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想出道咋滴》令狐狸

39、周衡与杜新屿

　　仅仅休息了一天，节目组又露出了魔鬼的触角，首先表现在第二天就恢复了晨跑。

　　今弛陪着泽南跑在后半截，程子煜也破天荒地陪在一边，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和泽南说，一直欲言又止，偏偏泽南满心沉浸在晨跑的痛苦里，一点也没有察觉。今弛注意到了，却更加警觉，只当没看见。

　　他上一次并不知道泽南和程子煜具体是什么时间段在一起的，因此这一次的时间越是往后推移，他便越发不安，总觉得那一天快到来了。

　　三个人慢悠悠地跑了快三分之一路程，薛盏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笑嘻嘻地闹泽南，泽南挥着手推他，半句话也不想讲。

　　今弛问：“你们又到晚了？”

　　薛盏跑得轻轻松松，很无所谓的样子：“可不是吗。”

　　说着又问今弛：“今天稀奇了，肖文焱怎么没和你一起跑。”

　　今弛道：“他去教彭淘跑步了。”

　　薛盏“哦”一声没再多问，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慢悠悠往前跑，只有遇见选管吹哨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地快跑几步。

　　然而没过多久，就见一人举着扩音器沿着队伍一路喊过来：“都跑起来啊——今天的最后一名明天多罚两圈——快——跑——啊——”

　　“……啊要死了！”泽南痛苦无比，还没喊完就被薛盏一把拽住往前跑，“薛盏你干嘛啊！慢点慢点慢点，腿长了不起啊！”

　　“刘导过来了！快跑！”

　　今弛转头一看，果然是导演举着扩音器往这边来了，众人都不想第二天受罚，只得一窝蜂地加速往前跑。

　　没跑多久，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不少人又停了下来，还有人在往回跑，渐渐已某个方位为中心围出了一个圈。导演明显也注意到了，连忙往那边跑，还不忘拿起扩音器问：“出什么事了？”

　　不等人回答他，那圈又自动开出一个口，一名选手背上背着一人快步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今弛定睛一看，背人的是周衡，后面跟着的真是舒栢和木嘉深、凌宁三人，看来他背上背着的应该是郭越涵了。

　　“怎么了？”今弛问走近了，问离得近的DD。

　　“摔倒了。”DD道，表情有些夸张，“半天没爬起来，不知道咋摔的，不会骨裂了吧？”

　　一旁郑燃拍了他一下：“乱说什么。”

　　DD道：“本来就是啊，看他跑着跑着一头就栽下去了，也就说两句话的功夫……”
　　他一边说着，视线落到不远处一个人身上，今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明白过来他是说郭越涵刚才在和那边的杜新屿说话，而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摔了一跤。

　　明显也有人看到刚才的场景，也过去问杜新屿怎么回事，而杜新屿只是抬了抬手，似乎不太想说话，独自一人走到一边的花坛坐下。

　　工作人员过来组织秩序，众人又重新拖着步子往前跑。

　　杜新屿之前不小心倒灌了好几口冷气，觉得整个人都凉气四溢，喉咙一阵阵地疼。有选管见他还坐着，过来问他怎么样，他扯出一点笑来，示意对方不用管他。

　　选管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杜新屿艰难地呼出几口气，觉得胸口有些疼。

　　“没事吧？”他同公司的队友跑过来，“你起床吃药了吗？”

　　杜新屿摇了摇头。

　　队友也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在他身旁坐下，陪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还好吗？”

　　杜新屿语气有些冷淡：“跑个步问什么好不好，还能死人不成。”

　　队友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也不放在心里，只道：“周衡好像和新队友相处得很好啊。”

　　杜新屿没说话，只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队友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新屿，你还是没找他聊吗？”

　　“聊什么。”杜新屿淡淡道，“他和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是。”队友点点头，“和我们没关系，但和你有关系。”
　　不等杜新屿说话，他的语气又变得关切了一些：“你跟他，和我们跟他不一样，新屿，如果有想不明白的事，就直接去问他吧。”

　　“别的人不说，但我和你俩当了这么多年的队友，还是希望你们都好的。”

　　“别自己下判断，以后会后悔的。”

　　杜新屿原本沉默着，突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有些冷，又有些嘲讽：“怎么会呢？我看他就一点也不后悔。”

　　队友顿了顿，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

　　郭越涵其实只是扭了脚，只是摔得太突然，有一瞬间疼得太厉害，小孩被摔懵了，直到医生开始上手才反应过来，整个医务室都萦绕着他嗷嗷嗷的叫声。

　　“行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生孩子呢。”舒栢无奈地拍拍他，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然而小孩就是不放手，他只好给他当人形抱枕。

