如雪并未理睬他,他沉沉目光盯住柏晚舟:“给我一个非你不可的理由。”
      “属下将竭尽全力拿回毒方,若完不成任务,甘愿赴死。”
      穆如雪冷嗤一声,接着摇摇头:“不够。”

      柏晚舟咬紧牙关不再答话,只听穆如雪缓缓道:“我还要你取回毒王花歇的人头。”毒王花歇,在西南的十万重大山之中安营扎寨,行踪鬼魅不定,下手心狠手辣。先帝在世之时遣十万大军想捣毁这个毒窝,这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余十多人疯疯癫癫跑回大邺。凡是问起在西南到底遭遇了何事,这些人俱被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一句囫囵话也说不清楚。近一年来,花歇潜心制出一种名为“石毒”的毒药,此毒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之中难以察觉。中此毒的人十日之内,体内排石,最后因肠道坠破而死。与西南接壤的楚地江湖,上月一齐上书给新帝,希望新帝给个解决之道。高致即位不久,自然是需要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柏晚舟与范渝,在穆园于毒术、医术、武功皆有所成,或许可以一举拔掉花歇这颗毒草。

      “属下领命!”柏晚舟郑重答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了。”穆如雪的脸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几人陆续散去,尹陶之走出大厅,范渝正立在廊下等她。她冷冰冰的脸色挤了一个笑容,朝他躬身一揖以示问好。范渝俊秀脸庞染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他踯躅半天,递给她一个香囊。尹陶之微微吃惊,并没有接过来,范渝声音低若蚊蚋:“小之,这个香囊装着我配好的药粉,寻常毒物不侵,你拿好。”说罢由不得尹陶之拒绝,他将香囊塞入她的手中,匆忙离去。尹陶之凑在鼻下闻了闻,味道清幽冰凉,沁入心扉。在这无情之地,范渝把自己当朋友么?她心中有一丝暖流。

      几人各自回房歇息。过了几个时辰,他们手中的勾魂簿慢慢显露墨迹,柏晚舟呆呆看着手中“花歇”二字,冷汗慢慢从额上滴落。

      高翮敲开尹陶之的房门,他面色有一丝诧异:“勾魂簿指示我与你一同去西北。”尹陶之为他斟了一杯茶,她神情淡淡,似对这个结果不意外。穆如雪早已安排好他们的去处,却还要略施手段试探。两人心照不宣,高翮进屋坐下。他握着茶杯,眉头紧紧锁住:“这趟凶多吉少。”尹陶之笑了:“不错。”

      高翮问道:“你的勾魂簿上写的是什么?”“让我窃取游罔炎最珍贵的东西。你呢?”
      高翮饮了口茶,冷淡一笑:“当然是他的命。”

      月上柳梢,三更时分,一阵婉转悠扬的笛音响起,这缕笛声似乎有生命,它穿檐破壁,将主人的密语传达给沉睡的人。尹陶之翻了一个身,从床上爬起,她眼睛未睁开,打开房门追随笛声而去。

      在黑暗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笛声戛然而止。微风拂来,吹去了尹陶之的睡意。她神思清明,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月光之下的假山上静静伫立一个年轻男子,他手上握着一管碧幽幽的短笛。

      尹陶之跪地施礼:“公子。”
      穆如雪道:“此去关山万里,我不可能专注到你们的一举一动,其中——我最不放心你。”他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我希望你无论被派遣到何处,去做什么事,即使残了废了傻了,你的身体也得记得爬回来问我要解药。”

      尹陶之跪着,她感到屈辱,她咬牙问道:“公子打算如何做?”穆如雪微微一笑,将笛子横在唇边,缓缓吹了一曲《满庭芳》。

      尹陶之脸色忽然变得灰白,她双膝跪不住跌倒在地,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她皮下游移,它们似是感受到笛声的召唤,争先恐后啮咬她的骨肉,她疼的身体打冷颤,嘶声求饶:“公子饶命!”穆如雪并没有停止,他内息传音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不会背叛,一是死人,二是感受过九虫丹的人。”

      尹陶之不再求饶,她为他感到可悲,又为自己感到可怜。假山下是一方湖泊,她挣扎着说了一句:“那我便做个死人!”她跃入湖水,体内无形的虫子沾了水更加疯狂,似乎要钻破她的血肉。口鼻呛入湖水,她干脆往湖底坠去。她自然不甘心这样死去,但是她赌的是穆如雪,只要她带着价值,他必然不会让自己毫无意义去死。

