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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思君不可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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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走过九曲莲花廊，念及蓝景仪的情况，便改变路线，不料一转弯，正好就看到同穿一件斗篷的蓝思追和蓝景仪肩碰着肩，悄悄咪咪地说着话，站在一旁的温宁替他们望着风。
温宁看到蓝忘机，顿时一惊，伸手一戳蓝景仪，“蓝公子。”
蓝景仪吓得跳起来，和他穿着同一件斗篷的蓝思追被他扯得一歪，险些摔倒，幸好温宁眼疾手快地同时扶住了两人，蓝思追和蓝景仪才没有当着自家含光君的面滚作一团。但这明显失了礼数，因此待两小辈解开斗篷后站起身行礼时，耳朵都红了一片。
蓝忘机神色平静，也没有追究他们两小孩的失礼之处，对温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蓝景仪身上，“景仪。”
蓝景仪眨了眨眼，走了过去，“含光君。”
蓝忘机示意蓝景仪抬手，蓝景仪乖乖照做，蓝忘机抬手搭在蓝景仪的手脉搏上，细细探了探脉象，眉心微动，“自从你赶往清河那日算起，至今可有进入梦界？”
蓝景仪乖巧，“未曾，仅今日进入过梦界。”偶尔被延灵道人拉进梦界和虚无之地谈话不算数。
蓝忘机默默地看了蓝景仪一眼，看得蓝景仪心里发虚后背一凉才收回视线，转头望着蓝思追，眉眼柔和了几分，“思追，回屋休息。”
抱着斗篷的蓝思追犹豫片刻，“……含光君，景仪他没事吧？”
“无事。”蓝忘机声音温和了几分，安慰道，“你先回屋休息。”
蓝思追看了蓝景仪一眼，见蓝景仪对自己点头，才对蓝忘机行了一礼，回屋去了。
温宁站在一旁，直到蓝忘机看向自己，才匆忙点了点头，“蓝公子。”
蓝忘机眸色微闪，“剖丹。”
蓝景仪一愣，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就自觉地走到一旁望风。
温宁没有反应过来，“剖丹？”
蓝忘机垂下眼帘，“剖丹，痛苦吗？”
温宁一顿，“如果我说不痛苦的话，蓝公子你也不会相信吧？”
听到这句话，蓝景仪回头看了一眼蓝忘机，只见那双浅色的眼眸里有星星点点的水光晃动，蓝景仪一惊，立马背过身不再望去，不忍心看到含光君现在的样子。
就像是不忍心见谪仙降世，生生被红尘折磨出了血泪。
待温宁讲完剖丹一事，听得直落泪的蓝景仪才犹犹豫豫地转过了身，抽抽搭搭的，“含光君。”
蓝忘机沉默地凝望着九曲莲花廊外的莲花湖，月光散落，莲叶下波光粼粼，偶尔有鱼影游过，引得莲叶晃动。
许久，蓝忘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双眸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对温宁说道：“多谢。”
温宁摇了摇头，“蓝公子，魏公子为我们做得更多。”顿了顿，他也向蓝忘机行了一礼，“谢谢蓝公子。”
蓝景仪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解，“温公子？”
蓝忘机也有些疑惑地望向温宁。
温宁微微垂下眉眼，“谢谢你当年在金麟台上，为我和我姐姐说过话。”
蓝景仪身体一僵，忍不住侧开头，不去看温宁。
温宁接着说：“我一直都记得，当时只有蓝公子你为我们说了话。但是后来我却失控了……对不起，蓝公子，我伤到了好多蓝家人。”
蓝忘机默了默，摇头，“那是战争。战之罪，非一人之过。”
温宁眉眼低垂，“但我还是杀了那么多人。”
蓝景仪抿抿唇，忍不住道：“可你们也死了好多人。明明，明明你们也是无辜的，你们也是受害者，可是……可是他们，也是被蒙蔽的……或者说，也有些是被阴虎符蒙蔽的……”剩下的话，蓝景仪没有办法说出。
十六年前，好像谁都是凶手，又好像谁都是无辜的。即便是杀死了不少姑苏蓝氏族人的温宁，蓝景仪也无法说出温宁罪该万死这种话来。
蓝忘机抬手拍了拍沮丧的蓝景仪，沉默无言。
温宁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蓝景仪公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无论如何，我的确杀死了很多人。”他看了看蓝忘机，欲言又止。
蓝忘机淡淡看一眼蓝景仪，“景仪知道思追的身世。”
蓝景仪微惊，但马上稳住了心神，抬眸看向吃惊的温宁，点了点头，“我知道思追的身世。”顿了顿，“我在后山的洞穴里，安置了你们一脉族人的灵位，蓝先生和泽芜君经常到后山为他们弹奏安魂曲。”
温宁愣愣地看着蓝景仪，良久，他抿了抿唇，“谢谢，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对阿苑的照顾，谢谢蓝景仪公子你为我的族人安置了灵位。”
蓝景仪看着那双盛满了悲伤的眼眸，低下了头，不忍心看。
温宁回头看了一眼房间，“我还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了。真没想到，阿苑还能活着，他跟我表哥二十多岁的时候长得真像。”
蓝忘机神色缓和了些许，“他在树洞里躲得太久，发了高烧，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后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温宁点头，“我知道一定是生病了。小时候的事情阿苑都不记得了，我和他聊了好久，他一直在说你和魏公子的事情，”他有些失落，“还有蓝景仪公子的事情……反正没有说过我。”
蓝忘机看着温宁，“你没有告诉他？”
温宁摇头，“没告诉。”语气微沉，“阿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把他保护得很好，如果他知道太多事情，反而会让他没有现在这么好。”
“不会的，”蓝景仪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无论思追是姓‘蓝’还是姓‘温’，他就是思追，我会保护好他的，我不会让任何人能够欺负他！”
