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信任 ...
-
客栈
待蓝忘机和魏无羡返回客栈，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客栈门口两侧的蓝思追四小辈围在一起讨论事情，对视一眼，心里一疑。
魏无羡快走几步，扬声道：“如兰，思追，景仪，子真，你们怎么就回来了？不多玩一会儿？”明明之前四个小朋友都对这潭州灯会很感兴趣，怎么会回来得这般早？
金凌闻言，立马转身奔向魏无羡，“大……前辈，你总算回来了。”
魏无羡一挑眉，抬手摸了摸金凌的头，“如兰，怎么了？”
欧阳子真也跑到魏无羡身边，如负释重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又探头探脑地往魏无羡的身后看去，“含光君也回来了，太好了！”
蓝思追和蓝景仪见到含光君回来，也松了口气，纷纷上前站在魏无羡身侧，等候着含光君。
待含光君走到众人面前，四小辈齐齐抱剑拱手行礼，“含光君，莫前辈。”
蓝忘机提着一个灯笼，见四小辈面带忧色，开口询问道：“发生何事？”
蓝思追回头看了看客栈，同蓝景仪对视一眼，这才回答道：“含光君，泽芜君已经到了，正在客栈等着你们呢。”
金凌下意识抬手抓住魏无羡的袖子，魏无羡一愣，神色带有几分复杂地望了金凌一眼，随后抬起手略带有安抚之意地拍了拍金凌的手背。
蓝忘机闻言，微微思索片刻，将手里的灯笼递给蓝思追，转身走进了客栈里。
蓝思追和蓝景仪低头看了看灯笼，蓝思追有些不解的抬头望向魏无羡，将灯笼往前递了递，“莫前辈，这灯笼？”
魏无羡笑着拿开金凌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拍了拍蓝思追的肩膀，“给你就拿着吧，”说完，脸色沉重的看一眼客栈，“看来，我们有正事要办了。”
蓝景仪想了想，急忙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在栎阳买的那个黑色为底，金线勾边的面具，递给了魏无羡，“莫前辈，我看你的那个面具都旧了，不如戴这个吧。”
魏无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面具，看了眼蓝景仪，眉眼弯弯地一笑，“好啊，景仪小朋友还很贴心呢。行了，我和你们家含光君去找泽芜君谈正事，你们就自己先在客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别乱跑。”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这还用你说。”
金凌抱起手臂小声嘟囔，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条腰佩，不由分说地亲手挂在了魏无羡的腰间。“这个可比蓝景仪买的那个面具贵，你可别弄丢了。”
魏无羡拿起腰佩细细一看，雕刻成九瓣莲的玉佩精巧玲珑，玉质温润如同羊脂，隐隐能看到灵力在玉中缓缓流动，握在手心，能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从玉佩里流出，再看点缀在配绳和流苏上的数颗小如米粒的由细碎金子打造而成的金星雪浪白牡丹，看起来格外的雍容华贵。
魏无羡再细细感应，发现玉佩和金子上都有防御法阵，抬眸，“如兰，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你戴在身上为好。”最起码能防御几波攻击。
“给你就拿着，”金凌退开几步，满不在意地抱起手臂，“这种东西我兰陵金氏多得是，我是身上挂不上了，所以才给你的，你可别弄丢了。”说完，金凌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客栈的大堂里。
魏无羡又看向蓝思追，蓝思追还没反应过来，蓝景仪便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莫前辈，我们去吃饭了，你有事你先忙着。”话音都还未曾落地，人已经在几丈外。
再一回头，欧阳子真也不见了身影。
一盏茶后
客栈大堂
蓝景仪仰着脸看着客栈的屋顶，“大小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让我和思追抄家规抄到老？”
正像只大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的金凌忙着偷听庭院里的谈话，懒得理会蓝景仪。
蓝思追和欧阳子真看着桌上的饭菜，同样心忧得吃不下饭。
先前泽芜君的到来的确是吓了蓝思追四小辈一跳，固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见泽芜君，但真的见到了泽芜君，他们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泽芜君可是认识魏前辈的，当年泽芜君同样参与了不夜天之战，更何况目前魏前辈的冤屈尚未洗清，而泽芜君又是出了名的仙门名士名门正派，如果他真的认出了魏前辈……蓝思追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金凌眉头紧皱，“如果泽芜君真的认出了大舅舅，我给大舅舅的腰佩应该可以让泽芜君看在我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面子上不对付大舅舅——思追，景仪，你们说是不是？”
蓝思追眨眨眼，迟疑，“这……”
