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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庚寅 ...

  •   视线相撞,那只眼睛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闪躲。

      诸葛瞻后背僵得如同一块铁板,盖在被子下的手慢慢向后探,一把攥住麒麟短匕。他紧紧的盯住那只眼睛,匕首藏在身后,一步一步,朝窗户慢慢走去——

      取下窗闩的一刻,“砰”得一声,急风抢先闯入。

      “诸葛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门外,守夜的士兵听到声响,高声问道。

      “无事,有劳了。”诸葛瞻立刻高声应道。与此同时,他把半出鞘的匕首随意放到一边,大打开窗户。

      不速之客,竟是一个头刚比窗沿高些的小女孩。

      月光被狂风糅杂得支离破碎,掠在小女孩粗糙的麻布衣上,隐约可见人冻得泛红的皮肤。她的脸也红扑扑的,肩上沾着几块泥巴,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对着诸葛瞻忽闪:

      “你是…诸葛…武侯吗?”

      她的声音磕磕绊绊,似乎刚刚学会这些陌生的词汇。

      诸葛瞻下意识点头,女孩乌黑的眸子骤然亮起:

      “那你……阿母救……她……帮我……钱都给你……”

      “救你的阿母?”

      诸葛瞻听得一头雾水,于是弯下腰来,想继续向人讯问。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小女孩重复得仍旧是刚才那些话,还从衣服里拿出了什么,硬往诸葛瞻手里塞。他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几枚铜钱,圆弧的棱角已经磨有缺口,上面沾着一些污泥和鲜红的痕迹。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小女孩纤细的手腕上,绑着一串树叶串成的手链,显然不是汉人风俗。

      她是夷人。

      来南中之前,他靠着父亲的书,稍微学了几句夷人的语言,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你手上有伤,先进来,我帮你把药上了,我们再一起想如何救你阿母,好吗?”

      女孩的眼睛因为惊讶陡然睁大。过了一会儿,她揪着衣角,无措的点点头。

      诸葛瞻立刻把人抱进来,又阖上窗户,把寒风全部阻挡在屋外。借着烛火,他才发现女孩不仅手上,腿上,胳膊上的衣服都破了洞,露出几块令人心揪的乌青。本来,他还存着一丝警惕,毕竟这是重兵守卫的都督府,一个小孩子突然出现实在太过奇怪。可看着这褴褛的衣服和身上的伤,再对上这双明亮的大眼睛,他胸口闷得厉害,除了心疼,容不下丝毫怀疑。

      他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另一个小女孩。

      “吃点东西吧。”他打开装着饵饼的漆盒,拿布绢垫着拿起一块递给女孩,直到她拘谨的接过去,才对人一笑,转身去找伤药。临行前,诸葛乔亲自给他准备足了各种出门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跌打损伤风寒的膏药一个不落全塞到了他的包里,眼下刚好派上用场。

      等他再坐回来时,女孩已经把饵饼吃得干干净净。她把绢布叠得方方正正,坐的也是端端正正,目光却始终黏在剩下的饵饼上。手缓缓地抬起,落下;抬起,慢慢伸向盒子,又退了回来——

      诸葛瞻不禁又是一笑,给她递去一块新的饵饼。

      “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等人吃完第二块点心,他拉过女孩的手,先用棉絮擦干净的灰泥,而后小心的涂上药膏。接着拿起另一瓶药膏,涂在胳膊与腿上的淤青处。至始至终,女孩都没有喊一声疼,只是怔怔得看着专心致志为她上药的诸葛瞻。

      她的目光越来越炙热,最终明灿得如同在瞻仰神明。

      “好了,现在和我说说你阿母的事吧。”诸葛瞻并没有察觉到女孩的变化,上完药后,他觉得胸口的闷气散去不少。重生以来第一次,他终于切实为别人做了些事。

      然而这种满足感没能持续多久。诸葛瞻显然过分高估了自学速成的效果,当女孩飞快地讲起事情时,他几乎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能再听懂,仅能分辨出几个零星的词汇:

