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会有期》浔与

8、心悦君兮君不知

　　沈君池看着念迟仿佛永远溢满笑意的眼睛，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目光，随即失笑：“念迟姑娘大费周折前来，必定不是只为了说这么一句。”

　　念迟此时眼里水光潋滟，煞是好看：“沈公子谦虚了，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

　　沈君池除了笑笑并无其他反应。

　　念迟则伸手取了矮几上的茶，举着精致的茶杯端详了许久，最终还是没送到嘴边。

　　沈君池注意到她的动作，半真半假地道了句：“怎么，念迟姑娘可是嫌弃我这茶了？”

　　“怎么会？沈公子说笑了。”嘴上这么说着，那茶念迟却仍旧没入口。半晌，她将茶杯搁下，杯底碰撞到矮几，发出个清脆的声响。

　　声音虽不大，在这周遭一片静谧的夜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这时，房门被忽地推开，向室内卷起了一阵风。从门外冲进了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侍卫，急急地唤道：“公子？”

　　沈君池再三表示无事后，那侍卫疑惑地看了又看念迟，才不太放心地关门离开，但想必也没有走远。

　　念迟见此情形只是又挑了挑眉。沈君池住处周围还是另有些侍卫的，听到些响动自然会前来查看。只不过，方才自己进来他们都没察觉，若自己真想对沈君池做些什么，那些侍卫怕是也发现不了。

　　方才自己来的时候，发现这里了侍卫虽多，可因本身沈府占地就大，这防卫也不算太森严。

　　想让自己潜入沈府的雇主，如今暗潮涌动的朝堂……她总觉得这是个很复杂的局。沈君池的身份摆在这儿，她担心他会被卷入其中，有人对他下手是早晚的事。

　　自己如今不知道沈君池此世是否仍精通武艺。就算他会武，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周围的侍卫再森严些。

　　今夜到此也没有什么好再谈的了，想罢念迟站起身：“近日洛城不甚太平，沈公子还是多注意些的好。这沈府…最好也再多添些侍卫，下回莫要再教我像这般轻易进出了。”她话里带着些玩笑的意思，也止于此，只能希望沈君池能自己多加注意。

　　“那…就多谢念迟姑娘的建议了。”沈君池也站起来，表面无甚波澜，声音清朗温润。

　　念迟微微颔了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还是利落地翻出窗外。微凉的夜风迎面而来，眼前还是沈君池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墨色瞳仁，可她明白，有许多事情沈君池心里都清清楚楚。

　　她如今的立场，直接告诉他什么或是太过明显的帮助，反而会引人生疑。可沈君池终究不能把所有事都预料到并筹备好，她只能一点点地靠近他，让他慢慢相信自己。

　　想保护你是真的。

　　心悦你也是真的。

　　另一边，念迟走后，沈君池坐回矮几前，却已没了几分下棋的心思，指尖轻点了几下眉心，张口唤道：“尤枫。”

　　从房间暗处走出个佩着剑的黑衣男子，正是上回念迟和宋喻在茶楼看见的那个贴身侍卫，方才那段时间他竟一直在房间里。

　　“回头再派人去查查，那个念迟姑娘。”又捏了捏眉心，沈君池觉得有些疲惫。

　　尤枫领了命，在沈君池的示意下，也去门外守着了。

　　沈君池仔细地回想了与念迟仅有的交集。云锦会那日，他因着父亲朝堂上的事多少有些心神不宁。看到念迟那红绸断了时，也实在没来得及多想，念及毕竟是个大场合，出了事总归是不太好的，于是便接了念迟那么一下。后来还以为自己扰乱了她安排好的收尾动作，一直有些愧疚。

　　现在细细推敲起来，许多地方是不合理的：譬如红绸断的时间，方向等等。后来两人撞到一起，念迟既没表现出慌乱，也没什么女儿家该有的羞涩，态度比他还要坦然。当时那样的接触过于亲密，他思绪也有些乱了，没想到去深究念迟的反应。

　　看着眼前的棋盘，沈君池渐渐蹙起了眉。

　　若按照念迟自己的说法，他就更觉得荒谬了。是觉得熟悉不假，可他仍是确定自己从前是不认识这么一位女子的，那她云锦会的跌落意外若是早有预谋，绝不可能是用“心悦他”这个借口就能盖过的。

　　这么一来，她倒像是故意接近他。至于目的，还不甚清楚。

　　对于今夜这番前来，他着实摸不透她的心思，两人并无太多深入的对话。只是她在临走之前那番话的意思——关于府中侍卫，似乎像在提醒他什么。

　　想到此，他又唤了门外的尤枫：“府内的侍卫还是增添些罢，这几日你尽快着手去办。”

　　尤枫再一次领命下去后，沈君池又想到前几日被皇上叫进宫的事。皇上明里暗里都在试探他对于亲事的态度，自己已是适婚年纪，皇上对于自己的亲事也一直是警惕很。他虽然先前在这方面一直没着急，皇上却生怕自己哪天突然想成亲，而成亲对象又是皇上不想看到的。

