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条咸鱼好难》言树之背

9、若雪之翎

　　遥远的天空中，一只白色巨鸟展翅而飞，它的背上趴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原非卿。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葵葵问她。

　　“我也不知道！”原非卿趴在大鸟身上，大声回答。那日她附在葵葵耳边叫它去寻个帮手助她逃离禘浮城，这小鸟守信的很，三日之后，果然找来了一个帮手。这帮手不是别人，正是原非卿还在长白山之时，时常盘旋于天池上空的雪翎鸟[翎如白雪，目如深渊，目渊战神]。雪翎鸟通体雪白，唯眉心一点朱红，荧荧发光，可照亮黑暗。

　　原非卿一眼就认出了它，抱着它的脖子一顿亲昵，好歹算他乡遇故知，她怎能不激动呢？

　　“你再勒紧，我们就都要掉下去了。”雪翎鸟断断续续挤出一段话。

　　原非卿闻言赶紧松开，葵葵从中间探出圆滚滚的脑袋，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原非卿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我太开心了，想不到还可以见到你。”

　　“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

　　“可是你没有回来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已经变成人了么，怎么现在又是这样？”

　　“这些事以后再告诉你，你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原非卿看了葵葵一眼，它也是一脸的茫然。

　　“……你以为那么简单么？你知道囚禁你的是谁吗？”

　　“你是说主人？就是他关的我，还老不给我吃的。”

　　雪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说他的身份，想必你还不知道……他是五界之一，魔界的尊者——火系落瞳煜。你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以他的脾气，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额？他是魔尊？！”这一点她还是很意外的，她虽知道他身份神秘，但是绝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想想自己就这样跑了，他肯定很生气，万一被他逮回去，说不定就拿她炖汤喝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吐了吐舌头，“那怎么办？”葵葵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不安的在她掌心跳来跳去。

　　“我建议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比方说回家。”

　　回家？她好像是出来很久了，她很想龟爷爷，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如果她回家，煜哥哥一下子就会找到她的。万一他跟龟爷爷打起来，谁受伤都不好吧。而且她出来虽然有两年了，却一直被关在禘浮城里，该吃的该玩的一样也没碰到，就这样回去未免太亏了，于是当下便下定了决心，不回去。但是去哪儿呢？

　　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柔和煦的声音，跟我回毓灵山可好？对，可以去毓灵山！“雪翎，你送我去距毓灵山最近的镇子好吗？”这样一来，她可以一路游玩然后再上毓灵山。

　　雪翎鸟似乎想了想，最后点头答应了。“我可以送你去毓灵山，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千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显露真身，就算是日后，你至亲至爱的人，也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做人与做妖，你只能选其一。”他的眼神忽而变得好忧伤，“这里已经不是长白山了。”

　　原非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

　　“前面不远就是天畹溪，你沿着溪水走，就可以到达毓灵山脚下的镇子——清水镇。”

　　“谢谢你，雪翎。”

　　雪翎蹭了蹭她的脖子，展翅飞走了。原非卿以每日十两葵花籽为诱饵，留下了葵葵，一人一鸟开始闯荡江湖。

　　此时正是四月间，天气不冷不热，路边花开得正好，原非卿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扑蝶一会儿采花，玩的不亦乐乎，还是葵葵提醒她将入夜了，得赶紧找地方休息。

　　原非卿答应着，不由加快了脚步。暮色降临，空旷的郊外虫鸣声鸟兽声四起，好些都是原非卿没有听过的声音，她的心里不由有些发毛。正极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忽听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整个人都崩了起来，不会是什么野猫野狗之类的东西吧？

　　自上次猫抓事件之后她就有阴影，即使如今化身成人也没硬气多少，此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与葵葵对视一眼就想溜之大吉，谁知草丛里突然伸出什么东西，一下抓住了她的腿。

　　“啊！”原非卿一边叫一边跳，想要摆脱脚上的东西。

　　“救命……”