      祭祀、头、阿母、河水

      “祭祀是指——”不得已,他另辟蹊径,一个一个来问。

      “……沙壹……还给她……”

      “那头是——”

      “阿母的头……砍……”

      “河水是——”

      “玉泉……潭水……沙壹的……”

      夷语不停得钻入诸葛瞻的耳中,却仍旧只是一个个单独的词。又经过几轮询问后,渐渐的,他终于听明白,女孩想要说得似乎是——

      「他们要在祭祀中砍下阿母的头,还给沙壹。」

      ————————————————

      晨曦穿过轩窗,洒下一地暖色。

      诸葛瞻打了个哈气,从案旁站起身。屋子里静悄悄的,屏风后的卧榻上,铺盖摆得整整齐齐,已不见小女孩的踪影。若不是案上还放着那几枚铜钱和少了两块饵饼的盒子,他几乎要以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过是南柯一梦。渐渐的,他又想起来,昨天晚上当他终于听明白小女孩的话,并郑重的答应她后,女孩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没过多久便哈气连天,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本来,他想着女孩既然已经来了,等天亮后便能带着她去见阎宇,然后从台面上过问此事,却没想到后来自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他竟连女孩的名字都没问清楚。

      “诸葛郎君,可是起身了?”

      好在此事既与祭祀和哀牢夷神话中的祖先沙壹有关,必不难打听。等他问过阎宇之后,再去夷人聚居的城邑寻找也不迟。

      诸葛瞻一边应着门外人的询问,一边将铜钱收进贴身的布囊。待用过早饭,门外士兵又进屋禀告,道阎都督有令,若诸葛郎君之后没有其它事,还请前往前厅一聚。北地王与安乐公主那边也已派人去请。此外,阎都督还早已命人去拜访建宁雍氏的家主雍齐,午时左右雍齐也会前来都督府。

      “有劳了。烦请回禀都督,瞻稍后便去。”

      建宁雍氏,这个姓氏对于诸葛瞻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只占据着记忆中一个很小的部分,那便是幼时听大人们讲述的,发生在建安末年的故事。那时,先帝率兵攻打荆州魏贼,却遭吴人背盟弃约,兵败夷陵,未过多久崩逝于白帝城。一时间,益州人心大乱,风雨飘摇,早先归降的雍闿仗着建宁郡天高路远,杀了太守起兵造反,投降吴人。后来,诸葛亮率兵南征,人未到南中,逆党大多已望风而服,雍闿亦被部曲所杀。

      总而言之,雍闿与建宁雍氏,从来都只是歌颂诸葛丞相神机妙算,威名远播时,故事中的一个陪衬,没有谁听过后会再去追问,雍闿死后,恩信铸于蛮夷的建宁雍氏,何去何从。

      而今日,诸葛瞻有幸听到了故事的后续。

      “这雍齐,在家中排行第七,所以百姓往日里还喊他‘雍七’。他前面本有六个兄弟,但全因和他父亲雍闿造反,死于兵乱。也因此,雍齐虽然年仅而立,掌管雍氏却已有十几年。论起来,末将在南中任职的时间,也远短于这位雍公子。”说着,阎宇看向刘谌和诸葛瞻,目含深意,“夷人重威信,雍氏是建宁大族,素来受蛮夷信服,这次事件想要平息,恐怕少不得雍齐相助。所以末将昨日回到府中,便擅作主张给雍公子送去请帖,请殿下勿怪。”

      “都督安排妥当,孤岂会越俎代庖,横加怪罪。”

      尽管私底下刘谌与诸葛瞻多次抱怨阎宇行事诡异,但面上的功夫,刘谌一直做得滴水不漏,丝毫没有王公子弟的骄横。诸葛瞻不禁感慨,还好当日皇帝没有真听了他毛遂自荐时夸下的海口,实际安排时仍让刘谌主导全局。看上去,他好像从小浸润官场,但所遇要不是和蔼的叔叔伯伯,便是一心奉承谄媚之人,前者不必客套,后者不必搭理,这些送往迎来的客气话,他远做不到刘谌这般得体。