蓝景仪捂脸，语气沉重，“如果泽芜君真的不放过魏前辈，再加个清河聂氏也不会改变他的主意。”
金凌一记眼刀甩过来，“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欧阳子真连忙打圆场，“含光君也在呢，我想，含光君一定有办法藏好魏前辈的身份。”
金凌突然一招手，“他们谈完赤锋尊的事情，现在谈到千疮百孔咒了！”
蓝景仪立马拉着蓝思追跑到墙边，耳朵贴在墙上开始偷听，欧阳子真也选个位置趴在墙上凝神偷偷听着庭院里的谈话。
庭院里
待查看了金子勋的胸口，蓝曦臣微微一惊，“金子勋身上的千疮百孔并未消失？”
蓝忘机点头，将金子勋的尸体重新收回乾坤袋中，“当年我曾调查过穷奇道截杀一事，发现金子勋的尸体无故失踪，下落不明。金子勋身为兰陵金氏的旁系族人，本应埋葬于兰陵金氏的族坟之中，仙门世家对族坟的看守向来严密，因此当年我曾怀疑兰陵金氏有人参与穷奇道截杀一事。”
魏无羡和蓝曦臣都是一惊。
蓝曦臣眉心一颤，声音竟然有几分干涩，“忘机你……你是何时调查金子勋之事？”
魏无羡望着蓝忘机，月色之中，一身白衣的蓝忘机眉眼清冷，犹如天上谪仙。
但此刻魏无羡心如乱麻，没有丝毫心神去注意蓝忘机的神貌，只觉得心里面又苦又涩，似乎有一壶苦茶打翻，整颗心都浸泡在苦涩的茶水里。
当年穷极道截杀后，过了几日便是不夜天之战，蓝湛怎么可能会有时日去调查穷奇道截杀？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查探金子勋的尸体从而发现金子勋的尸体消失不见这件事？！除非，除非……
“穷奇道截杀的当天下午，”许久，蓝忘机平静开口，“我于第二日发现金子勋的尸体不见，搜寻了两日，未果。”话音未落，蓝忘机缓缓回头望向戴上面具的魏无羡，浅色的眼眸里无声无息地漫上悲色，“我始终迟了一步。”
迟的这一步，竟然令他险些错过魏婴一生。
偷偷听着谈话的蓝思追四小辈皆是心头一颤，突然忍不住都红了眼圈
魏无羡茫然地看着蓝忘机，嘴唇开合，竟然难以发出任何的声音，更难吐出任何的言语。
魏无羡想问蓝湛，你信我？
穷奇道截杀的当天下午，那岂不是在蓝湛刚刚得知穷奇道截杀这件事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咬定了魏无羡给金子勋下了千疮百孔咒，在所有人都认定了魏无羡丧心病狂狼心狗肺杀害了自己姐夫的时候，在所有人义愤填膺要诛杀他这个邪魔外道的时候，在姑苏蓝氏也认定了自己心性大变丧失理智的时候？
蓝湛……居然在那种时候，相信着他，认定了他没有给金子勋下千疮百孔咒，并且背负着那般巨大的压力去调查穷奇道截杀的真相？
我魏婴，何德何能，能让你含光君如此信任？
蓝曦臣凝视着自己弟弟，记忆里的稚子不知何时成长为现在这般端庄雅正的修士，蓝曦臣愕然发现自己似乎再也看不懂自家的弟弟。
这十六年来，蓝曦臣给心如死灰重伤难行奄奄一息的忘机灌过药，斥责过为了蓝思追而强行闯出寒潭亲自找人算账的忘机，呵斥过如疯如魔苦苦问灵十指鲜血淋漓的忘机，更是恨铁不成钢地责罚过不知悔改的忘机。
直到三年禁闭期满，忘机离开寒潭，绝口不提“魏婴”二字，只是携一琴一剑离开云深不知处，逢乱必出，偶尔回到云深不知处教导蓝思追蓝景仪二人的课业。
蓝曦臣以为蓝忘机已经放下，但在看到带着面具的魏无羡后，蓝曦臣才知道，蓝忘机一直没有放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执念入骨，药石无医。
蓝曦臣闭上双目，沉默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忘机，魏公子，”睁开双眸，“我在瞭望台上收到一封急信，蜀东一带发生惨案，数十位修士惨死。”目光落在魏无羡的身上，“已经确定是鬼道术法所为。”
被蓝曦臣点破身份的魏无羡闻言不由得皱眉，随后苦笑着叹了口气，摘下面具，手持竹笛拱手行礼，“原来泽芜君早就认出我了，魏婴失礼了。”顿了顿，又笑道，“泽芜君，莫不是造成那起惨案的凶手，我的嫌疑是最大的？”
蓝忘机沉默地望了魏无羡一眼，径直向魏无羡再走近几步，看向了蓝曦臣，“忘机与魏婴形影不离，蜀东惨案并非魏婴所为。”
蓝曦臣失笑摇头，“忘机，我信你，也相信魏公子并未杀人，但是，”蓝曦臣神情一肃，“他们身上的伤势，同当年魏公子在射日之征上杀人后留下的伤势一致。”
蓝忘机眸色清冷，“敛芳尊参加了射日之征。”
“忘机。”
蓝曦臣对上蓝忘机的双眸。
“你同我说，大哥的死因有疑，分尸并藏尸之人知晓祭刀堂之事，鬼面人对姑苏蓝氏剑法了如指掌，薛洋未死并复原了阴虎符，而穷奇道截杀一事疑有兰陵金氏的人插手……”蓝曦臣微微蹙眉，“但阿瑶这一个月里，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秉烛夜谈，共同策划下个月兰陵金氏的百家清谈会，分身乏术，更未曾有动用传送符的迹象，所以怎么可能会是阿瑶？”
蓝忘机抿抿唇，“兄长。”
“忘机，”蓝曦臣微微平复自己的心绪，“你相信魏公子，可我，相信金光瑶。”
魏无羡担心蓝湛同蓝曦臣就此争吵，连忙上前，“泽芜君！”
“魏公子不必担忧，”蓝曦臣看向魏无羡，“蜀东惨案我会派人继续调查，至于这块被复原的阴虎符，待回到云深不知处后，我自会交予叔父由叔父处置。真相未白之前，我自不会将此事告诉阿瑶。”
魏无羡借坡下驴，“此事还要劳烦泽芜君了。”顿了顿，“在这一路上，共有四拨人参与其中，其中一拨人更是将思追他们设计入局，所以，还请泽芜君多加考虑。”
言罢，魏无羡和蓝忘机向蓝曦臣再行一礼，转身离开了庭院。
蓝曦臣站在原地，许久，他沉默地闭上了双眸。
阿瑶，真的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