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1号》伍音

12、我是谁

　　“老司，多久了？”

　　罗毕华盯着卫生间的大门，不断打着哈欠的同时思考着如果庄宴真的被困在了那个游戏副本中，他们该如何帮助他出来。

　　“3个小时了。”司卓眼皮也是忍不住地要合拢在一起，可脑子一想到“庄宴”这两字，立马就清醒了。自从他家宴哥进入游戏副本以后，他们就这样干坐在房间里等了许久。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吧。”罗毕华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庄宴那家伙什么意思，进副本也不喊我们，好歹都是兄弟，要死一块死呗。”

　　“他……可能是……不想连累你们……”柏水也跟在众人身后，强忍困意，不敢入睡。

　　罗毕华：“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江湖人讲江湖道义，为兄弟两肋插刀！”

　　司卓：“老爷，宴哥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的衰气是有目共睹，再说那副本咱进去也不一定帮的了他，说不定还拖他后腿呢。”

　　想想图书馆的那场副本游戏，司卓此刻还有些心不平静，说起来他倒是像挂在他家宴哥大腿上跟着躺赢的挂件，不然上一场游戏他绝对会先挂的。

　　“你小子，说他两句怎么了……我……”

　　罗毕华的声音在突然接触到裴黎那幽深的目光后顿时戛然而止了。裴黎坐在轮椅上，背对灯光的光线，身子朝向众人，双眼垂眸，直到罗毕华多次提起庄宴后才缓抬起眼皮。

　　“你们……”他的声音带了点暗沉和沙哑，“要是困了可以先睡。”

　　司卓尚未注意到裴黎的眼神，只是将对方说出的话修饰后转送回去，“裴大神，我们可以再等等，你和柏水要是困了可以先睡。”

　　“不必。”

　　裴黎瞥他一眼，那种幽深的目光刺激得司卓也停下了说话的冲动。

　　屋内顿时安静了起来。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亦如其他人心中那颗略显不安的心。司卓张张嘴，哑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想法，觉得眼前这幅模样的裴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裴大神，一个孤傲的不同于他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

　　“该睡觉了。”

　　裴黎的目光在卫生间大门上盯了片刻，直到时钟的长针划过12的那刻，他才收回视线扫向他人。

　　“12点了，如果你们打算继续等，请关灯。”

　　“啊？”司卓才刚刚接受到对方拒绝睡觉的意思，就被对方下一句该睡觉了搅得迷糊，可他也不会去反驳裴黎的意思，起身打算给对方让路。

　　裴黎的轮椅滑过司卓的身边，微微停顿。

　　“明天他没有回来的话，请你们离开。”

　　*

　　“他是怎么消失的？”

　　庄宴捏着引导者的后脖颈，掐着其中一块肉，看着那肉的颜色变得血红然后苍白，如同对方脸上那从红变到白的神色。

　　“疼疼疼疼疼……”引导者龇牙，恨不得从眼前这家伙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不仅不按照他写好的剧本走，还处处钻游戏的破洞，导致他虽然是这个游戏的引导者，可压根奈何不了对方。

　　“我说！我说！”被逼无奈之下，引导者开口解释道，“看到窗外的水没有，我告诉过你不能出门，一旦出门进入水中就会彻底消失，他就是这么消失的！”

　　庄宴：“是你引诱他进入水中的？”

　　引导者：“当然不是，我都提示你小心被逐出门了，又怎么会让他进入水里。是林，那顿早餐上一位玩家可是吃了，吃了的后果呢就是被林赶出门，就这么简单！”

　　“听上去是有点简单，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缺乏可信度。”庄宴的神色在询问的过程中逐渐冷静下来，他观察过四周的环境，要是这间屋子里不存在孟和平的话，那确实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孟和平消失了。

　　至于消失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唯一让庄宴心安的是消失不等于下线。

　　“该死的！”庄宴松开压制引导者的那刻，引导者立刻远离了庄宴，要说之前他有多想利用这家伙，此刻就有多想把这家伙送走。

　　“你出不去的，无法确定时间点，你永远都出不去。就算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又有什么用，你不动手就会一直被困，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游戏规则。”