温宁看了看蓝景仪，微微弯起眉眼，笑了笑，“谢谢你，蓝景仪公子。”
蓝景仪摇头，“你不用谢我，我保护思追是我想这么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温宁抿唇笑了一下，“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蓝忘机摸了摸蓝景仪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聊一会儿，夜色渐深，温宁先告别回屋去了，而蓝忘机和蓝景仪依然站在廊道上凝望着莲花湖。
半晌，蓝忘机再次伸手为蓝景仪把了把脉，“你的情况越来越糟，怎么回事？”
蓝景仪眨眨眼，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明明已经佩戴了庄生梦蝶石，但蓝景仪能察觉到自己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但延灵道人不愿意说，而自己翻遍了古籍也没有找到类似的情况……莫不是，无论想多少方法，无论怎么努力，游仙之体都活不过舞象之年？
蓝忘机蹙眉，“近日里你可有进入梦界？”
蓝景仪沉默，许久，他低下了头，“没有进入梦界，但进入了虚无之地。”
“虚无之地？”蓝忘机脸色微变，“你何时进入？”
蓝景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咬咬牙，“就是，就是我们从大梵山回来后，我和思追，还有大小姐一不小心就进入了虚无之地……在此之前，我从荒唐上摔下来那次，就是我第一次进入虚无之地。”
“景仪。”蓝忘机看向蓝景仪，“虚无之地的每一次开启都是以你的灵魂作为消耗，我和叔父兄长再三嘱咐过你，一旦进入虚无之地，必须同我们说明。为何隐瞒？”
蓝景仪缩了缩脖子，“古籍记载，虚无之地是存在于现世之外的一个方外之地，罕现于人世，最近一次出现还是在千年之前，而进入虚无之地的人更是千年难得一遇。可是这只是在广为流传的古籍上的记录，而在药都华氏一族的古籍记载中，已经说明了虚无之地和梦界的出现是因为现世里出现了游仙之体，游仙之体的存在价值正是提供给虚无之地和梦界存在所需要的灵力。”
“我们可以阻止，”蓝忘机沉声道，“姑苏蓝氏有足够的实力保你平安。”
“但我不想这样。”蓝景仪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不识好歹，但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我的父母，为了寻找解决游仙之体的办法而离开云深不知处，我甚至只能从泽芜君为我画的画像上得知他们的相貌。含光君你逢乱必出的同时还在为我寻找解决之法，蓝先生翻遍古籍藏书，泽芜君更是拜托了敛芳尊寻找庄生梦蝶石，青姨和子苓也想尽了各种方法为我固魂凝魄。”
“含光君，其实你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没有起效。”
蓝忘机沉默。
蓝景仪平静地凝望着莲花湖，“药都华氏家族古籍记载，游仙之体本为怪物，不应存活于世，但梦界与虚无之地作为现世之外的地带，每隔千年就需要补充一次灵力，因此现世才会每隔千年诞生一个游仙之体。而作为交换，游仙之体者可出入梦界和虚无之地，借此知晓一些隐秘。”
“我知道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应该在进入虚无之地的第一时间里就将此事告知含光君你们，你们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拖延时间，尽可能的保住我的命。”
“我生于姑苏蓝氏，这是我的幸运，你和泽芜君、蓝先生都没有为了那些隐秘而舍弃我，而是想方设法保护我，避免我进入梦界和虚无之地。”
“但我有私心。”
蓝景仪转身，对上蓝忘机的双眸。
“含光君，当年你弄丢的人就是魏前辈吧？”
蓝忘机微微一恍惚，“……对。”
蓝景仪弯了弯眉眼，语气却很认真，“含光君，你花了十六年才寻回了魏前辈。但我没有十六年了，所以我不想弄丢了思追。可是我也很害怕，当年含光君你没有保护好魏前辈，而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如当年的你，名声也不如当年的你，我又怎么保护思追呢？”
“可是现在不同了，我通过梦界和虚无之地发现了当年的那些隐秘，只要我们解决好这次的事情，思追他就没有危险了。就算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也没有关系了，因为仙门百家都会知道当年温情一脉是无辜的，市井百姓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现在不仅仅是含光君你一人，还有魏前辈和温公子，你们都会保护思追的。”
蓝景仪越说越想笑，他也真的笑了，笑得眉眼弯弯，心满意足，“思追没有危险了，我就可以放心了。”
蓝忘机看着蓝景仪，月色为那双浅色的眼眸染上几分悲怜，“你会死。”
“我不怕死，”蓝景仪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水意，“我只是，有些舍不得思追而已。”
蓝忘机轻轻叹息，抬手摸了摸蓝景仪的头，“景仪，你对思追……是什么想法？”
蓝景仪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含光君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这就可以了。”
蓝忘机摇头，“既然如此，我会替你隐瞒思追这件事情，等你自己去和他解释。”
蓝景仪拱手行礼，“多谢含光君。”
蓝忘机摆摆手，“回屋休息。”
“是，含光君。”蓝景仪听话地回屋休息。
蓝忘机留在原地，安静地望着远方的天际，“思君不可追，念君……何时归。”
夹杂在话语中的近乎于无的叹息声消散在空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日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