　　木嘉深和凌宁见郭越涵没什么事，已经先走了，周衡还站在一边，思绪却似乎完全不在这里，靠着桌子出神。

　　郭越涵扭着脖子去看周衡：“衡哥不会被我吓傻了吧？”

　　舒栢伸手把他的脖子扭回来：“你还知道吓人？好好地突然平地摔，你这是什么萌妹子的属性？”

　　“你不要泥塑我。”郭越涵不满地嘀咕一声，“我也不想啊，但我就是小脑不发达嘛。”

　　舒栢被他委屈巴巴的样子逗笑了，呼噜着小孩子的头毛玩，像哄小动物一样。

　　两人对话的声音在周衡耳边飘了一圈，半个字也没传进去。
　　他的脑海里在不停地回放一个画面。

　　那是他听见声音下意识冲过去背起郭越涵的时候，他匆匆背着受伤的小忙内往医务室跑，与杜新屿擦肩而过。

　　他记得自己看了他一眼，而对方与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瞬，他确认他看见了。

　　就是那一瞬间的杜新屿，对方有些茫然的眼神不停地在周衡脑海里回放。像是被慢放了速度，又按下循环键，一遍一遍地、无法消散。

　　杜新屿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只是长在那张常年不太平易近人的脸上，也显出了三分冷漠和刻薄。可当时那一瞬间，周衡觉得他好像看见了“别人”。

　　准确地说，是外人没有见过、而他曾经每天都能见到的杜新屿。

　　只有他见过他刻薄表象下柔软的样子，见过他无助的样子。周衡曾经发过誓，要杜新屿再也不露出那样茫然无助的神情，但当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誓言，就再次看见了这样的杜新屿。

　　从在基地里重逢开始，他就知道杜新屿在生他的气，他也以为只是生气而已，但此时后知后觉地想——或许，对方自重逢以来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也不仅仅是愤怒而已。

　　五年前，他和杜新屿在一档没什么水花的选秀节目里胜出，分别是第一和第二，原以为都能迎来光明的星途，能得到节目组承诺的个人专辑和演唱会，谁知道最后却被拉去和同公司的其它几人组成了一个偶像团体——也就是后来的“星之声”。

　　于是个人专辑变成了团体专辑，周衡还好一点，杜新屿整张专辑十首歌加起来分量没有半分钟；说好的演唱会更是没有，连规模小一点的粉丝见面会都没有影子。六个人出了一张专辑之后就被各自扔进了剧组，在不同的十八线三流网剧里跑龙套，一跑就是两年。

　　他们从唱跳节目里出道，吸引的都是舞台粉，没有了舞台，演的也是毫无水花的网剧，很快就消耗尽了原本就不多的粉丝基础。杜新屿的梦想是唱歌，却连一首完整的属于自己的歌也没有，而梦想是成为dancer的周衡，也只能自己私下悄悄去参加一些没有名气的舞蹈比赛，勉强为自己偷来一两个舞台。

　　这样的日子没有人受得了，周衡运气好一些，在一次比赛中被橙空挖掘，比起留在公司消耗时间，去橙空当练习生听起来甚至能算一条出路，甚至橙空还愿意替他付一半高额的违约金，于是周衡几乎没有犹豫，与原来的公司说了再见。

　　他也向橙空推荐过杜新屿，负责人也有意，但橙空并不愿再为第二个人付违约金。周衡那时候年轻气盛，想着进橙空赚了钱，就来帮杜新屿付比他自己还要高两倍的违约金，于是带着希望离开了“星之声”，也离开了杜新屿。

　　他的想法没有告诉过杜新屿，所以自然明白对方会有着队友解约、组合名存实亡的愤怒。可那时他们已经确立了恋人关系，周衡觉得杜新屿会理解他，在他心里，他的出路就等于杜新屿的出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丢下对方。

　　可杜新屿生了很大的气，甚至在周衡提着行李箱离开的那天提出要分手。周衡知道他在气头上，并没有答应。

　　虽然后来的时间里，杜新屿单方面与周衡断了联系，但周衡仍然在坚持联系他，也忍不住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可谁知在说出这些话之后，杜新屿彻底将他拉黑了。

　　起初周衡想不明白，但直到这一刻，当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杜新屿当时的眼神，他突然就自己明白了。

　　这几年里，杜新屿或许一直在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