      穆如雪果然大吃一惊,他飞掠下假山,一把将她提起扔在地上。尹陶之狼狈得像一条狗,湿漉漉的头发布在脸上宛若一条条冰凉的蛇。他微蹙眉头凝视了她半晌,最后冷冷嘲讽道:“以硬碰硬?”她陷入昏迷,可那急促喘息的胸腔似桀骜地向他宣示:“不错!”她成功了,穆如雪最终将短笛收回了怀中。

      次日尹陶之在草地上醒来,穆如雪早不见了身影,若非身上被自己挠出的累累伤痕,以及穆如雪扔在地上的药瓶,昨晚的经历简直虚渺得像一个梦。她将解药收回怀中,缓缓喘了一口气。

      高翮在门口等候她多时,他坐在马上扔给她一个灰布包袱,瞥了眼狼狈不堪的她,淡淡道:“该走了。”尹陶之“嗯”了一声,跨上了照夜。她手指摩挲着怀中的小药瓶,那是一个月的解药,意味着她必须在两个月内与高翮合作完成任务,否则九虫丹毒发,自己又将忍受钻心噬肉的痛苦。

      “你的包袱里放了张人-皮-面-具,出了邺城你便戴上,从此你的名字叫游显,是不远万里前去投靠游罔炎的远房侄儿。”

      尹陶之神思恍惚,并没有认真听高翮的话。高翮久不闻回应,不禁夹住马肚,回头望着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已将面-具戴在了脸上,那张蜡黄长满雀斑的脸皮覆盖住她原本白皙秀气的面容,如今这个叫游显的少年,淹没在人群之中恐怕再难找到。高翮愣了下道:“为防止意外,出城再戴上吧。”

      尹陶之“嗯”了一声,她摘下面-具问他:“人-皮-面-具如何?”高翮答道:“足可以假乱真。”

      尹陶之难得一笑,她举着面-具细细凝视,面-具薄如蝉翼,日光照射之下发出淡黄色的微光,上面微毫毕现,皮肤的纹路与毛孔都与真人无异。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尹陶之道。高翮嘴角浮了层恶毒笑意,他慢慢说道:
      “神奇?你看这街上的每个行人,哪个没有脸皮?想用哪张便剥下哪张,洗去血水、再用药水制成面-具,随时可用,有何稀奇?”这个方法她之前在穆园的书阁中见过,当时骇于面-具制作方法太过血腥,她并没有细看。如今被高翮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她心中有一丝难受,她收起了笑容,转移话题问道:“为何我是游显?我身手不如你。”

      “你身量年纪以及性格与游显相仿。难得的是这三脚猫功夫也与他差不多,游罔炎不易识破。”
      尹陶之听了很不高兴,她不欲与他争辩,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沉闷无言。十日之后,两人落脚在雁阳关附近的一个小镇。边陲干旱少水,客栈坐落的地方南面还长着几丛稀疏的芦荡,北面便只有漫漫黄沙了。客栈只提供一壶粗茶,当尹陶之询问可否洗澡时,小二扬着黑得发亮的布巾,笑嘻嘻地指着窗外一条雪亮的河:“这里的住客都喜欢自己下去洗,你们来得时节好,雪山上的雪正好融化,若是早一点晚一点,连润口的都沾不上呢!”

      连着十多日戴着人-皮-面-具,混着汗液与灰尘,她脸上长了许多红疙瘩,又痒又刺痛,极为难受。她向小二道了谢,抬起脚坐在客栈的杉木栏杆上。陆续有投宿的客人入住,这边的人大多围着兽皮短褐,很少见中原人。尹陶之坐在那盏茶功夫,已不下十人向她投来探询的目光。即使顶着游显的面皮,她还是感觉不自在,遂回了自己房间。
      客栈被褥又潮又薄,她和衣躺着,慢慢挨着时间。

      雁阳日头落得极慢,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透,尹陶之方摸到芦荡之中,她揭掉那层脏兮兮的面-具,拘着清冽冰凉的水痛痛快快洗了把脸。

      她俯身闻了闻自己身上快馊了的味道,又回头看着陷入黑暗之中的客栈,她犹豫了一会,终将衣服解下放在一边,背对着河岸趟下水去了。芦荡这边的水浅,只及她的腰身。夜间寒冷,她浑身肌肤激起一层细栗。

