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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鬼兰 ...

  •   第十六章
      鬼兰
      张佩唯叩了三下门扉,李昊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进来。”

      “大人。”张佩唯拱手行礼。李昊抬头略瞥他一眼:“何事?”

      张佩唯沉声道:“穆大人所赠的那个孩子嗓子坏了,人也受了惊吓,我怕主子不喜,恐怕不宜再留下去。”

      李昊放下手中书,看着他问道:“治不好了?”张佩唯神色有一丝黯然:“是……”

      “既然留着无用,那便杀了。”李昊淡淡说道,神情无甚波澜。张佩唯吃了一惊:“他还没见过主子,或许可以留一命。毕竟是穆如雪的人。”

      “既然他舍了这孩子,这孩子便是我的人,要打要杀还得顾忌一条狗的面子不成?”李昊冷笑一声,面上显然不悦。

      张佩唯欲言又止,最后只应了一个“是”字,便默默退下。暗卫从书房角落现身,他跪在地上禀报:“穆如雪的人给这孩子喂了玉雪丹,现在已无大碍了。”

      李昊捻着胡须,面上浮现狠戾之色:“他竟敢抛一枚暗棋到我这,既非要进这这死局,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他挥挥衣袖屏退暗卫,略略思索一番磨墨动笔给高致写了一封密信。

      张佩唯回房的时候尹陶之正坐在门口,两人照面尹陶之便喊了他一声“张佩唯。”

      张佩唯吃了一惊:“你嗓子恢复了?”她声音虽然沙哑,但相比刚醒之际,境况已经好了太多。

      张佩唯面色稍霁:“痊愈了就好,这几日你还需好好养护,不至于以后都是这个声音。”尹陶之点点头。
      张佩唯问道:“我之前想送你走,你为何不愿?”

      尹陶之沉吟许久,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笑容:“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与你相处这些时日,我总想起我死去的大哥,你们……有一点像。”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眼睛慢慢蓄住了泪光:“我多少会一些功夫,要走,我们一起走。”

      张佩唯被尹陶之这番话触动了,他神情有一丝感动。他将手敷在她额上,又恢复了平时的笑容:“不是烧坏了脑子吧,竟说胡话。”尹陶之皱了皱眉头,张佩唯便飞快收回自己的手。“我是认真的。”尹陶之有些孩子气地反驳。
      “你这份心意很好,毕竟在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得到别人真心的帮助。我心中记住了,多谢你。”他略略俯身对尹陶之说道,尹陶之凝视着他,他的影子正好遮住了自己头上的太阳。阴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那么点落寞。

      除了侍奉“主子”,张佩唯大多数时间都消磨在了李昊的花圃里。李昊酷爱奇花异草,在李府中,也只有张佩唯有本事将这些名贵娇气的花侍候得舒舒服服。在那花圃不起眼的角落之中,藏着张佩唯的一些私心。这里种着一片独特的兰花,兰花颜色惨白如人骨,花瓣更是形似痛苦扭曲的人脸。虽然长相可怖,但是这兰花却散发着神秘的芬芳。“这叫鬼兰,是很名贵的兰花。”张佩唯递给她一个小瓷罐:“这是养花用的观音土,以后它们就交给你来照顾了。”尹陶之打开瓷罐,里面盛满了细腻的白色粉末。她低头轻轻嗅了嗅,并没有味道。

      一日,尹陶之正为鬼兰培土。一个看着挺伶俐漂亮的小姑娘从花丛之中探出脑袋,她丢了一颗石子到尹陶之脚边,毫不客气问道:“你就是张佩唯的小跟班?”

      尹陶之看她衣着靓丽,行止无半分规矩,便知她是府中颇受宠爱的大小姐了。于是老老实实答道:“李大人嘱咐张先生教我规矩。”

      “他教你?”李越儿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我劝你离他远一点,只要和这个人沾上一点关系,必定倒大霉!”

      她钻出花丛,抬起双脚将开得正好的兰花踩成狼藉一片:“在府中种这种肮脏东西,我最讨厌他了!”

      “小姐最讨厌谁?”一声悦耳的低笑声响起,李越儿当即愣住,俏脸涨得通红一片。她方才虽口口声声厌恶张佩唯,然而真正见到他之后却一语不发了。张佩唯蹲下来身子柔声哄着她:“小姐既然不喜欢兰花,那我就种牡丹,可好?”