　　“你会被困死在这里，直到你脑袋上的血条被消磨干净……”

　　庄宴挑眉，对于引导者的胁迫之词压根不在乎，只是他耗费在这场游戏里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久到他开始产生一丝丝浮躁。

　　他环视四周，能找到的线索依旧很少。

　　突然，他的目光停住了，停在了那张因为他的重击而不小心跌落在地上摔碎玻璃框面的全家福上。而那张原本完好的全家福此刻只剩下一个没有被碎玻璃完全掩盖的人，那便是林，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老年林。

　　很奇怪不是吗，自从他进入这个屋子，每一次出现都只有一个林，但这位老年的林却从未出现过。

　　引导者：“你在看什么？”

　　庄宴手指相册，轻笑，“我在看她啊，既然游戏通关需要抹杀两位林，将时间点控制在一位林身上，为什么不先解决掉老年林，老人啊，最是手脚不便了。”

　　引导者微微僵持了身子，撇过脑袋说：“小时候的林也没有多大的力气。”

　　“是啊，所以就定这两个林好了，小时候的林以及年老的林。”

　　“不行！”

　　“为什么不行？”盯着引导者略显心虚的脸，庄宴觉得自己越发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这间屋子可找不出任何有关解决问题的线索，所有的线索都存在于这位自称是引导者的家伙身上。

　　换而言之，对方不仅仅是问题、是线索，也是答案。

　　尽管之前他曾经猜测自己是引导者这件事有些扯淡，但对方那张和林有些相似的面庞不得不提醒他，有关于第四位林的猜想可能是正确的。

　　只是他好奇，对方如果真的是第四位林，是如何做到从女性变成男性，又如何和其他时间段的林同存在一个空间内的呢。

　　正当庄宴思索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女声。那是长大的林的声音，带着一股孩子腔，仿佛预示着在她之后出现的会是小时候的林。

　　小时候的林是什么声音呢？没有苍老，只是清脆的成年人的嗓音。

　　所以，那位老年林究竟去哪了？

　　“客人，你在看什么？”林走近庄宴，目光在接触到地上的碎相框时微微一愣，继而有些仓促地把相框内的全家福捡了起来，“它怎么会掉在地上，该好好保存的，这可是留存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最后一张照片？

　　庄宴没注意身侧看到林而微微朝他靠拢的引导者，他的注意力全被林口中的那句话给吸引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最后一张照片。

　　只有……

　　“逝去的人啊。”庄宴感觉自己抓住了些什么，但还是如同雾里看花般终隔一层。

　　他问林：“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林说：“当然，我的家人我怎么会不认识。”

　　庄宴：“那她呢。”庄宴手指年老的林。

　　林：“客人又在开玩笑了，这不就是我吗，一家人的全家福除了父母便是我自己了。”

　　庄宴面色古怪，“你确定上面是你自己，你的模样可是年轻的。”

　　林笑道：“确定没错，上面的人也不苍老吧，客人。”说着，林摸摸自己的脸颊，对比了一下照片上的林，非常肯定的点了点脑袋。

　　在林说话的期间，引导者异常沉默。直到林离开，他才放松了神情，把自己从庄宴身后拉了出来。

　　可是下一秒，他又缩了回去。

　　只见刚刚离开的林变成了小时候的林又走了回来，林手里依旧抱着鱼缸，无水的鱼缸里鱼蹦跶了许久也不见断气。

　　庄宴复制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小时候的林，林的答案和成年林一模一样。

　　她们所能从全家福里看见的都是她们自己，那为什么他会看见老年林？并且他记得引导者看到的也是老年林。

　　“她们为什么看见的都是自己？”庄宴突然发声。

　　“当然是她们自己，活着……”引导者顺势回答，在意识到自己回答出了什么之后，立马闭上嘴，开始转移话题道：“你不用在意一个尚未出现的老年林，抹杀小时候的林和长大的林不是依旧可以找到正确答案吗？难道你真的不想出去了？”