      高翮跟着尹陶之有一会了,他屏住气息,眼睛紧紧盯着河面。水面上白色发着微光的身体,像只纤瘦的鹤,伴着清泠的水流声,在月光下缓缓起舞。

      “你在找死?”高翮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他捡起一粒鹅卵石,轻轻激在她身边。尹陶之唬了一跳,连忙矮身躲入水中,她回身只露了双眼睛警惕地瞪着他。“你怎么来了?”高翮分开芦苇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这个时候,他肯定警惕性极高,如果被他的耳目探查到,你我皆不能活命。”尹陶之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游罔炎,她也明白自己确实做得不对,连忙道:“你先走,我马上穿好衣服回去。”湿发黏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蜿蜒入掩藏秘密的水中。她那双漆黑眼瞳极力掩饰惊慌,像只故作镇定的小兽。她在害怕什么?高翮眼睛眯了一下,他并未动,尹陶之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两人僵持在那。直到远处传开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接之声,高翮才道:“你手脚利索点,我先去看看。”说罢身影轻掠,离开了芦荡。

      待他离开,尹陶之在心中从一默数到十,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她飞快起身穿好衣裳,又小心翼翼将面-具戴好,循着声音悄声移过去。

      远远可见客栈被一群沙匪团团围住,熊熊火把把天都映亮了。七八个络腮胡子的沙匪正与同住客栈的江湖人酣斗,高翮返回来拦住她低声道:“我们快走,不要沾惹是非!”

      “我的包袱还在房间里。”尹陶之看着正在一个个搜房间的沙匪,皱了皱眉头。
      “包袱非拿不可?”高翮并不想再回去,他们的行踪越隐蔽越好,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些沙匪打照面。

      去洗澡前尹陶之怕丢失解药,将它放入了包袱中,此事她却不能告诉高翮。她沉吟道道:“你先走,我稍后追上你。”说罢,运力奔回了客栈,高翮沉下脸,跟紧了她的脚步。

      尹陶之绕过沙匪潜入房间,她刚取了包袱,大门一把被人踹开,那高鼻深目的沙匪见了她微微一愣,随即呜哩哇啦大声呼唤同伴。高翮眼疾手快,举剑刺穿了他的喉咙。血液带着温热的甜弥散在空中,那沙匪中有一个牵着一匹狼的人,他手中的畜生闻到血腥味,跟发狂了一般,挣脱绳索直奔两人而来。
      “走!”高翮低声催促。
      “呜——”牛角号被吹响,洪亮悠长的声音在夜空下振鸣。火把团团朝两人涌过来。

      “跑了两个!”沙匪用夷语大声道。“一个都不能放过!哟嚯——”他们手指抿住嘴唇,打着响亮的唿哨,右手高高扬着雪亮的弯刀。沉重马蹄激起厚重扬尘,这些异乡人双眼口鼻俱被灰尘迷住,引得喉咙呛咳不止。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几乎失了抵抗力,轻而易举就被沙匪割了脑袋。尹陶之用汗巾蒙住口鼻,在沙地上两人不易施展轻功,眼见就要被追上,高翮推了她一把:“分头走!”

      尹陶之疾步飞奔数百米,突然向右躲入一座沙丘之下,后头沙匪一股脑追出去,并未发现她。她右手捂住狂跳的胸口,缓缓吁了一口气。沙匪马蹄声渐渐不闻,扬尘落地,四周一片寂静。等候半晌没有等到高翮,她心中不禁有一丝担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想顺着原路回客栈找高翮,等她走出沙丘,却见白茫茫月色下一片沙海,哪里能辨认方向?朔风刮来,细密的沙粒吹进眼睛,她连忙避到下风处,等待天亮。如今两人走散,回到客栈也不一定能找到高翮,不如自己先去雁阳城,只要找到游罔炎,两人必能重新汇合。

      次日风止,太阳高高悬起,一阵悠扬的驼铃传入耳朵。尹陶之从沙堆中爬起来,看见百米处蜿蜒走着一条商队,她飞跑下去拦住队首的商人,问道:“大哥,雁阳城怎么走?”

      那队首的商人为一个长着浓黑须发的胡人,他听不懂她的话,见眼前的汉人少年嘴唇干的裂血,以为她是讨水喝,他伸手招呼仆人递给她半壶水。

      尹陶之道了谢,却不走,胡人见她另有所求,便叫队中一个老汉人过来翻译。
      高老丈是商队唯一的汉人,他跟随阿部檀来往行商多年了。

      他得知尹陶之问路,便将这个意思转达给阿部檀。阿部檀用夷语道:“那就捎上她吧。”高老丈唯唯应是,转头朝尹陶之温和笑道:“小兄弟运气不错,我们正是往雁阳关去的。”尹陶之极为欣喜,她向两人道了谢,便一路跟随商旅,来到了雁阳关。

      走到雁阳关不过花了一个时辰,可见昨晚遭遇沙匪的小镇离关不远。尹陶之不禁疑惑道:“老丈,我听闻游将军治地有方,怎么关内还有流寇?”

