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烛快穿》天际去

2、第2章

　　赤脊镇，客栈内。

　　周围喧哗，尽是嘈杂的推杯换盏声。

　　但在这喧闹的环境中，却有着一个安静的例外。那是一位年轻的男修，与客栈内其它或嬉闹或暄华的人群不同，他显得格外的安静——或许这里面也有着他是独自一人坐着的缘故。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总归是安静的，其周身看似淡然无波的态度，更是与身后的沸反盈天形成了鲜明对比，越加显得其气质卓绝，不与同污。

　　这样出尘的气质显然十分吸引人，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先后有了不下十名女修朝那边看了过去，且看完之后回头时，脸上都忍不住因心动而浮现了几抹娇羞的绯红。

　　“切，长得再帅又怎么样，本质上还不是个只舍得点最便宜的灵茶的吝啬抠门穷鬼。”店内的小二有些愤愤地嘟囔道。

　　显然，他对于这种只凭着一张脸就能招来女修欢心的吝啬穷鬼十分不满。

　　而此时正在被众女修所注视着、被店小二所仇视着的仲长益却毫无引人注目的自觉。他仍旧手里握着那茶杯，却并没有喝。

　　他是元婴期的修士，哪怕现在由于某些原因限制实力下降了两个等级，只能发挥出筑基大圆满的实力，但身体毕竟还是元婴期的，早就达到了辟谷的地步。无论食物还是水，对他而言，都早已没有了进食的必要。

　　但为什么明明不喝却还是点了一杯茶，原因也很简单，不过是为了凑个最低消费额度罢了。

　　用十块下品灵晶换了个可供谈话的地儿，倒也不亏。就是，环境似乎有点太过嘈杂了点。哪怕是并没有刻意去听，周围那些不绝于耳的讨论声还是纷至跑进了仲长益的耳朵。

　　比如说，此刻，左边那桌，就正在谈论着东门胡家的事。

　　这事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一个早年丧夫、独自含辛茹苦地将儿子抚养的母亲在老年之后却被儿子撵出家门的悲惨故事。

　　仲长益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外行商，走南闯北、四处奔波时，类似这样的故事早就见了不知多少次，听了不知多少遍。哪怕最开始听着还会怨愤，还会不平，但后来经历地多了，慢慢地也开始不以为意了。

　　就像一杯水，它原本是温热的、沸腾的，但后来，有人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加了冰块进去，那么再温热的水也会变得冰冷起来。

　　仲长益也是这样。

　　数年历霜雪，终成麻木人。这毫无疑问是对现在的仲长益最真实的写照。

　　他没有再多关注左边桌子上那群人讲的胡老太的故事，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倾听另一批人的谈话上。

　　那一批人似乎都是附近某个门派的弟子，此次出来也是为了历练，此刻正在大声讨论着相关的计划。好巧不巧的，他们此次历练的地点，也恰恰与仲长益来这里的目标相重合，都是这座赤脊镇边上唯一的山脉——赤脊山脉。

　　有着这样的巧合，仲长益自然也对这些少年人谈话的内容多注意了些。毕竟是有着同样的目的地，他也指望着或许能够从这些年轻人嘴里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来。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这样的打算根本就是徒劳的。

　　对面那群年轻人显然是第一次离开师门结队历练，初出茅庐没有任何经验不说，又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仲长益侧耳听了半晌，听到的尽是一些什么“一招得胜”“让你们见识见识”之类的互相吹嘘的话，偶尔还夹杂着其它的类似“一定要保护好小琼师妹”的对一行人中某位面容姣好女修所献的殷勤。

　　至于仲长益所关心的那些有关赤脊山脉的地形走势、灵兽分布之类的有用情况的介绍，则更是从头至尾都没在这群少年人的谈话中出现过半句。

　　真，半句有用的都没。

　　正当仲长益还在郁卒的功夫，客栈外，却已经走进了另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原本妒羡地盯着仲长益这边的那位小二连忙迎了上前，对着眼前这位虽面貌平凡、衣着却非富即贵的男人殷勤道：“敢问这位修者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男人并没心思搭理店小二的殷勤，一句简单的“不用了，我找人”便成功地将店小二即将出口的介绍菜肴的热情话语都堵回了嘴边。

　　说完，也不理会小二脸上的尴尬神色，便快步地朝着大厅内的位置走去了。

　　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得到个正眼对待的、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店小二还站在原地，一幅尴尬的神色。等到目睹男人在仲长益所在的位置旁站定后，那丝尴尬更是迅速转成了怒恼，嘴里愤愤地嘟囔道：“不讲礼貌的粗鲁人竟然还和一毛不拔的吝啬鬼搭上话了，还真是蛇鼠一窝，没有好货。”

　　快步离去的男人显然没有听见小二小声的咒骂，当然，就算听见了他可能也没心思去管。此刻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那即将见到的东西上。

　　“益老板？”那人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我。坐下吧。”

　　“不知益老板将刘某要的东西带来了没？”

　　“这里。”仲长益将手边放着的一个药匣递了过去。那是里面装着一种罕见的灵植：蜜甘草。

　　不过，虽说是灵草，但称这蜜甘草为邪物也不为过。毕竟，它的功效实在是奇特。世人若有爱而不得者，只需取一株蜜甘草分为两份，将茎叶喂于所爱之人吃下，自己则吃那根须，自此，这两人便会结为爱侣——类似于凡人间的情蛊。

　　但这蜜甘草又比凡人间的情蛊好上太多。凡人的情蛊，向来是子母蛊，容易破解不说，若母蛊消亡，子蛊也会脱落，受蛊之人自然也会清醒。

　　而蜜甘草却毫无这些副作用，其功效迄今无药能解，并且，即便是吃根须者死亡，吃茎叶者对其的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的消亡。