      日过莫时,刘宁梳洗完毕,也来到前厅。她今日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裙,木簪松松挽起发髻,未带任何钗玉,似乎并没有打扮的心思。但等她走近,诸葛瞻却敏感的发现,刘宁面上精心施了一层脂粉,唇色上也涂了花蕊汁,尤为红润。

      “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诶?”刘宁愣了一下,随即娇怨道,“这里太热了,晚上睡不好,东西也不好吃。不过听说这边街市上有不少夷人的新奇东西,等你们谈完正事,陪我去逛逛吧。”

      “好啊。”

      见人说话时神采奕奕一如往日,诸葛瞻暗放下担忧,笑应下来。

      众人又随意说了一会儿话,水漏缓缓落到底,已经到了与雍齐约定的午时。然而登门的却不是雍齐本人,而是一个雍氏家仆。他对请帖之事似乎毫不知情,反倒请都督府中的一干人前往雍宅,道雍公子已备好酒席,为贵人接风洗尘。天下自没有让皇家贵胄与都督大员上门去见一个无官无秩之人的道理,此言一出,连阎宇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他看向刘谌,后者却只老神在在的端起茶盏,显然不打算开口。最后是阎宇发了怒,厉声呵斥仆人一番,又把他赶了出去。

      再过了一刻左右,这位雍齐雍公子,终于姗姗来迟进了都督府的门。

      “恕罪恕罪,齐久居夷狄之地,早习惯了按照夷人风俗办事,只想着几位贵人远道而来,必想尝尝这蛮中的美味,一时疏忽失了礼数,还请诸君勿怪。”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雍齐前脚刚踏进门,张嘴就止不住的道歉,一张俊秀的脸上堆满恰到好处的笑容,反倒让刘谌与阎宇无法再多说什么。待阎宇出面略是责让揭过此事,雍齐又立刻恢复了富家子弟的端方儒雅,与众人一一作揖见礼。之后,推迟许久的午宴,终于得以开始。

      “命仆人登门,恐怕不仅是为了折阎都督面子,主要是想先来探探我们的底。”

      听到诸葛瞻的轻语,刘谌目色一沉,立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他手中把玩着的,是方才雍齐命仆人送上的“薄礼”——一块近乎拳大,通体透亮的黑玛瑙石。而送给刘宁的,是一根金玉制成的花簪,诸葛瞻那里则是一方精砚。数量喜好都一一对应的分毫不差,必是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再看雍齐的穿着,蜀锦金线绣成的衣袍,镶着硕大一颗翡翠的银冠,腰间佩戴的香囊玉佩足有七八之多,这样繁复的穿着必要五六个仆人服侍许久才能收拾得当,从仆人离开都督府再到雍齐登门,左不过一刻多,绝不够雍齐从家中常服换成现下这身。

      宴过半旬,诸葛瞻暗暗又打量起这位雍公子。雍齐的眸色比寻常人浅去许多,鼻梁更为高挺,很有几分夷人的影子。他与刘谌交谈时,虽然口口声声久染夷风,姿态却十分得体,中间刘谌试探着问起旧年之事,雍齐也仅是托言年幼,不知内情,言语间毫无怨气;而当他与阎宇对话时,态度却并不恭谨,有几次机锋竟隐隐约约压在阎宇之上,但每一次都不明显,很快便在谈笑间化解。

      这种感觉,就好像雍齐希望让刘谌明白,南中真正在做主的人,不是阎宇,而是雍齐。

      “说起来,刚才初见到诸葛公子样貌时,雍某着实心中一骇,还以为是诸葛丞相再临南中。”

      正当诸葛瞻全神贯注观察时,雍齐忽然转头看来,向他举杯。诸葛瞻浅笑回敬,雍齐又满含唏嘘:

      “若真是诸葛丞相在,兴许还可以有些转机,可惜啊……”