　　云锦会上念迟跌进他怀里那一幕早已在洛城传得沸沸扬扬，念迟身份也不太显赫，皇上似乎有意撮合。念迟的身份沈君池先前就查过，虽没什么异样，可他还是生了疑。

　　云锦会上的献舞他就该想到的，在空中仅凭一条红绸起舞，如若不是舞者自身会武，用了轻功，是根本不可能那么长时间保持在空中的。

　　今夜念迟前来他就确定了她不仅会武，还身手不错这一点，可若真是一个普通商贾之女，至多会些武艺防身便罢，可念迟这身手，明显是下了深功夫的。

　　身份这点就算暂时抛却，她如今的目的意图，沈君池也分毫不知。若她当真没有害自己的心思，她本人也不排斥这桩婚事的话，就算身份特殊，沈君池倒觉得自己也可以顺了皇上的意，将这亲成了。

　　反正他迟早要成家，又有皇上在那边盯着，像自己这样的身份，选成亲对象大多为了利益，情投意合什么的基本不可能。

　　这相比之下，念迟比那些其他官家小姐相处起来舒服多了。

　　眼下最需要的，还是弄清楚念迟接近他的意图和目的。又想了很多，沈君池就这样在矮几前坐到了天明，一夜未眠。

　　念迟那边，宋喻大清早就咋咋呼呼地来询问她昨晚的战果：“怎么样怎么样，你昨晚有没有趁着月黑风高人静，将沈君池一举拿下？”

　　念迟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其实还没太睡醒，懒懒地扫了宋喻一眼：“你倒是说说，怎么拿下？”

　　“…色.诱啊。”宋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算了吧，他色.诱我还差不多。”念迟真的开始有点疑惑自己前一世是怎么拿下沈君池的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再说了，我是去干正事的好吗？”

　　宋喻“咦”了一声，接着道：“好了我懂了。你这幅表情明显是尝试使用色相了，但没成功。”

　　…可不是么。

　　念迟伸手挡了挡还不算太刺眼的阳光，脸不红心不跳：“我昨天去的主要任务，难道不是去检查一下沈府的防护工作是否合格吗？”

　　“那您这视察结果如何呢？”宋喻极其给面子地接了话。

　　“…不太合格。至少我进去得挺轻松。”

　　“你自己说说，你要是想去哪，谁能拦得住？”宋喻对她这评价明显存有异议。

　　“也对。”念迟居然真的认真想了想后答道。

　　话音未落自己又接了句：“不过沈君池能拦得住。”

　　这回宋喻非常不给面子地给念迟泼了盆凉水：“人家的确是能拦得住你，你去他那一趟，半句话没套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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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念迟去沈府的本意是旁敲侧击地问问沈君池关于赐婚的事情。可昨晚看沈君池的态度，明显是套不出来什么话的，所以到后来念迟干脆也就放弃了她的初衷。

　　说起来是挺惨的，她明明都知道沈君池的性子，偏偏还不甘心地去白跑了一趟。…也不能完全算白跑，好歹她趁机表了个心意。嗯，虽然没得到回应，但四舍五入也算是突破。

　　宋喻靠在石桌边，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自从碰到沈君池后，怎么连平时一半的机灵劲儿都没有？”

　　念迟严肃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别想得那么美，人家压根儿没看上你。”

　　“……”

　　两人的对话到此宣告结束。

　　同时一场念迟对宋喻的追杀在院子里拉开帷幕。

　　可闹归闹，念迟自己心里清楚，宋喻的话不无道理。杀手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这样太容易被别人抓到把柄而轻易拿捏了。

　　嘴上虽那么说，其实真正面对沈君池时，心里该有的戒备念迟一点都没放下。

　　昨夜沈君池给她的那盏茶，虽是在她眼前倒的不假，可她还是一口没动。刚开始接触杀手这行时，就被教了的基本意识：自己在外时未经验毒的饮水吃食，最好都别碰。

　　除了自己和同伴，任何人都不能完全相信。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多疑的职业，却又偏偏被教着无条件相信同伴。

　　宋喻看似一句句呛人的话，实则都是好心提醒。

　　两人在不大的院子里追来逐去，宋喻也没使轻功，不一会儿就被念迟揪住领子威胁道：“来，叫声姐姐就放过你。”

　　宋喻拧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让我叫我就叫，岂不是很没面子。”

　　念迟笑眯眯的：“那你说说怎样你才能有面子呢？”

　　宋喻想悄悄扯出被拽着的衣领，无奈几次都失败了。“你先放开我…”眼看央求不成，紧接着便话音一转：“我知道你明艳大方心地善良，早晚会把沈君池搞到手的…”

　　这回提到沈君池了，可意外的是念迟还是不为所动。

　　宋喻开始质疑念迟对沈君池是不是真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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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面子是什么？该不要的时候就得不要。

　　这么看来，叫声姐姐都比沈君池管用。

　　“乖。早这样不就好了。”念迟终于松开宋喻衣领，末了还心情极佳地替他抚平领子上刚刚被自己揪出来的褶皱：“不过沈家公子迟早是我的，不用你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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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侍卫啥的…君君还是听媳妇儿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