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身入梦》达火叽

2、第 2 章

　　狭窄的书斋里堆满了纸笔，干涸的墨渍斑驳了室主人用心的手记，昏暗的周遭仅靠一点微弱的烛火照亮，书边的老学者一手扶额，陷入了沉思。
　　梅菲斯特怔怔地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瞬间场景的转移让他立刻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拉斐尔那个老奸巨猾的混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地搞偷袭，硬是把自己暗害到幻境里。
　　他手燃明火，思考着梦境烧掉突围后，怎么应对那群背信弃义的天使们的伏击。
　　掉落的火焰刚刚吞噬了地上的书卷边，只听见天主那道貌岸然的声音响起：“你可要当心呐——”
　　梅菲斯特面色不改，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地面不断地扩大，那个老学者却仿佛睡去，毫无反应，眼见着凶狠的鬼火如同蛇即将覆攀上了那人的长袍，面前的一切都染上了炽热的火红。
　　梅菲斯特自信地哼了声。
　　却在下一刻火红蒸出了一层层淡淡的白气，柔和地笼罩在浅眠的老人四周，梅菲斯特有些吃惊地睁大双眼，那个富有人情说话大喘气的死老头这才把话补全，“这可是你要的真宝贝。”
　　此刻，目睹着围拢在浮士德身上的暖光，梅菲斯特分析起了现状：“这么说，你们认输了。”
　　藏在背后的主神儿无声地笑了。
　　“说话算话。”他空灵的声音在高拱顶的哥特房间里盘绕不去，难得让梅菲斯特觉得这个习惯背地使坏的老头儿也没有那么可恶了。
　　“我的仆人，”那人喊着浮士德的名字，似乎是想帮他从混沌里抽离，僵硬的身躯微微一动，厚重的眼皮上肌肉一抖。梅菲斯特当即感觉到不对劲，怒道：“你将他复活了？”
　　一言九鼎的人神笑道，“灵魂给你，肉身也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闻言梅菲斯特狡猾地转了几眼，又看了一下在梦境里挣扎这苏醒的浮士德，“也对，反正，我也还没玩够呢。”
　　旗开得胜，兴致大好，他直接跳上了浮士德的桌上，仰头对拱顶上方的空气奉承地鞠了一躬，假惺惺的作态和教堂里的修士如出一辙，“很抱歉刚才伤了那些可怜的生灵，”他眉开眼笑地道歉，“一时冲动，不过我只是想带走我的使者，你知道的，最后是我引他进入了我的大道。”
　　“犯错误总归难免。”对方的态度平静，轻易地泯了恩仇。
　　得意的几乎要翘上尾巴的梅菲斯特，他真诚而做作地笑着，尖锐地指出：“您曾经说过，我会含羞带愧地承认，一个善人”他用脚碰了碰老人的头，后者像脱力的木偶散趴在书桌上，烂泥一般，他满意地继续，举止更加无状，“即使在他的黑暗的冲动中，也会觉悟到正确的道路。高贵伟大的主啊，你还记得吗？”
　　“犯错误总归难免。”对方高深地重复了一遍，轻易地放弃了底线。
　　这个反应点燃了恶魔所有胜利的骄纵，他爽快地长笑，像听见了世上最有趣的笑话，甚至笑到一屁股栽在了浮士德宽大的书桌上，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笑到捶桌流泪。“对、对对，是非分明不会拖太久，犯错误总归难免哈哈，您说的对。”
　　一直藏匿在黑暗中的加百利怒斥了一声：“放肆！”
　　“不要紧，”老头儿的声音依旧平缓，他对梅菲斯特始终友好，“你还愿意继续往下赌吗，否定的精灵？”
　　梅菲斯特揉着笑眼，“哈哈当然，您还想输掉什么？”
　　“就赌他还记不记你这个引路人吧。”
　　掉以轻心的骄子还沉浸在天使的名言里，他没有防备地接受了新的考验，拱顶之上那群负伤的天使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隐匿在不可捉摸的黑暗中，精明的梅菲斯特一时没有看见。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