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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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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东赶紧掏出帕子帮着她擦干净脸上的污秽。
待赵老三老实了,赵井梧才松手:“压进去吧。”
她嫌恶的别过脑袋,自己伸手摸了一把刚刚被赵老三啐痰的左脸,像是有万千蚂蚁啃食一般。心中连连作呕。
“爷,没事儿吧?”耀东丢掉帕子,小跑了过来,凑上来看了一眼她的左脸,没什么大问题,耀东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好在刚刚吐痰的是她亲三哥,若是旁人,估摸着嘴都能被缴起来。
赵老三没了力气,被扔在堂上跪着,嘴里骂骂咧咧,长衫又顺着撕了一块儿,赵井梧走过他身旁的时候,他往边上侧身,抖了抖眼神,估摸着还没清醒。冲着赵井梧嘿嘿的笑。
赵井梧这会儿没看到大哥,撇开赵老三,兀自走到侧厅坐下,刚抿一口茶的功夫,赵老大就带着管家步履匆匆迎了过来。
“大哥。”赵井梧喊了一道。
赵老大应了她一声,一撇头就瞧见赵老三跪在堂上,蔫了吧唧,衣衫不整,瞬间脾气就上来了。
“这腌臢玩意,简直有辱赵家门风!”自从赵老爷子死后,这赵家自然就由赵老大来当,他有心管着赵家几个弟妹,偏就这个赵老三成天不是要钱就是闹分家。
“三哥喝醉了,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赵井梧脱了外套,站到赵老大身边,垂着眼神打量赵老三,赵老三瞧不上她,她也是瞧不上赵老三的。不过好在她是人,赵老三却成天要当狗。
“去打一盆水来。”赵老大冷声下了命令,下人一旁站着,听到吩咐赶紧就着小铜盆打来清水。
赵老大瞧了一眼:“用清水做什么,换厨房的泔水。”
赵井梧心里猜的透,但是她也没想着阻止,拉着耀东站在一旁看着。
管家能猜出个十八九分,却没敢动手,颇有些为难,赵老大转过头道:“怎么,要我亲自动手?”
赵老三虽然混,好歹是赵家三少爷,管家动作还是迟疑了一会儿,赵老大脸色一沉,夺过泔水桶,就着地上的赵老三就泼了过去。
堂上登时弥漫着一股腐烂味,赵老三被吓得不轻,一下子就弹坐起来:“哪个不要命的泼老子?”
下人见他这副狼狈样,都捂着嘴偷笑,赵老大闻言,负手走近他:“是我!我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你想如何?”
赵老三这下子清醒过来:“大哥?”,他缩了缩脖子,挪到赵老大跟前:“怎么是您呢大哥,我这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
赵老三还是忌惮大哥的,他顺着堂上的一众人扫了一圈,惊觉过来的时候,自己双手都被捆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恶臭,又羞又恼。
“你说,爹书房的钥匙是不是你拿的?”
“不是我!不是我!”赵老三连连狡辩,赵老爷子临死那会儿,身上一个值钱的物件都没有,赵老三心里早就惦记着他那块金怀表,奈何哪里都找了,就是没发现。
卧室去了,账房去了,唯独书房他进不去,因为钥匙在赵老大手里握着,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翻,就已经被发现了。
“你还撒谎!”赵老大一甩袖,脸上盛满了怒气,连带着身子都颤动了几下,赵井梧自知赵老大身体不好,赶紧过来扶住他。
“前天管家亲眼见你从我房里出来,你这会儿还跟我说瞎话!赵家怎么出了个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赵老大挨着赵井梧站稳,指节都捏的发白。
赵老三这会儿倒是跳脚:“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我倒是不愿意当赵家的儿子,谁爱当谁当去!还有她,你怎么不说她拿的!”赵老三越说越离谱,将矛头对准了赵井梧。
“放肆,井梧刚回来才多久!”赵老大越说越气,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大哥!”赵井梧慌了神,伸手去接了一把,倒是接了满手的温热。
“耀东,去打盆热水来!”赵井梧搀扶着赵老大坐下。
“跪下!”赵井梧冲着赵老三吼了一声。
赵老三没想着自己会将赵老大气成这样,脑子也不大做主。顿了片刻,才瞧见是赵井梧冲她下命令。又嚷了起来:“你这个丫头片子,我是你哥!你叫我跪下!您信不信我……”
“我说给我跪下!”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殷红刺目,赵老大没了力气,半咽不咽的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你是兄长,连个兄长的样子都没有!罢了,来人,将三爷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我看谁敢动我!赵井赋你什么意思!”赵老三一下子跳开,赵老大院子里雇了一群大汉防偷盗,没想到防来防去,家贼难防。
“赵井梧你等着,就是你在边上煽风点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等我出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这个没人要的男人婆!”赵老三被拖了下去,嘴里骂个不停。
赵老大叹了一口气,叫管家将他扶进房门。赵井梧跟了去,将大哥安抚好,她才顺着床边坐下,掖了掖赵老大的被角。
“井梧,老三说的话你莫放心上。”
赵井梧其实没当一回事儿,自家大哥却听了个真切。
“大哥,无事。”赵井梧点头应着。
赵老大叹了一口气:“你在北平这么些年,苦也吃了,累也受了,这会儿回来,就好生歇着。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找个好人家安顿下来。”
“大哥,我不急。”赵井梧在北平呆了三年,如今和她一般大的女子,倒是都结婚生子,其实也是有人来说媒的,不过大多是看上了赵家的地位,倒不是说看上赵井梧的没几个,只是她现在这副模样,没一处能看出来像个女子。
“胡说!你若不愿嫁,”赵老大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又道:“也有几家小姐,你改天瞧瞧…娶个过门也行…”
赵井梧啊了一声,欲哭无泪:“哥,你好生歇着吧,莫要为我操心了。”
耀东跟在赵井梧身后,刚刚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赵井梧点着一根烟抽了几口不对味,于是从马甲里重新掏出别的牌子的烟。
耀东敢上前帮她点烟,八卦心就上来了:“爷,您就真没考虑嫁……或者娶一个?”