      李越儿极为恼怒,她大声说了抗议:“不行!”,张佩唯为难的思索一番:“桂花呢?桂花不仅香气浓郁可遮住其他味道,还能做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李越儿听了这话突然用双手捂住嘴做呕吐状,她惊恐地摇摇头,双脚抑制不住地后退两步,接着一口气跑开。张佩唯没追她,他慢慢起身笑着道:“大小姐脾气古怪,习惯就好了。”尹陶之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兰花,惋惜地说了一句:“只是可惜了这些兰花。”
      张佩唯倒是宽心道:“没什么好可惜的,这里不能容它们,必定有容它们的地方。这块地空着才是可惜,种上桂花吧,你现在去花库领树苗。”
      “是。”尹陶之往花库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刚才跑开的李越儿正坐在一块假山上。见尹陶之迎面走来,李越儿朝她冷冷一瞥:“住在朱雀院中的人,除了他都死光了!他不是一个好人,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尹陶之愣了愣,见她一副认真不像恶作剧的模样,忍不住想多问她两句,这府中谜团重重,她肯定知道内幕。

      “小姐!小姐!”李越儿的乳母焦急寻找着她,尹陶之还没问出口,李越儿一把跳下假山,大声唤道:“奶娘,我在这!”乳母焦氏扭着屁股急急忙忙赶来,见着李越儿即呼了句:“小心肝啊,你可吓坏我了哟!”李越儿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一边指着尹陶之,呜呜咽咽道:“奶娘,我害怕!”

      焦氏这才发现还有第三人存在,她看了眼尹陶之,立即像头肥牛似的气冲冲扭过来啐了尹陶之一口:“你是哪院的腌臢小子?竟敢跑到后花园中,还惊惊吓了小姐!走,我带你去夫人面前领一顿板子!”她伸出挂满铜镯的手臂就要捞尹陶之,不妨尹陶之矮身一躲,再灵活扭转,躲入假山中了。李越儿咬着手指头“噗嗤”一笑:“奶娘,你真笨!”焦氏垮了脸:“哎哟小心肝,是我笨是我笨。呸!这混账小子,早晚叫你知道老子娘的厉害!”

      尹陶之疾步离开花园,远远还可听到焦氏的怒骂声,不禁加快了脚程,生怕再被焦氏缠住。她走得太急,不小心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这个怀抱干净舒适,萦绕着一股淡凉淡凉的香气。她抬头,只见张佩唯失笑道:“这奶娘跋扈难缠得很,你明天再去培桂花吧,我怕她在花库堵你。”

      两人一同回朱雀院,可巧撞见几个少年在门外鬼鬼祟祟徘徊。见两人回来,几人立即作鸟兽散,跑得快的连鞋子都被后面的人踩掉一只。尹陶之道:“混账东西,我将他们逮回来。”正要去追,被张佩唯阻止:“随他们去吧。”

      深夜,尹陶之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影子溜进来,慢慢靠近了她的床榻。黑影在她榻前伫立良久,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去。影子冰凉的身子紧紧贴住了尹陶之,柔弱无骨的手臂攀住了她的腰。尹陶之睁开眼,她大吃一惊,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你做什么?”

      李越儿嘻嘻一笑,在她耳边呵气道:“傻瓜,我来救你呀!”尹陶之掰开她的手,一把推开她,怕她再缠上来,她索性起床,冷冷看着李越儿。李越儿俊俏容颜有了一丝不快,她委屈道:“人家可是好心提醒你,你不知道这朱雀院死了多少人了!”她眼睛睁得滚圆,貌若惊惧:“张佩唯将他们都埋入了花圃之中,那鬼兰专吃人的血肉,所以才养得这样好!”
      她忽然又“咯咯”轻笑:“他们都不听我的话,所以都死了!”尹陶之皱了皱眉:“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是呀!”李越儿应道。
      尹陶之坐在床边盯着她的眼睛,想套出一点线索:“那你可知溅玉台中住的是什么人?”“溅玉台?你是不是傻,溅玉台根本不可能住人!我爹之前有个宠爱的小妾在那里上吊,到如今半夜都能听见她的哭声哩!如今只有他偶尔去一次,谁还敢靠近半步?”尹陶之见她不似说谎的模样,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不防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小陶之,你睡了吗?”李越儿骨碌一下滚进被褥里,一脸惊怖之色:“他来了!”尹陶之连忙高声答了句:“我刚醒,做噩梦了。”门外沉寂了片刻,张佩唯关切问道:“你没事吧?”尹陶之答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好,那有什么事你喊我,我就在隔壁。”
      “好。”
      张佩唯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尹陶之最终开口道:“你不会今天要睡我这吧,被李大人发现,我可是死路一条。”

