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玉来兮》鸿懿

2、楔子2 灵君的烦忧二·甥

　　泰泽山，危峰兀立，灵雾缥缈。虽有灵界皇宫所矗，但在风信子盛开的时节，遍山开满五颜六色的风信子，远远望去，像是大姑娘出嫁时的发髻，簪满七彩珠花，色彩斑斓，少了些皇家威严，多了些灵动缥缈。
　　山下十几里外有片茶花园，园内有一座三层高的茶楼，名为望君楼，每到三四月，人满为患。因这间茶楼朝南的窗，是远眺泰泽山最佳的位置，这个季节，一座难求。
　　今日三楼位置最佳的包房，被一白发老者所得。
　　“您的老三样，请慢用。”店家熟稔的端来一壶百花醇，一盘海棠酥，一碗芙蓉羮。轻轻放在桌子上。
　　“多谢。”老者微微一笑，看似平平的相貌，却难掩不凡的气质。
　　店家退下后，老者看向窗外，目光深远，若有所思……
　　许久许久以前，也曾是这个时节，泰泽山一片葱郁，盛开的却不是风信。
　　一对年龄相差甚大，相貌皆十分出尘脱俗的姐弟，坐在老者此刻所在的位置。
　　年幼的弟弟看着窗外，俊美而稚气的脸，写满不开心。任凭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他最爱的点心，也不为所动。
　　姐姐从袖中幻出一束五彩的风信，笑盈盈放在弟弟面前，柔声道：“瞧，去年你在我院里栽种的花，今年竟开的这般好。”
　　少年头也不转，沉默着……
　　姐姐脸上始终挂着明媚的笑容：“就算我嫁给归远将军，暂时也不会搬出宫，一样可以陪你，到时候咱们把泰泽山种满五彩风信，可好？”
　　“不好！”少年答的干脆。
　　姐姐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个月后，姐姐还是风光的出嫁了，那是灵界几十万年都不曾有过的盛大婚礼。排场之大，惊天动地。
　　那天仙朋神友汇聚灵界，各个都盛装华服，打扮的耀眼夺目，在礼堂里推杯换盏。
　　只有少年着一身常服，独自坐在书房，手里捧着一束早已干枯的七彩风信喝着百花醇……
　　又是三百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面如冠玉的谦谦君子。
　　同样的花期，同样的茶楼，同样的位置。姐姐同样是沉鱼落雁之姿，但体态丰盈了许多。
　　“这里的点心到底有何奇特之处？让你如此留恋？”姐姐的眼神，满是疼爱和温柔。仿佛眼前玉树临风的青年，还是昔日需人呵护的稚童。
　　弟弟没有答话，只是笑笑，从身旁捧起一束纯白的风信，开了口：“这几年我新培出的缟色，姐姐可喜欢。”
　　姐姐接过花，轻嗅，浅笑，人似花，花映人。
　　“在六合川住的可习惯？”弟弟问。
　　“一切都好。”姐姐轻抚小腹，微微颔首，眉眼之间写足幸福的答案。
　　“这么远的路，你不该这时候回来。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也不小心些。”
　　“无妨。”
　　“姐夫……可有给他起好名字？”弟弟问。
　　“还未，他一个粗人取不好，还是你来起。”
　　弟弟也不推辞，沉思了片刻，道：“宸，如何？”
　　“归辰，归家之星辰？好名字。”
　　“非星辰之辰。”弟弟一道灵力，在石桌上刻下一个“宸”字。
　　姐姐愣住了……

　　老者收回思绪，品了一口老酒。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面前的石桌，粗糙的桌面早就被岁月磨得十分光滑，颜色也暗沉许多。唯独桌角上的“宸”字，依然清晰可见。
　　老者轻轻抚摸桌角，眼中闪过晶莹。
　　突然半空紫光一闪，现出两位灵界侍卫，是常宇和常犷。
　　“启禀灵君，我们发现思远殿和晏平殿了，两位皇子昨日在六合川。”常宇道。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灵君元晔，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宫他向来喜欢化身。
　　“此刻人呢？”元晔问。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为难。
　　“说吧，他俩又给闯什么祸了？”
　　“老川灵送他们……送他们到凡间玩了……”
　　原本灵君尚算平静的脸色，有些不平静了：“那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明白！臣这就去将两位小殿下带回。”常宇和常犷行了一礼，慌忙消失。
　　灵君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灵气，都快为两个孩子叹光了。尤其归宸！他是姐姐元羽，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

　　归宸诞生的那天，他刚登上君位不过三天，等着他的，本是数不完的庆典仪式。但他独排众议，把能推的全推了，静静守在姐姐房外。
　　从白天守到黑夜，从黑夜等到清晨，终于等来了归宸第一声洪亮的嚎啕。
　　他比孩子的父母，都要开心。下令大赦灵界，举国欢庆。
　　可也是这一天，妖将赤魇趁虚而入，破开六合川的结界，携十万妖兵混入灵界烧杀抢掠。
　　姐夫归远将军为保护灵界众生殊死抵抗，整整七天七夜，最终群妖被灭，归远却被赤魇从神界偷来的碾灵戟刺中元灵，魂飞魄散。
　　姐姐元羽不顾虚弱的身子，奔赴六合川，耗尽毕身灵力，舞了三天三夜的抚魂渡，只盼着能将姐夫四散元灵汇聚，奈何为时已晚……
　　当元晔平息余孽赶到姐姐身边，元羽早已灯枯油尽。
　　元羽躺在元晔的怀中，露出最后一抹微笑，断断续续道：“姐姐不能陪你了，以后多珍重……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只是宸字太重，唤他若尘就好……陪在你身边，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元晔泣不成声，源源不断给姐姐的额间输入灵力，但元羽的身子，却像无底的深渊……
　　“生当复来归，死当常相随……”元羽话毕，魂归极乐……
　　从那一年，泰泽山遍山都种满风信……

　　接下来的岁月，元晔可以说拿归宸当亲儿子养，既当爹，又当妈，倾尽所有的关爱，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只是灵君一手带大的小归宸与舅舅的性格是大相径庭，聪明好动、玩世不恭，平素里命织女将一些花花绿绿的布料，拼凑成奇奇奇怪的衣服，泰然自若的穿在身上。
　　他腰间常挂着大大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着他所谓的“宝贝”，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惹人侧目。
　　元晔很是头疼，最头疼的是元清出生后的近百年来，归宸这位小哥哥，不是帮元清赶走师傅，就是偷偷带着元清溜去凡间乱晃，就差上房揭瓦了。俨然一对小混世魔王。
　　这世界没有最头疼，只有更头疼，灵君好不容易想到了管束之法，先是将元清送往乾元山金光洞，拜在太乙真人门下，然后又将归宸送往挚友五常真人门下。可谁曾想，归宸竟溜去元清那，打伤太乙真人的弟子，毁了丹炉……
　　哎——这次捉到两个孩子，就让他们一起修炼抚灵渡吧，元清年纪小，重在罚他沉沉性子，是否学会，不重要。而归宸，今年刚好500岁，是时候学习他们王族秘技了，虽然元羽希望他宛若尘埃，可他是姐姐唯一的子嗣，他希望他能宸极一生。
　　元晔，心中暗暗的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