赵井梧夹烟的手一抖,烟灰落在裤腿上,她拍了拍,歪过头去:“别说我了,你想娶个什么样的?”
耀东嘿嘿笑着,提到这些话题羞红了脸:“我倒是觉得长生门几个姑娘不错,可惜那都是沦落风尘的女子,靠不住。”
赵井梧吐了一口烟,提起长生门,她今儿第一次去,若不是找赵老三,她也不会去这些个地方。耀东说的姑娘她也没看过,红痣在明暗中被点燃,跟着烟一起燎动人的心弦:“今日那个和我掰扯的那个,是谁?”
“小旗袍么不是!长生门没人不知道她的。最会耍嘴皮子。哄人钱,不过据说没跟过主子,是个雏儿。”耀东谈起这些就来了兴趣,说的一套一套的。
“胡了胡了!掏钱!”秦故遥推了一把牌,大红色指甲在牌桌上走了一圈,多出几张票子来。
一桌子里里外外围了四五个女子,见她赢钱,都笑呵呵的打趣:“小旗袍今日手气不错呀!”
“那是自——啊嘁——”话还未说完,秦故遥鼻管里痒痒,一个喷嚏打的实在。
“呦,怎么啦,这是谁惦记咱家小旗袍了不是!”牌桌上的太太抿嘴笑了几声。
“哪能啊,”牡丹叼着烟搓牌,话含糊不清的:“咱家旗袍可是有个痴心的老客惦记着的。”
“唉,惦记又如何,到现在不知道他圆的方的。”秦故遥顺着牡丹的话接下去,语气里多了一丝失落。
“唉,这就说不准了,你瞧我,我家爷,不也是不露脸的包了我三年。”牌桌上的一太太立马开口反驳。
牡丹痴痴笑了一声:“我说林太太,谁能像你那运气,包的老客最后给你娶家去做姨太太,咱们在座的姐妹,哪个有你好福气。”
秦故遥没作声了,自顾自摸着牌。
桌上没了声,牡丹掀起眼皮扫了一圈牌桌:“要我说,小旗袍你也别等了,咱要什么自己去争取,从长生门走出来的姐妹,哪一个路子不宽,不就是找个主子么,有什么难的。”
“对呀对呀,咱得认命,现在这几年吃青春饭,等你老了,不靠包的老客,得饿死。你要,姐今儿就能给你介绍一堆。”林太太说着就从包里抽出一沓名片塞到秦故遥怀里。
牡丹看着伸手打了一下:“怎么没见你塞几张给我呢!”
林太太翻了一个白眼:“你倒是跟我打趣,赵家三爷的人我敢碰么,那混账玩意儿要是知道,指不定做出什么畜生事儿呢!”
提到了赵三爷,牡丹当即脸色沉沉,摸了一把牌,唉了一声:“那个窝囊废,我跟了他多少年了,死心塌地的,就没见着他说一声给我娶回去。提起他我就来气。昨个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瞧瞧,给我烫的。”
牡丹掐了烟,解开纽扣,又将那五个烟头烫的疤露了出来。
“唉,赵老三就不是个东西,你说赵家剩下的那几个倒是好,就是太规矩了,对了,昨日你们长生门来的那个五爷,”林太太凑近众人,做神秘状。
秦故遥听着五爷两个字,心头浮上一丝异样,没忍住插了一句嘴:“如何?”
“咳,赵家最小的女儿,刚从北平回来不久,那赵老三最不爽的就是她!”
“女儿?”秦故遥被口水呛了一下,音都破了,昨日那五爷明明就是一个男子!难不成自己看错了还是压根就不是说的同一个人。
“不像吧,”林太太撇了撇嘴,头摇了又摇:“别瞧她是个女人,想要跟她的富家小姐一个接一个呢,女人男人又如何,不过就是那档子营生。”林太太笑了笑。
牡丹和另一个姐妹交换了一下眼神,埋头不说话。
秦故遥这会儿还吃惊着,该轮着出牌也不晓得动手,牡丹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出牌啊!愣什么呢!”
“你说谁要是能傍上那赵家小五爷,啧啧啧,那才是厉害。”林太太咂嘴:“我们是不行了,小旗袍可以试试,反正你没个主子,真傍上了到时候可就真苏安城横着走了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故遥嘴上打趣:“哪能啊,人能看上我么。”实则心里却开始打鼓。
大家说的没错,她现在不可能扒着一棵树上吊死,还是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
“就昨天那气势,能看上才是有鬼,小旗袍你可别听她们的。那都是害你的。你可别去招惹那个五爷。”牡丹打出一张牌,如是说道。
秦故遥道了一声:“知道了。”就换下牌桌去寻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