　　原非卿跳了半天发现不对，怎么还会说话？“是人？”

　　她扭头眯眼看了一下，发现扯着她的是一只枯柴似的手，顺着那手望去，草丛里躺着一个老妪，一条腿上有斑斑血迹。

　　“姑娘不要怕，我是离这不远的李村的村民，今儿看天气好想出来打点柴，想不到被蛇咬了，躺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人走过，姑娘你行行好帮帮老婆子吧？”

　　原非卿见她一身破衣，满脸皱纹，牙齿都掉光了，实在可怜，赶紧扶起她，“老婆婆你不要担心，我送你回家。”

　　原非卿背起她，说来奇怪，老婆婆居然轻飘飘的一点都不重，只是这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一路上，老妪精神似乎很好，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原非卿有的没的跟她闲聊，一会儿便到了李村老婆婆家，原非卿放她到床上。

　　“小姑娘，你要去清水镇离这儿还有点远，你今天就在这儿休息，明天再赶路吧？”原非卿正愁天黑了，不好赶路，连忙答应下来。

　　“老婆婆，你先躺会，我去给你找大夫。”

　　老婆婆一听忙拉住原非卿，“不用了，那蛇没有毒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现在天色也晚了，你上哪儿找大夫去？你给我包扎一下就行了。”

　　原非卿想想也对，于是照老妇的吩咐打来清水给她清理伤口又拿纱布包好，这才到外屋找了两条凳子拼在一起睡下，葵葵钻进她的袖子里，不一会儿都进入了梦乡。

　　原非卿做梦梦见自己长出翅膀和葵葵一起在天上飞，到高山上歇在一棵大树顶上看日出又飞到海面上正躺在一朵白云上晒太阳，冷不防冲出一大群黑色的大鸟“呱呱”叫着将他们挤掉下来直直落进海里，海水冰冷刺骨，原非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睁开眼吸了吸鼻子，眼前的情景让她顿时清醒不少，这哪里还是之前的小茅屋，分明是一个阴冷的洞，周围还有数个洞口不知通向哪里，头顶倒吊着石柱一样的东西不断滴下水来，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

　　原非卿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上还栓着拇指粗的铁链。而她的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埋着头低声哭泣。

　　这是什么情况？原非卿一下懵了，怯生生喊了一声，“有人吗？老婆婆你在吗？”

　　回答她的只有“叮咚”的水滴声，一滴接着一滴，在空荡荡的洞里显得格外突兀。难道被妖怪抓了，原非卿心一凉，赶紧叫醒葵葵，叫它出去搬救兵。谁知葵葵还没飞出洞口，便被什么东西打中，“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葵葵！”

　　“嚷什么呀，吵死了！”不知从哪个洞口传来一声娇斥，一时间洞壁上影影幢幢，一个白影“嗖”的窜出来，轻盈的落在她跟前。尖细的脸上满是白色的软毛，一双眼睛蓝光闪烁，正娇媚无害的望着她。

　　这是一只狐狸？

　　一只毛茸茸的“手”搭上原非卿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闭眼大叫起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狐妖一爪干净利落，原非卿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身体不自觉的弓起来。

　　“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原非卿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何时那狐妖的脸已经成了那八十多岁老婆婆的模样。“你你，你把老婆婆吃了？”

　　“哈哈哈，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哪有什么老婆婆，那不过是我骗人的把戏！”眼前的人明明是八十多岁老妪的样子，偏偏声音却像十五六岁的少女。忽然她凑近原非卿，几乎要贴近她的额头，她一手抚着自己枯树皮般的脸，极为温柔的问道，“你说我长的好看吗？”

　　原非卿往后挪了挪，诚实的摇摇头。狐妖脸色一沉，原非卿又赶紧点头，“好看好看……”

　　“哼，用不着你们这些臭人类在这里假惺惺，待我吸够九十九个纯净的精魄，我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啦，哈哈。”她笑的疯狂，脸上却淌下一串泪珠，哑声喃喃道，“我变成人了，你还会不要我么，还会吗？”