　　“所以她被抹杀了吗？”庄宴在引导者的目瞪口呆之下，轻飘飘地说出他的猜想。

　　活着的人能看见她们自己，死了的人只能长眠于照片之上被他人看见。这就是为什么从未出现老年林的原因啊。

　　庄宴说：“是你抹杀的吗？不对，你抹杀不了她们，只有玩家才能抹杀NPC，所以是你引诱和平帮你抹杀，之后他便因此彻底消失了，我说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引导者低垂脑袋，看不清神色的他仿佛更加印证了庄宴说的话是事实。

　　“玩家虽然可以抹杀NPC，但不是没有惩罚措施的吧。他消失了，为了引诱下一位玩家，你变成了他的样子，可是没想到碰到的是我。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抹杀掉她们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仅存下唯一一位林，时间错乱的现状就会发生改变？”

　　引导者盯着庄宴，他找不出任何词汇去反驳对方的话，毕竟对方的猜想全部印证了事实，可是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不然接下去消失的该是他自己啊。

　　一个连时间都错乱的空间，只有成为引导者才能活下去。

　　4个林，一个游戏引导者，怎么想都该先剔除掉3个吧。

　　他有什么错，他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默认。”庄宴双手插兜，上前两步，凑到引导者耳边说道，“所以从头到尾这场游戏都只是为了你的目的所存在的。我很好奇身为游戏引导者有那么多人的心思应该吗？”

　　“引导者也是人！”这句话几乎是在庄宴提出问题的那刻没经过脑子思考就被引导者脱口而出的。

　　庄宴似笑非笑，“引导者也是人啊，所以你记得你成为引导者之前是谁吗？”

　　“我是谁？”引导者显得越发迷茫，或许他从未思考过在成为引导者之前他是谁，“我到底是谁！”

　　庄宴嘴角衔着笑，看着引导者抱头苦思，刚想开口说句话。突然，身边的动态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他面前就跳出一个带着硕大红色感叹号的倒计时。

　　【GM警告提示】

　　【由于玩家庄宴迷惑游戏引导者，导致游戏引导者思维混乱，企图反抗游戏设定。游戏限定时间清零，玩家必须在倒计时之前回答出本次游戏副本的答案，否则直接下线！！】

　　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庄宴也笑不出来了，鬼知道他只是想回敬一下这位引导者一直以来带他偏离游戏正轨的举动，他都没好意思举报这个游戏有BUG，GM就直接想让他下线。

　　这一刻，庄宴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司卓口中说的衰究竟衰到什么程度。

　　【倒计时开始——请玩家尽快在游戏框里填入正确答案。】

　　“答案是什么？”庄宴把目光对准引导者，揪起自己头发的同时一把揪起引导者的胳膊，“你知道答案是什么的吧。”

　　引导者嘴里不断念叨着，“我是谁……我是林……我是引导者……”

　　“别想了，这时候思考什么人生哲学，答案是什么，答案！”

　　“答案……答案……”引导者的面部突然开始纠结、狰狞，他的手不断举起又不断放下，好像被什么控制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动。

　　庄宴按住他的手，帮他把手挪到虚拟框前，“你想要写？”

　　【倒计时5,4,3……】

　　【答案：我所存在的时间】

　　【输入答案正确，游戏通关。由于本次输入非玩家自主输入答案，游戏奖励回收……错误！……错误！……奖励：经验100点，血袋×1，拨动时钟×1。】

　　【备注：拨动时钟，旋转时钟指针可后退10秒，使用一次冷却时间十分钟，一天最多使用3次。】

　　庄宴猛吸口气，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眼前景物模糊的同时他看见引导者抬起那张逐渐变成各个时间段林，又定格在他自己那张与林相似的脸上，口中说着两个字——林晓。

　　“林晓？”庄宴踉跄着从卫生间出来，嘴里率先吐出的就是这个名字。

　　“林晓，那不是我们学校艺术学院那位有名的反串老师吗。”司卓下意识回答，回答完之后顿时尖叫，“宴哥！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