　　想一想，你所爱慕着的、一直苦苦地求而不得的人，原本对你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却在食用了这蜜甘草后，一改从前嫌弃厌恶的态度。而是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地追随着你，信任着你，陪伴着你，爱恋着你。

　　甚至在你死后也不会改变这种忠诚，仍旧爱慕着你，怀念着你，会坐在你的墓碑前日以继夜地哭泣，会愿意为你而无畏赴死。

　　如此令人沉迷的爱意，如此巨大而诱惑的功效，又有几个爱而不得的人不会心动呢？

　　对面那名叫刘平的修士早在他拿出药匣时呼吸便重了几分，等到确认了那匣中是蜜甘草时更是连呼吸都重了几分，一脸止不住的激动之色：

　　“想不到益老板竟然连如此罕见的灵植都能找到，掘宝商人益老板，当真是不负虚名！”

　　面对如此热情的夸赞，仲长益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原因无他，只是仲长益作为一个从小就气运缠身的人，掘宝方面倒也的确无人能敌。

　　无论是旁人眼中百年一见、千年一见还是万年都难得一见的灵植妖兽、奇珍异宝，在仲长益这里，却宛如逮着藤蔓抓葡萄似的，一抓便是一个准。

　　其逆天之气运，甚至连身为仲长益至交好友的陈孚都忍不住地羡慕嫉妒。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仲长益本身好运逆天，但当这个叫刘平的修士通过中间人找到仲长益要求求购一株蜜甘草时，也着实费了仲长益好大一番功夫。

　　毕竟这拥有着如此功效的蜜甘草生长的条件着实极为特殊，必须要先天魔族的泪水灌溉才能长出。

　　两千年前，魔界与修真界在横厥之山大战，修真界以九霄宗、青羽门为首，魔族则由一名君王阶（相当于修士大乘期）的先天魔族率领，双方展开了旷日持久延续六年的厮杀，最终以修真界大获全胜而告终。

　　大战胜利后，参战魔族尽数被屠杀，其中修魔天赋异禀、进阶神速的先天魔族更是被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人人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

　　伴随着如此严苛而又大规模的屠杀，先天魔族那本就稀少的数量也随之变得愈发地匮乏。到了现在，更是用个“濒危”两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除了先天魔族所存数量的稀少之外，造成蜜甘草难以寻觅的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魔族，向来是不爱流泪的。眼泪对于魔族来说是弱者的象征，尤其先天魔族更是其中地位卓然的强者，自然不屑于流露这些代表弱者的泪水。

　　这两个原因，也是造就蜜甘草如此罕见的根本原因。是以眼前的这个叫刘平的修士才会在眼见得他拿出药草之后才会如此激动。

　　只是，仲长益还是想提醒对面的人一句：“蜜甘草自身的功效虽然十分出色，但其药效的多少却与滴泪的先天魔族本身的修为息息相关。眼下这株，估摸着原本滴泪的先天魔族本身就没有太高的武力，所以药味和功效都不算上乘，至多只能对筑基级别的修士生效。若是修士功力再往上，便起不了作用了。”

　　关于蜜甘草的功效及使用，刘平早在求购之前就已经打听得十分清楚了，当下仲长益说的这些他自然也是清楚。不过既然对方有意提醒，刘平也不会拂了他的面，应道：“益老板请放心，对于这蜜甘草的使用，钮……刘某心中自有分寸。”

　　毕竟，他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啊。

　　眼下这株，已经足够了。

　　谈话很快结束，一株算得上稀有的灵植，顺利地换回了十万的中品灵晶。

　　与蜜甘草本身的巨大功效和难以寻觅的程度相比，十万中品灵晶这个价格显然算不上太高。不过，谁让这株蜜甘草能使用的范围实在太低了呢？

　　除了刚才那个因为爱上了凡人女子而头脑冲昏了的钮昂，想必是再没有修士会愿意花如此多的钱财来换回这样一株使用范围如此之低的蜜甘草了。

　　不过，说起来，他还真的很好奇啊，那禄昂爱上的那名凡间女子，究竟是有着怎样的魔力？竟使得禄昂这位堂堂合体期的修士、泰罗大陆上一流的体修门派锻海门的门主甘愿纡尊降贵、一掷千金地买下这株灵草。

　　而且，还是如此隐姓埋名、偷偷摸摸地来，生怕透漏半丝半毫的消息。看那样子，只怕回去之后还要给那位服药后的凡间女子和周围的人编造一个日久生情的谎话。

　　倒也真是处心积虑。

　　那名明明不爱却因服用药草而陷入了如此谎言的凡间女子，也着实可怜得紧。

　　不过，再可怜又能怎么样呢？

　　他仲长益不过只是一个商人，没有他，也自会有别的商人找到这蜜甘草卖给禄昂，那女子也会同样陷入谎言之中。再退一步说，即使他仲长益和其它商人都不卖草药给禄昂，这人难道就不会有其它法子吗？

　　泰罗大陆上本就仙凡有别，且禄昂又是修为高超的合体期修士，同时身兼一流体修门派锻海门的门主。而那位女子，不过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又怎么可能能抵抗得了呢？

　　对于那位女子而言，无论哪样选择，最后都只会是一样的结局。

　　逃不掉的。

　　而对于仲长益而言，这只是一桩生意。

　　是的，生意而已。

　　他，仲长益，本就该如此冷血，本就该如此，为利益为生。

　　就像他那对令他恶心的父母一样。

　　仲长益放下茶杯，结了账，顶着小二万分仇视的愤怒目光走出了客栈。

　　在他未注意到的身后，除了小二之外，还有着另一个人同样也在注视着他。

　　“小琼师妹，你在看什么？”