　　原非卿莫名其妙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狐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你怎么了？谁不要你了？”

　　“他没有不要我，他从来就不曾将我放在心上……呵呵，跟你这个破小孩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人类根本什么都不懂！”说完，她又恢复了狐狸模样，冲着原非卿和小男孩“嘶”了一声，“你们两今天都得死！”

　　那小男孩早吓懵了，此刻一听要死，哇一声大哭起来。

　　“聒噪！”见狐妖扑向小男孩，原非卿一下慌了，胡乱念了一个凝结咒，霎时狐妖下半身被冰封住动弹不得。

　　显然没有料到她有这一招，狐妖神色复杂望着她，“你是妖？”若是修仙之人不可能识不出她的真身，还傻傻的被她骗到这里。可若她是妖，为何没有半点妖气？

　　原非卿懒洋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我不是妖……你赶紧把我们脚上的链子打开，不然……不然我就把你的毛都拔光！”

　　狐妖冷哼一声，“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以为我一个千年狐妖会破不了你这点雕虫小技？！”说完轻轻一挣便摆脱了束缚。

　　“你知道水系最毒的咒术是什么么？”那狐妖冷笑着向她走来，指上变化灿若桃花。“是凝血咒，只要我想，我可以把你浑身的血液凝固成任意的模样，然后让它们从你体内破体而出。想想那个样子，肠穿肚烂，血流成河……”

　　原非卿觉得体内血液正在一点点凝固，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不要再说了……”

　　“哈哈哈，胆子这么小，怎么当妖？”

　　“我不是妖……”原非卿虚弱的反驳，她恍然想起雪翎临走时对她说的话，做人与做妖，你只能选其一。那么她到底，是人还是妖？

　　“不是人，不是仙，你不是妖，是什么？”

　　那狐妖还在步步紧逼，原非卿只觉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再也不想同她纠结这个问题，她绝望了闭上眼：龟爷爷，我要死了，我不能再回去看你了；煜哥哥呀，你看你不让我出来我偏要出来，现在落了这么个下场，你肯定又要骂我呆了。

　　就在她准备赴死的时候，突然身体一软，耳边传来狐妖一声娇笑，“罢了罢了，吸了你的精魄也没用，你走吧。”说完手一挥，打开了她脚上的链子。

　　原非卿瘫倒在地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却还是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跑了没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小男孩，“那他呢？”

　　“他？我要吃了他的心挖了他的肝……”

　　原非卿打了个寒颤，试探性的问道，“要不，你也放了他吧？”

　　“凭什么为什么？跟我讲条件总得给我个理由。”

　　“你想要的什么？”

　　那狐妖倏地凑近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要你眉心一滴血，你必须自愿给我。”

　　“血？”原非卿有些迟疑，想了想问道，“只要一滴么？”

　　“只要一滴。”

　　“那……好吧，我愿意给你。”

　　“很好。”

　　原非卿只觉眉心一点刺痛，便见一滴血珠自眉心引出，注入那狐妖手中的一个玲珑球里。

　　狐妖满意的笑了，手一挥，小男孩的脚链也开了，“你们走吧。”

　　原非卿扶着小男孩，捡起地上晕厥的葵葵，跑出了山洞。

　　“同是水妖，我劝你，若想在这世间混，就不要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那些自诩正义的仙门中人……”身后传来狐妖似笑似哭的声音，模模糊糊，渐行渐远。

　　也不知跑了多久，狐狸洞已经没影了。原非卿这才敢放慢脚步，感觉脸上湿热热的，一抹才发现都是血。狐狸爪子还真是厉害，她胡乱抹了把脸。问了那小男孩的住所，也是在那清水镇，于是牵着他快步朝镇子走去，走了半天周围荒山野岭渐渐被农田小院取代，不多时便见高高的界碑，“清水镇”三字龙飞凤舞刻于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