      “你怕什么,大不了我委屈一下嫁给你好了!”李越儿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轻轻推开窗户,“既然你不喜欢我,我这就走。”说完轻盈一跃,像尾游鱼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确定李越儿已经离开自己房间,尹陶之锁好窗户,又将门闩检查了一遍,她可不想李越儿再来一次。她满腹心事躺下,方才李越儿躺过的地方,有一丝若无若无的淡凉香气。

      次日尹陶之种桂花的时候,她将花圃之中的泥土细细筛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更不见李越儿所说的尸骨。她也知这大小姐刁钻古怪,三句话里总夹一句假话,若她说什么自己便信什么,反倒可笑。她利索地将桂花种好,收拾好器具回朱雀院。朱雀院门口立着一个蓝衫少年,他凝眉愁思,深有心事的模样。

      “你找谁?”尹陶之从背后问道。
      少年回过头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不答反问道:“你就是朱雀院新来的公子?”他这个举动引起尹陶之心中不快,她没有发作,微微点头以示承认。只见少年面色有些难看道:“我叫洪建章,我兄弟今晚将被召去溅玉台,我想来讨教讨教张先生,怎样才可以全身而退……”说罢又摇着尹陶之的肩膀道:“你与他走得这样亲近,肯定知道方法吧?快告诉我!”尹陶之对他更厌恶,她掰开他的手,离得远远的才回答道:“抱歉,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带你进来,你可以亲自问问张先生。”

      她推开院门,张佩唯正躺在院中老树下的竹榻上,他的脸上盖了本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双儿盘成一团在他脚边卧着,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后,它一下跳起来狂吠。

      “啪,”张佩唯将书拍到双耳头上:“坏双儿,你吓到客人了。”

      洪建章朝他躬身揖礼,将来意与张佩唯说了。张佩唯听完沉吟一声:“唔,这倒不难,只要将这个吃了,损耗二十年寿命,便可保眼下须臾。”他袖间滑落一朵鬼兰,苍白手掌捧着花朵递到洪建章面前。洪建章似见了鬼,面色煞白:“张先生,我诚心讨教,你不要寻我的开心。”张佩唯起身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洪建章脸色极难看,见赵佩唯如此,他愤愤拂袖而去:“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妖人!”

      张佩唯又躺回榻上,将书盖住自己的脸,喃喃道:“你看,他们不信。”
      “你说的折损二十年寿命是真的?”尹陶之问道。“是啊。人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他们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张佩唯淡淡道。

      第二日洪建章兄弟的尸首被抬回玄武院,洪建章痛苦的嘶叫声响彻几个院子。张佩唯面无波澜捏着手中鱼食,池里红鲤鱼争先恐后张大嘴,他手中鱼食却迟迟未落下。尹陶之一直竖着耳朵听隔壁动静,“噼啪”一声,院门被踢开,洪建章满脸血污,提着剑闯进来,青龙白虎两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围过来,只听洪建章嚷道:“我今天要杀了你这个妖人!”

      人群中不知谁起哄道:“李大人今日不在府中,大家一起上啊!将这个不死的怪人剁了!”
      一群人蜂拥而上,张佩唯丢下手中鱼食缸,一把将尹陶之捞起,两人退回了张佩唯的房间。

      洪建章纠集的几人用力撞门,双儿狂吠,张佩唯“唔”了一声,叹道:“可怕,今日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我会保护你。”尹陶之看着他认真说道。张佩唯愣了一下,微笑道:“你这算誓言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可是记在心中了。”尹陶之道:“我从不食言。”张佩唯道:“那便好,如今之计还是逃命要紧。”他掀开床榻,露出里面一条暗道,他拉着尹陶之跳进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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