      诸葛瞻笑容微僵,无论雍齐是否是故意为之,这句话都不会让人听着舒服。

      “雍公子何必气馁。”却是刘宁微笑插进话来,“早听阎都督提起,雍公子少掌家门,才学过人,在夷人恩信颇著。此次平息事件,孤与皇兄,还要仰仗雍公子才是。”

      “永乐殿下,你一介女子,不知此中困难也是常事。”这话一出,诸葛瞻明显看到,刘宁也不快得蹙起眉,“但南中现下的局面,基本就是个死结,绝非你我在此坐而论道,便可解决的。”

      “瞻以为,归根到底还是先调查清楚使者与二王子沙壶吉之事。”说着,诸葛瞻看向阎宇,“不知此案鞫书现在何处,尸体伤势,现场情况,当日口供,瞻相信这当中应当都会有线索。”

      凡有案情,由执法吏验尸审问,形成记录狱案的鞫书,这本是常法。然而,阎宇却面露难色:

      “不瞒诸葛郎君,此事,无有鞫书。”

      “不仅没有鞫书,二人的尸体阎都督与我都没能见到。”雍齐又主动接道,“沙壶吉是夷人,又身份尊贵,我们无法插手。而使者的尸体,被大王子沙约日强行带回,之后又按照夷人风俗扬灰,根本没留下任何机会。”

      “那也许可从那个使者的身份——”

      “使者叫雍平。”见诸葛瞻三人突然别有深意看过来,雍齐楞了一下,无奈笑道,“诸位想得不错,他的确是雍氏之人,于我算是远亲的叔伯。他精通夷语,在一年前辟任庲降都督府掾。有雍氏与府掾两重身份,又熟谙夷事,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阎都督会遣他先去与夷人交涉。谁都无法预料之后的事,况且为国尽忠,本就是我等职责,我相信叔伯必死而无憾。”说到后面,雍齐语气格外平缓,再配上他始终未变的笑容,不禁让人心中发冷。

      他没有对这位叔伯死于非命任何的哀痛,也不打算隐藏这一点。

      “总而言之,整件事,毫无线索。”一阵沉默后,雍齐又道,“所以恕齐直言,与其在无望的地方白费功夫,不如顺水推舟,依照夷人的办法解决。反正那只关乎夷人内部,于我们不会有丝毫损失。”

      “夷人的办法?”

      “怎么?阎都督没告诉过二位殿下与诸葛公子?”在雍齐惊诧的目光中,刘谌与诸葛瞻同时看向阎宇,后者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雍齐却已继续,“其实,自老夷王去世后,夷人中已有一种说法:老夷王之所以会猝然丧命,是因为这些年来,他擅自废弃祭祀祖先沙壹的祀礼,所以才遭到天谴。而使者突然发狂杀死沙壶吉,也是因为沙壶吉宣称要与父亲一样,不敬祖先,摈弃祀礼。事情发生数日后,大王子沙约日遣人送来文书,道只要朝廷不干涉哀牢夷恢复旧俗,他便不再追究,彼此相安无事”

      “只是不知,如此皆大欢喜之事,阎都督为何拖延到今日都不给夷人回复,还对远道而来的殿下只字不提?”

      果然,此话一出,刘谌看向阎宇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厉色。然而,阎宇的回答却依旧含糊,只道兹事体大,如此处理,恐怕并非是最好的办法。

      “齐不讳直言,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不仅为朝廷添忧愁,雍氏的生意也会深受影响。阎都督心怀顾虑不敢决断,那容我冒犯,斗胆向北地殿下讨个答案。只要殿下给个准话,齐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此事明日就可彻底解决。南中之忧,消弭殆尽。”

      刘谌面带犹疑:“孤……”

      “既然此事向雍公子说得这么简单,瞻以为,待殿下在南中多待几日了解情况后,再下决断也不迟。”诸葛瞻这句话是看着刘谌说得,实际上却是在答复雍齐,“到是瞻有一个疑惑,倘若一切这般简单,公子之前说若父亲在,此事还会有转机,是指——”