      高老丈叹了口气:“去年老朽出关经商,关内还太平着呢,小兄弟是遭遇贼人了?”尹陶之垂首,黯然道:“不错,昨晚沙匪夜袭了我与兄长住的客栈,我如今与兄长失散了。眼下我也不知如何打算,只能先去雁阳城内等等他了。”

      高老丈看了眼她随身佩戴的黑刀,问道:“小兄弟是来投军的?”尹陶之点点头:“实不瞒您,游将军是我的远房表叔,我此行就是投靠他。”
      高老丈笑了:“那你今日真是走大运咯!老朽的老哥哥正是将军府的管家哩!你跟着我们走就对啰!”尹陶之笑回:“晚辈多谢老丈!”

      到达关隘,商队出示了通关文碟进入城中,然后找了个客栈歇息,高老丈对尹陶之道:“商队长途跋涉辛苦得很,老朽明日再带你去将军府寻亲吧。”尹陶之自然无异议,为感谢高老丈,还帮他们将货物从骆驼身上卸下,高老丈连连摆手让她自去歇息,尹陶之拗不过只得自己回客房,高老丈以为她走远了,低声对客栈小厮道:“刚刚这位可是将军的侄子,今晚将这肥羊绑了,去将军府捞一笔!”小厮犹豫道:“阿部檀知道吗?”高老丈道:“此事由我做主,无须告诉他。”

      人心险恶如此,尹陶之额上淌了冷汗,正巧楼上走下一个小厮,小厮殷勤问她:“客官有什么要帮忙的?”尹陶之牵出一个难看的笑:“不必了,借过。”她回到房中,将房门反锁,打开窗户跳了下去。好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觉,这次逃跑还算顺利。尹陶之顺着人流绕了几条街,走到一家面铺吃了碗热面。饱腹之后,她问好路,寻到了城中的将军府。

      将军府的老管家游冬茗斜着眼睛翻了翻她递上来的信引,瓮声道:“随我来吧。”尹陶之弯腰施礼:“有劳管家。”将军府用黄色土砖建成,前后共三进院子,穿过前院,中院摆满了刀枪剑戟,一个光着精壮上身的男子将手中银枪舞得呼呼生风。尹陶之吸了口气,上前拜道:“将军,我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咽了下去,眼前男子太过年轻,怎么会有他这么大的侄儿?

      游冬茗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这是将军的义子稚乌大人,算起来,你该叫声义兄。”尹陶之躬身再揖,恭恭敬敬唤了声“游显见过义兄。”稚乌爽朗大笑,他厚重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汉名叫游复之,你若不嫌弃,唤我复兄即可。”尹陶之连忙又拜道:“复兄。”稚乌觉得这少年单纯,不免多了几分喜欢,见她瘦弱身板却配着沉重黑刀,眼中趣味更浓:“你会武艺?正好,过来和我切磋切磋!”

      尹陶之急忙摆手,她焦急解释道:“不不不,我这是用来护身的。”游冬茗开口道:“稚乌大人,你带伤在身,还需多多歇息才是。我先带显公子见过赵夫人。”

      稚乌拭了把汗,点头道:“极是极是,义父不在,必是要去拜见义母。”尹陶之告辞:“复兄,我先走了。”

      赵夫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浓艳女子,她穿着撒金大红芙蓉裙,涂着雪白-粉黛的脸上扬起极细的柳眉。她慢悠悠的饮了口茶,直等得尹陶之腰都酸了,她才笑着开口:“原来是将军的侄儿,按说哪家没个穷酸亲戚,你来将军府自然不会慢待了你,只是你从军与我这后院妇人有何关系?游管家,既然将军不在,你便让稚乌给他安排吧。回头让稚乌回我便是。”

      游冬茗应是,领着尹陶之退了出去,出了后院,尹陶之听见赵夫人“啪”地将茶碗用力扣到茶几上。

      “游管家,稚乌大人怎么还有个汉名?”
      “稚乌是胡人,十年前卫国与北凉交战,死伤无数,这孩子十多岁,因将军救了他一命,从此便跟在将军鞍前马后伺候。后来……少爷与将军关系交恶,这孩子体贴得更像亲生儿子,将军便将他收为义子,取名游复之。武帝在位时被北凉占去三座城,将军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将三城重新收回卫国,稚乌年轻,善用兵,将军对稚乌期望很高。”他话锋一转:“你应见过少爷吧?”

      “幼时见过,现在已经忘记他是何模样了。”尹陶之答道。

      游管家叹了口气:“少爷是个很好的孩子。”
      “是啊。”尹陶之想着心事,漫不经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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