      本极为健谈的雍齐却闭口不答。半响,他道:

      “诸葛公子说得对。诸位远道而来,的确应该先游览几日南中风光。算起日子,再过十日,正是夷人要举行祭礼的日子,哪怕等观礼过后再做决断,也不晚的。”

      说到观礼时,他突然大咧开嘴,笑容夸张得瘆人。

      接着又是一番无关政事的对话。在得知刘宁对街市感兴趣后,雍齐耐心的为众人讲起轶闻趣事。此时,他又全然变成了刚踏进都督府门时的那个谦谦君子,温雅有加,恭敬知礼,谈吐不凡胜似名门。

      “今日多谢都督款待。若无它事,还请诸位允齐先行告辞。家妻今日晨起时便身觉有恙,齐放心不下,想早些回家陪她。”

      “雍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孤岂能不讲这份道理。只是日后免不得向公子讨教南中诸事,到时公子万万莫要推脱。”

      “庶子惶恐。殿下有命,齐自当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一一作礼告别后,雍齐退出了前厅。诸葛瞻突然想起什么,向刘谌递去一个眼色,之后便以更衣为借口,也离开前厅,追上雍齐。

      “诸葛公子想知道老夷王可有女儿?这种事公子询问阎都督便能得到答案,何须问我呢?”未等诸葛瞻回答,雍齐又了然笑道,“懂了。公子定是想先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再从阎都督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两个答案一对,自然能准确无误。这样看来,公子对阎都督的信任,并不比对我高多少。”

      “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

      “如果是阎都督,想必会给公子这个答案,因为老夷王的确只有三个儿子,并无女儿。”

      “但如果是我的回答,在这之后,还会告诉诸葛公子。哀牢夷野蛮习气甚多,男女媾和亦为常事,但只有妇人生下的是儿子时,才会被其父亲承认为子嗣,如果生下得是女儿,则只能随母亲生活,族人不会承认她与理论上的父亲有半点关联。”

      换言之,老夷王既可以说没有女儿,也可以说有很多女儿。这般混乱的关系,往里面掺杂一个假的,轻而易举,又难以调查。

      “如果这解答了公子的疑惑,那你可否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在看到诸葛瞻点头后,雍齐继续道,“齐在家中读史时,读到光武破王朗后,尽烧手下将领与王朗勾结的文书时,深感不解。既然手下已有背叛之实,光武为何反而把罪证烧掉,容忍叛徒苟活于世呢?”

      问题来得突兀,诸葛瞻拿不准雍齐的真实意图,只能往不会出纰漏的方向去答:“瞻以为,这正是光武仁厚之处。身逢大争之世,群雄林立,普通人无法判断天命所归,心中所愿无非是保全性命。光武体谅人之常情,所以未予多加追究。”

      “那再请问公子,既然叛将都可被圣主宽恕,那若有一人,不过是在局势混乱时,致书一封于朝廷,便该当遭灭门之灾吗?”

      “公子是指——”

      “‘盖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天下鼎立,正朔有三,是以远人惶惑,不知所归也。’统共二十九个字,公子以为,其中岂有一字不是实情,岂有一字,比那些首鼠两端的将领写下的文书,更大逆无道?”

      说这些话时,雍齐又露出了那夸张到诡异的笑容。他浅色的眼瞳中,冰冷的火焰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多年积蓄的愤恨倾泻一空。然而,当诸葛瞻想要反驳时,雍齐突然又浇灭满眼厉色。

      “其实公子不必回答,反正都过去了。”

      语气随意的仿佛诸葛瞻所见全是错觉。

      “总归眼下之事更加重要。平心而论,在见到公子之前,齐笃定无论事情拖延多久,最后唯一的办法,依旧是放任夷人自行解决。但现在,我居然也与阎都督一样,开始存有一点毫无道理的侥幸,认为若是你,也许真的能解开此局。”

      “祝诸葛公子可以如令尊般,再现神迹,拯济苍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8 13:07:40~2021-03-06 00: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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